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學成回到中檻廟東廂房，對李方道、黃長禮五六個人說：“這征糧是得罪人的事，由我來做；而發糧的事是討人歡喜的事，由你們來完成。宋之發，你把急需要發糧資助的十五六個人的名單交給黃長禮。你們呢，今晚不管怎麽黑，都必須發掉。至於還有些人家缺點糧的，那就到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得到糧食資助的人家個個歡天喜地。林大才說：“中共好啊，幫我們窮人說話，還做好事。可是國民黨的國軍呢，全幫富人說話，專門禍害我們這些窮人。兩相一比較，我們怎得不從心眼裏擁護中共？”朱煥書說：“我家真正是個窮人家，跑到哪裏，哪裏的富人都討厭我，甚至連站的地方都不許我站，就不談跟他們坐在一起說話了。中共還就愛護我們這些窮人的。我要大聲喊中共萬歲！”
    李方道走過來說：“中共搞參軍，你們每個人都要幫助宣傳。”林大才、朱煥書兩人都連忙點頭說：“那當然啦，不然，我們這些人豈不是忘本的戶口？”
    林大才看到小夥子史鬆嶽在北溝放鴨子，走上前說道：“你民國十八年出生，屬蛇的，今年正好二十歲，怎不參加新四軍呢？”史鬆嶽鼻子“哼”的一聲，說道：“瓜蟲才去當兵打仗的。我在家裏看鴨子，好好的過日子，又不曾有哪個來欺負我。”
    林大才擺著手說：“朱秀福他怎不欺負你啊？你家每年都要被他吃掉十來隻鴨子，難道這不是錢呀？”史鬆嶽挖了一鴨鍬泥向東邊遊動的鴨子甩了去，說道：“吃掉十來隻鴨子有什麽了不起的，漚田的時候，他們三個保長的田我的鴨子都能上，其他人哪個也上不到。我看的鴨子吃的食湧，潘聚友、老有他們七八個人家看的鴨子都比不上我的鴨子膘性好，生的蛋也比他們生得好多呀。我在家裏看鴨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要出去賣命打仗做什麽呢？”
    朱煥書擠著眼說：“他是促刮佬，專門揀討巧的事做。”李方道說：“有好些人家境算得過去，就不肯參軍了。”林大才笑著說：“我們周家澤有五個屬老鼠的，是這五個人：季時良、朱煥發、朱煥玨、薑於興、李方梅，說起來五鼠鬧東京，但他們卻都膽小不得了。這回富戶繳糧，李方梅第一個，其實他還替哥哥代繳了三石糧。季時良他老子是矮腳虎季上體，凶得不得了，可他這個鬼才跑到褲褲蕩倒認不得家了，……”
    李方道說：“我們這裏到處是河流，有的人從小到老都不曾離開過周家澤半步。所以有好多人都忠厚老實。林大才你說的五個人，他們歲數都一樣大，二十五歲。”朱煥書問道：“唉，大才呀，你說的薑於興是哪個薑於興？”“不是細溝河的麻於興，是西灣的光於興，薑於年的哥哥。”“嗯啦，朱煥發跟潘金龍是兩連襟，他遇人一笑一笑的，從不跟人鬥氣，真正的一個大好人，哪像小金龍跟人三句話不到就暴眼凸珠，蟊得不得了。”
    朱煥書說：“這一回老軍搶了我們窮人家的糧，要不是中共的隊伍作措施，勒令富戶拿出糧食救濟我們，真的要挾竹子出去討飯，沒得吃，這日子怎過得下去啊。”林大才說：“我肯定要出去要飯，拖命啊！盛學成帶的人都是好人啦，跟我們這些窮人一條心。我們不擁護中共，還有哪個擁護中共呢？”
    李方道說：“這就對了，我們要跟著中共走，等打跑了反動派，我們窮人不但有出頭之日，還要翻身做社會的主人。像朱秀福、潘金山、小金龍這些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統統要掃進曆史的墳墓裏去。”他這麽一說，在場的十幾個人都會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