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代人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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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夏家泊莊走了出來,不知不覺地就跑到了花家莊,破破爛爛的巷子兩旁住的都是窮苦的莊稼人。李文宜忽然搖著手,“別說話,聽人說,到底出了什麽事。”董鳳蘭兩手抓住辮子在諦聽。
原來是眼前屋子裏的幾個婦女在哀歎,夏泊莊的惡霸吳德亨看上花正寬的女兒花秀麗,限定花正寬把女兒嫁給他,第二天就帶人。吳德亨已經有了兩個女匠,把花秀麗娶回家,那她就在吳家做第三個女匠。歲數相差三十多歲。花正寬是個忠厚佬,累計欠了吳德亨十石稻子,利滾利,竟然滾到五十石稻子。吳德亨說,如果花正寬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就一筆勾銷。否則立即還債。花秀麗十八歲,長得粉團花色。她日夜想著父親許配的伍張莊的李有誌,後來改談高家莊的劉覓漢,說近日嫁過去,哪曉得事到臨頭,竟然要掉進吳家火坑裏,急得要在家裏尋死上吊。
李文宜歎道:“這個社會太黑暗,做個下層的女人更是任人踐踏的小草。唉,你如果替這個花秀麗上轎,可以……”她湊到董鳳蘭的耳邊說了自己的主意。
董鳳蘭毅然說道:“行啊,姐姐呀,明日我替她上花轎,代花秀麗出嫁。我到了吳德亨的洞房裏,將他弄死,為受苦受難的姐妹們報仇。”李文宜說:“你這一來,花家就得把家搬了走。”董鳳蘭說:“你就把花家搬到東滸頭,那就什麽事都沒有。”李文宜說:“行。你上了轎船,我隨即叫遊擊連幾個同誌半夜裏幫花家搬家。”
兩個人便走進貧苦農民花正寬家裏,這是個頂頭草屋,家裏三四個人悲悲戚戚的。董鳳蘭晃著獨辮子,走上前問道:“哪個是花秀麗?”花正寬愣著神說:“你問她呢?……在房裏。”董鳳蘭笑著說:“你告訴她,沒事。明日吳德亨轎船來,我頂替她上轎。”花正寬睜著眼說:“當真?”董鳳蘭說:“你看我這樣子,是跟你說玩的嗎?……不過,轎船一走,你家就得趕快搬家。”“搬到哪裏去?”“這你不用愁,保證你花家太平無事。”
花秀麗一聽,就從房裏出來,破涕為笑地說:“姐姐,你怕的是董鳳蘭嗎?”“是的。”李文宜說:“都上房間裏說話。”她們兩人對花家招呼了一番,花正寬一家情緒馬上得到了穩定。
花秀麗激動地說:“鳳蘭姐姐,謝謝你救我,可你到了他吳德亨家裏千萬要小心啊!”董鳳蘭笑著說:“花秀麗,你放心吧,到時候我自然會對付吳德亨那個老慫。再說我們是姐妹們嘛,後會有期。”花秀麗焦急的心立即安定了下來,半夜裏悄悄上船離去,叫個神不知,鬼不覺。
好一個董鳳蘭,第二天早上竟然睡在鋪上,蓋起被單,像個待嫁的姑娘人家,等著福奶奶為她梳妝打扮。花正寬的妻子將福奶奶拉到一邊,說道:“懷粉奶奶,你這一回給我家秀麗梳妝打扮一定要出色,人生大喜就這一回的呀。”福奶奶說:“粉喜呀,我看上轎的姑娘臉譜不像秀麗,打的是獨辮子。”花正寬的妻子壓低喉嚨說:“你這個福奶奶呀,曉得緣由對你沒好處,隻管做你的事就是了,但一定要把她打扮出色,拿出你的真本事。”福奶奶點頭說:“粉喜這個你放心,我一定盡力。”
