一九五、巧粉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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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學成帶著黃響英、陶巧粉、夏芒香三個女戰友來到金巧粉家裏慰問,給了一石稻米、十個銀元。金巧粉激動地說:“謝謝盛連長,今日特地來看望我。我燒水給你們喝。”黃響英拉了一下金巧粉,說:“聽說你在男人六虞做過之後,老有人來找住你。你過日子真的叫個艱難啊。依我看啊,你還年輕,二十三四歲的人,別要守寡。找個好男人重先組織個家庭,要比在這四處是墳墓的地方過日子強似幾百培的。”
金巧粉為難地說:“我是想改嫁的,但是要等三年清明過後,才好改嫁的。要不然,我金巧粉要被世人罵殺的呢。”盛學成大聲地說:“這是害人的封建禮教,我們新四軍來了,不講這一套。女人跟男人一樣,有自主權,哪個敢阻攔你改嫁,我們來給你撐腰!”
陶巧粉細言慢語地說:“金巧粉呀,我們遊擊連有個同誌,名叫個盧德本,是高家莊的,他家緊靠伍張。你有心的話,隔兩天,我們叫他摸上你門上來。……你不要有什麽疑慮,潘家如若不肯,我們會來幫助你的,絕然不會得讓你吃到虧的。”
金巧粉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黃響英臨上船再次鼓勵道:“金巧粉呀,你是個堅強的人,但還要勇敢。我們革命,其中有一條就是解放我們婦女自己,將封建主義套在我們婦女身上的枷鎖打個粉碎!……我說個你金巧粉不要發笑,將來老奶奶也可以重先嫁人啊!說實話,當今社會,壞人得勢,孤兒寡母的日子多難過呀。好了,我們走了。這之後我們還要來看望你幾回的。”
盧德本是第三天來到蓮子灣的,自我做了介紹。金巧粉一聲不響地將他領到了家,說:“我燒水給你喝啊。”盧德本擺著手說:“你別忙啊,我嘴裏不渴的。我們在外邊打遊擊,有時口渴了,捧起河裏的水就喝。”金巧粉聽了,也就坐下來談家常。
“你曾結過婚嗎?”“結過婚的。我女匠回到她娘家,陡然得病死了,她娘家人把她的屍體送我家裏來,我的幾個本家不肯接受。我覺得太為難我丈人一家了,自己做主讓屍體抬上岸。本家不肯讓死人進家,隻好在家門口搭了個廠。……唉,說起來實在叫人傷心啊!後來我一橫心就參加了革命,跟在盛學成他們幾個打遊擊。”盧德本話茬打了開來,說個不停,他見光是自己一個人說話,抱歉地說,“哎呀,我這人真是過分,隻顧自己說話,還不曾聽聽你巧粉的意見哩。”
金巧粉坦率地說:“你是你的幾個戰友跟我介紹的,我也有心改嫁。所以黃響英、陶巧粉、夏芒香她們三人來勸了我,便默認她們三人聯絡了你。”盧德本也敞開自己的思想,“我今日到潘家來,隻是跟你巧粉見了麵。如若你同意改嫁我的話,我的家在高家莊西北角上,有個小溝頭。小溝頭河南有兩戶人家,西麵的頂頭草屋就是我的家,我家裏隻有個媽媽。隨你哪一天來,但你要把你的小夥安置好,留在他家嗲嗲奶奶那裏,還是讓你帶過來,由潘家人拿主。”
金巧粉上莊跟嗲嗲奶奶通融,潘家人馬上強烈反對。潘家大嗲嗲拍著桌案說:“你這個女匠心怎這麽黑的呢?鸞匠死了,屍骨未寒,竟然這麽快就要嫁人。這還了得!說的一個清明都沒有過,就把個家庭撂下來,從古至今都沒有過的。”
奶奶罵道:“一個黑心匹,身上的熱孝還不曾脫掉,就想跳過門檻。不管你說到哪裏去,世上沒有一個人會說你的話。”大祖母也在一旁罵道:“騷匹騷得紮實的,沒個男人在鋪上,哪就不得顧身呢。”
