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後，董鳳蘭拆散了辮子，將頭發梳了梳，而後長頭發就披在背後。她手拿《人民報》，仔細地看通訊報道。李文宜一腳走進來，疑惑地說：“啊，董鳳蘭是不是住在這家裏呢？”董鳳蘭抬起頭說：“李指導員，你認不得我呢？”“你個鬼，今日沒曾打辮子，我竟然真的把你當成別的女人。你呀，快點把辮子打起來，披頭散發的，像個什麽樣子，跑出去要被人家說殺的，要說現在的女人沒衙娘收管，浪得凶的。”董鳳蘭點著頭說：“好好，我接受你李大娘的教育，這就把辮子打起來。”
    李文宜說：“這一回我吃了林書記的批評，怪我不該讓你拋頭露麵。盛學成說你養傷的人假扮姑娘，做婦女工作隻是協助而已，倒當做個交易做了。如若暴露身份，會給革命隊伍帶來不必要的損失。遭到他們兩人一頓的批評，我隻好做了檢討。”
    董鳳蘭說：“工作不能積極很了，這下可好，惹得你挨了組織上的批評。我以後注意隱蔽，克製自己，盡量少串門做事。”李文宜笑著說：“你這個打擺子充個丫頭，確實成功，我如若初次接觸你，還就識不破的。你坐馬桶解手麻利的，一點也沒有露出男人的跡象。”
    董鳳蘭說：“時間長了，曉得女人那些事，自己盡量注意。嗯，一開始充個女人覺得好玩，哪曉得矮子涉河越涉越深，弄到最後，竟然弄假成真，也是事出突然，打起了臉不上場也得上場，要不然，就得逃跑，革命工作也就撂了下來。”李文宜說：“好了。你把辮子打起來，我還要跟你談家常的。”
    董鳳蘭仍舊將頭發分成前後兩部分，隨後用筷子挑起，對著鏡子望著編了個獨辮子，用紅頭繩紮著辮梢根子。由於梳的獨辮子，很快打理好，又在頭上插上兩個銀灰色發夾。她穿起一件紅外套，映到臉上紅撲撲的。李文宜抓起她的辮子摩摸著說：“唉呀，鳳蘭你今兒不曾分路子，打的獨辮子，人好像改了樣子。我看你穿了這件紅衣裳，竟然這麽好看，簡直比女人還女人。鳳蘭呀，走，陪我做姐姐的上莊轉轉，這樣才讓人家覺得我們兩個是玩得好的姐妹兩個。”董鳳蘭笑著說：“姐姐，喊我妹子陪你跑，好呀，這就走吧。”
    兩人上了路，李文宜說：“董鳳蘭，我告訴你，女人是年輕時候吃香，真正叫個年輕美貌，漂漂亮亮的。等到生兒育女的時候，女人就一天天的爛下去，最後人老珠黃，成了真正的老婆子。”董鳳蘭笑著說：“做個女人是苦的，別的不談，單單一個梳頭就花好多功夫，遇到不講理的男人，可就一世完蛋了。既要你婆娘漂亮，又要你做家裏所有的家務事。……現在，你叫我打辮子，比起梳鬏兒要好多了。如果像你這樣剪短發，這就更省事多了，五個指頭都能做梳子。”
    李文宜詢問道：“你是怎麽長了這一頭的長頭發，到底是怎樣參加革命的呢？”董鳳蘭便訴說了自己的苦難遭遇。
    李文宜歎道：“亂世裏，人命賤得很的呀，如同地上的草任人踐踏。鳳蘭你比較犯忌，頑強生活下來，哪曉得命運又讓你裝扮成女人，一發不可收拾。也好，人生如戲，你就把戲唱下去。不過，時間不長，頂多一年半載你還是一個男人。”
    一陣巷子裏的風吹了過來，李文宜的短發飄拂，而董鳳蘭的獨辮子不住地晃來晃去。兩人便站到避風處，向遠外望了一會。董鳳蘭說：“李指導員，你是怎樣參加革命的？你也不曾告訴我。”李文宜點著頭說：“好，那我說給你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