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三、農家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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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桂根到費桂珍家裏借隻籮扒稻。費桂珍氣憤地說:“我們莊上有好幾個地痞,就像個犯嫌的,專門禍害人。我聽上揚說,前日王加衡在穆家垛西邊水田裏,把新四軍的一個小勤務兵摁在水裏捂殺了。他自己當天晚上,也被新四軍打殺在那個地方。我不曉得,人家孩子就明擺著是新四軍的人,礙你個王加衡什麽事呢?這叫現結現報。”
    費桂根擺著手說:“按中共的說法,這是由他們的階級本性所決定的。……唉,今天莊上死了一隻虎。”費桂珍笑著說:“是哪隻虎啊?”“蒼蠅虎錢鬆奎。”“他怎死的?”“氣殺的。”費桂珍驚訝地說:“他為的什麽事氣殺的?”費桂根坐到凳子上說:“錢鬆奎他在上海,到一家大店裏買香煙的時候,他離婚的那個叫葉子的女匠聽出他的喉嚨,從藤椅上拗起身子,熱情地招呼他到裏麵坐坐。他到了裏麵,受到了葉子的殷勤招待。葉子的男人回來,葉子說錢鬆奎是她家的表哥哥,要男人好好款待。當天晚上錢鬆奎睡的是正宗的牙床,有傭人,有丫鬟。錢鬆奎回來想到眼時的女匠對他不冷不熱,女匠搭的許師傅拿了家裏好多的錢不辭而別,他不吃不喝,就活活的氣殺了。”費桂珍笑著說:“也不能全怪女匠不好,錢鬆奎你一年到頭在家裏沒幾天,老在外邊充豹,南走北奔包打官司,女匠在家裏不是活守寡嗎?你如若是個人,應該好好地安慰安慰,那才是個人呀。”
    費桂根說:“這年頭,哪個莊上都有壞人,說我們周家澤有八虎,高裏莊也有八虎。”費桂珍問道:“他們是哪八虎?”“我告訴你呀,是這八個人:馮聖林、馮紹林、周朋壽、周朋庚、周吉寶、陳安章、葉遠存、張冠五。另外還有二霸:周開渠、周足卻。一參謀周廣濟。”
    費桂珍驚愕地說:“高裏莊的壞人比周家澤的多,這一說,倒有十一個人。”費桂根說:“高裏莊還有壞女人呢,私塾周文翰老婆葉枝仙,人稱小師娘,其實是小腳師娘,無惡不作,為非作歹,惡毒咒罵中共新四軍,狂熱吹捧沈家埨、高裏莊幾個反動分子,結果被盛學成帶人打死在本莊沙甸葉家田裏。她死後,考究暴屍兩天都沒人肯出來安葬,全莊人痛恨她竟然達到這種程度。八虎之一的葉遠存的老婆徐蘭花也是個國民黨老軍擁躉的壞女人,上一個月在我們周家澤的東橋口槍斃,是盛學成手下的吳其高開的槍。潘金山的老婆葉桂香出入反動派官場,人模人樣,神氣活現,依我看,她早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新四軍怎得把葉遠存老婆打死在我們周家澤的?”費桂根吐著唾沫說:“唉,徐蘭花這個女匠嘴太凶,罵起人來不眨眼,說周莊區隊裏的人消滅梁山,稍死稍亡(快死快亡),個個中槍子,河裏浪浪絲,烏鴉啄眼睛,家裏失天火,家裏人全部燒得油滋滋。發狠日後報告沈家埨周區長,凡抓她的人一個都別想活。盛學成他們本想懲辦葉遠存(葉遠存聞風而逃),見她實在反動,便綁到周家澤槍斃,撂在東橋口。一個婆婆媽媽混到這種程度,真的可憐又可恨。”
    季上揚匆匆地跑來,說:“桂珍呀,你今日夠有事?”費桂珍說:“我沒事,你找我有事盡管說。”“今日我到南汊河拿把,一個人到晚拿不掉,想你幫個忙。”費桂珍一聽,馬上說道:“你別急,我拿個把杈這就往南汊河跑。”季上揚笑著說:“好煞了,稻把子上了船,我撐到東邊我家場上就不得摸黑了。”
    兩人做活計當然要比一個人做快多了,稻把子很快就上了船。季上揚說:“桂珍呀,吃個晚茶。”費桂珍說:“做了這麽點活計,還吃晚茶的,你趕緊撐船吧。”季上揚說:“唉,你別宰執(守本分),就是不曾給我家做活計,我喊你吃點晚茶也沒什麽大了不得的。吃呀,烏條打蛋湯。”
    費桂珍盛情難卻,隻得跟季上揚一同吃晚茶。兩人攀談起來了。季上揚說:“我們莊上的還鄉團比外莊的還鄉團犯嫌,昨日下午有兩個新四軍偵察兵被李方蓮、小金龍幾個人撲住,押到穆家垛打殺了。我不曉得他們日後怎得過,中共新四軍肯定要找他們算賬。”
    費桂珍說:“他們呀叫個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已經殺了好多的新四軍,最沒影子的是殺掉徐金餘家的兩個外孫子,說人家是新四軍的小探子。……唉,我們這些種田人如今沒好日子過啊,苛捐雜稅繳個沒完。”
    季上揚說:“你我兩個人家的家境已經算不錯的了,青黃不接的時候還缺糧的。你想想看,那些家境不怎麽好的人家有時候連粥都喝不上。有人說,實在沒得吃就出去討飯,一個大夢的,到哪去討飯啊?遇到兵匪你命就沒得了,真的叫個無路可走啊。”
    費桂珍說:“有些人巴結國民黨當權者,橫行霸道,肆無忌憚,中共新四軍眼光就盯在這些人身上,尚家莊申五才他勢力大的,被新四軍打殺在圩堤上,他手下兩個保鏢也被打死。”季上揚說:“這個人五毒俱全,再加上無惡不作,肯定沒好下場,隻是早晚不同而已。”
    “蔡家堡有個王正豪,力大無窮,哪個都不放在他眼裏,當上陸蔡鄉鄉長更是威武不得了。”費桂珍笑著說,“他最後弄得好的,強拉人家回娘家的新娘子要腐化人家,哪曉得這個新娘子是新四軍化裝的,在他心口塘打了兩槍,頭上的太陽穴被打了個洞,四天之後蔡家堡莊上人才曉得他死在一個瓦屋裏的鋪上,屍體倒有點兒發臭。”
    季上揚說:“一個人作惡多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一旦來到,當即報銷。桂珍呀,世上的壞人少了,這個社會才得太平。如若牛鬼蛇神滿地跑,我們老百姓就別想有個安穩的日子過。”費桂珍說:“上揚呀,你趕緊撐船,撐到東邊場上,太陽就要落了。”說著便告辭而去。
    季上揚上了稻把船,提起篙子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