嗩呐忽然響了起來,原來是吳家的轎船來了,樂廚們吹吹打打,炮仗、小鞭燃放了起來。花家忙著迎接對方來的轎船,福嗲嗲吩咐兩人到河口放鞭炮表示迎接。
轎船靠到碼頭,擔上跳板。媒人領著五六個捧盒子的人上岸,來到草屋跟前。喊了一陣門,媒人笑嗬嗬地將紅封兒從門縫裏遞了進去,門這才大開著。跑忙的捧著盒子魚貫而入。福奶奶也不管待嫁的姑娘原先是個什麽樣子,招呼道:“秀麗呀,起來。”董鳳蘭拗起身子穿起紅衣裳,下身綠褲子,腳蹬繡花鞋。福奶奶說:“把裙子穿起來,我看看合不合你的身。”董鳳蘭便穿了裙子,而後係了係。
福奶奶打量了一下,說:“好看,蠻蹲樣的。”接著叫她坐下來,給她拆散辮子,將大量的梳頭油在她頭上不住的塗抹,再用木梳梳理了一番,侍弄著盤鬏。“唉,這丫頭盤的鬏兒不怎麽大。”花正寬的妻子隨即說道:“我櫥櫃裏有個假兒,給她繞起來,盤個鬏兒就好看多了。”福奶奶將假兒接了上去,盤起肥碩碩的鬏兒,紅頭繩一紮,烏索索的,銅釵一一插上,翠綠的玉珠垂著一串紅須子,如此一來,儼然一個標致的媳婦。
福奶奶說:“你坐好身子,頭仰點起來。”董鳳蘭聽憑她侍弄,額頭上撲了粉,福奶奶給她扯臉,嘴上咬著線兒,兩手緊繃著線,一絞一絞的。董鳳蘭感到有些疼痛,但也得忍著。福奶奶說:“你這眉毛太多,我給你絞掉不少。女人嘛,眉毛要細細的,彎彎的,這才中看。”
扯好了臉,抹上好多的雪花膏,撲上粉,福奶奶輕輕地搓著,再抹上胭脂,整個臉像個水蜜桃似的。最後塗上口紅。又佩戴起步搖、銀梳子等首飾,大塊鮮紅的頭繩夾在頭上。頸項裏戴上鮮亮的銀項圈,兩個手臂上套上銀鐲頭。福奶奶又要給她換下吳家來的金墜子。
董鳳蘭尖聲說:“我耳朵上已經有墜兒,還要換了做什麽?”福奶奶說:“你這耳朵上的墜兒沒婆家來的大,所以給你換下來。你到了婆家做三太太,可要守吳家門上的規矩。”董鳳蘭調侃道:“這你奶奶就放心好了,我保證守婦道,三從四德做起來,一丁點兒都不偏差,死心塌地做一輩子姓吳家的賢德的婆娘,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把我家男人服侍得像一個皇帝,嘻嘻。”
來的客人受到款待後,一直在等待著。福嗲嗲問夠曾好的,福奶奶說好了。福嗲嗲隨即高聲說道:“人都出去了,新娘子準備上轎了。”董鳳蘭出了房門,對著菩薩麵磕頭。福奶奶馬上給她頂上紅蓋頭,大門打開,福奶奶攙著董鳳蘭跨出門外,搭的娘家鞋子脫了下來。一頂花轎敞開著門,董鳳蘭坐進了轎子,轎上的門關上,上麵有副紅字對聯:上轎千金小姐,下轎一品夫人。花家的女人們嚶嚶的啼哭起來,顯得十分的傷心,尤其花正寬的妻子,哭得前磕後仰,煞有介事的。三個樂廚吹了一陣的嗩呐,“嘟嘟離家,嘟嘟離家……”腔調是那般的淒苦,轎子還是被抬上了船。
媒人問花正寬:“夠要還紅?”花正寬說:“不要。”又問幾個人做招,花正寬一本正經地說:“就一個,她家大大正榮去,本來是我家小夥去,他人小,不懂事,我怕他在吳家門上鬧出笑話。”媒人點了點頭,便跑上轎船,炮仗、小鞭放了起來,“嗶嗶叭叭”。轎船轉了一圈,算是給娘家打了招,隨後八個篙子“呼啦呼啦”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