保長嚴寶玉跑得來,陰陽怪氣地說:“嗯啦,鸞匠死了,起碼要過三個清明。女人嫁了人,整個身子都是男家的,哪有你自己的一個主啊。過去,一個姑娘人家還不曾到男家,對麵的男人死了,她就終身不嫁人。這叫個什麽?叫望門寡。我們夏家泊的吳巧女,她今年三十一二歲人,守的就是望門寡。現在她潘金氏想嫁人,這個時候全要望你潘家人什麽說法,旁邊人暫時不好說話。”
於三嗲是個標準的老封建,走到潘家門口說道:“寡婦改嫁,哪有這麽輕容易的?不過了三個清明倒談這個事,影子都沒得了!擺在過去,要把她弄到大河中心起碼浸一個時辰,然後才放上岸,男家人用笤子抽,一直趕出了莊門。潘金氏才守寡三個月還不曾到,家裏人不打,怎麽行啊?容了她,還要把我們夏家泊的莊風弄壞了的。你家潘家不管,莊上人可要管的呀。”
奶奶發話道:“錦玉不在莊上,錦城、錦榮你們弟兄兩個可以管。……茅山金家養的這個忽胎,怎就騷得這麽不能過的呢?……對呀,把她弄進家,打跪下來!”兩個女人馬上揪著金巧粉的頭發和衣裳,幾個男人跟著推她。金巧粉哭不出聲音,被推進了嗲嗲的堂屋心。男人潘錦城拿起笤帚抽打金巧粉的兩個腿子,吼道:“對住菩薩麵跪下來!”大嗲嗲喊道:“她不跪,就下勁地抽!”
一個女人惡毒地說:“抽她的下身,抽爛掉她的,叫她不能屙尿,她會著騷的!”金巧粉真個孤家寡人一個,所有在場的誰也不幫她說話。她隻得屈膝跪了下來。
於三嗲抹著胡子說:“光跪下來,還不行,要她把招劃下來,今後三年裏不談改嫁。”惡毒的女人叫道:“巧粉呀,你劃招啊,說今後三年內絕不談嫁人,否則遭雷打電轟。”潘錦城吼道:“說不說?”說著便抽打了金巧粉臉一下,金巧粉嘴角上流了點血。
嚴寶玉走過來,搖頭晃腦地說:“潘金氏她夠曾劃了招?”“還不曾的。這個匹心硬的,鸞匠死了,她一點都不傷心。考究連頭清明都不曾過,就要談嫁人。”一個矮個子女人手舞足蹈地說。
嚴寶玉冷笑道:“她個潘金氏與新四軍勾勾搭搭的,到了她家屋裏一望,家裏竟然有一石米,還有十多個銀元。你說她心不野,怎麽可能的?依我看,加勝你家老兩口住到蓮子灣,潘金氏住到莊上來。這才有用的。”
於三嗲進一步鼓動:“打!非要叫她潘金氏把招劃下來。要不然,就撐個船把她整個人撂到東大河中心。什麽時候劃招,什麽時候才把她拎上來。不這樣整她,當真要把我們夏家泊的莊風弄壞了呢。”
金巧粉實在經不起威逼,隻得劃了招。“不行,還要對住菩薩麵磕幾個頭。”金巧粉也隻得磕頭。這才允許她爬站起身來。大嗲嗲發話道:“加勝兄弟呀,今日晚上,潘金氏就睡在這屋子裏,哪裏都不許去。你家老兩人睡到田裏去。”
這樣一來,金巧粉如同籠子的鳥兒,被嚴加管束起來。除了做些家務事,蹲在屋子裏。她一走出去,就被莊上的女人謾罵:“騷寡婦,不要臉。”“潘金氏厚臉匹,還好意思出來跑的。”“這個活寡婦偷過人的,哪個遇到她,哪個要黴好幾年的呢。”竟然還有人手拿笤帚追著撲打她,說是把黴氣打掉。
雖然隻有七八天,金巧粉孤苦伶仃,簡直度日如年。夏泊鄉婦會主任翟罐子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向茅山區委書記黃國禎作了報告。黃書記隨即指示夏泊鄉指導員李文宜、鄉長謝荃率領遊擊連部分戰士到夏家泊處理金巧粉改嫁事件,一定要將封建勢力壓製下去。利用這次活動很好地教育人民群眾,堅決打擊封建勢力殘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