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〇、氣吞頑匪
    天色暗淡的上午，敵人的區公所陰森可怖。匪區長周瑾狼嗥般地叫道：“劉文華，你好粗心大意啊，竟然把一個中共探子留在身邊做勤務兵，這對我們要有多麽大的危險！”劉文華抬起頭，說：“區座，我的勤務兵是不是中共臥底還難說，你總不能聽信一個中共那邊過來的蹩腳蟲說的話呀。”
    周瑾拍著桌子說：“放屁！曹如根真心投奔我們，他提供的中共名單怎麽可能出錯？再說，你那個勤務兵四處遊動，說不準就是找機會給他們的區委送情報。”
    張子榮陰陽怪氣地說：“劉隊長，你大約很喜歡你的勤務兵吧。我看這個人眼觀六路，八麵玲瓏，神通很大，身手不凡，很會討人的歡心。”
    劉文華激動地說：“兩位區長，如果唐瑩懷真是中共臥底的話，不需要你們動手，我一槍斃了他！”
    周瑾擺著手說：“劉文華，你叫他來一下。今天，我非要剝掉他的外衣，除掉我心頭之患。”
    劉文華說了聲“是”，便出去把唐瑩懷領進那陰森可怖的區公所裏。
    張子榮咳了一聲，說：“唐瑩懷，把你的盒子槍交出來！”唐瑩懷見這架勢，便將整個槍套摘下來，說：“張區副，想不到你是一個吃醋的戶兒，要對我下毒手了。好吧，我交出盒子槍，聽憑你要殺要剮吧。”一個匪兵上前，將唐瑩懷的盒子槍連同槍套拿走。
    張子榮拍著桌子，吼道：“放屁！你唐瑩懷是混進我們沈家埨區公所裏的一個中共探子！”唐瑩懷仰天大笑，說：“哈哈，你張區副以公報私，不錯，你婆娘確實跟我相好，可這並不能全怪我呀。你既然吃醋，何必給我唐瑩懷安上一個中共探子的名號，而後把我殺掉呢？我看你呀，現在不如幹脆對我開了一槍。這樣一來，你張區副平息了心頭之怒，我也死得其所。”
    周瑾大叫道：“唐瑩懷，你別要再偽裝了！有人供出你是貨真價實的中共臥底，你還有什麽話可說的呢？”唐瑩懷沉穩地說：“周區座，你說有人告發我，那就請他出來跟我對質吧。”
    張子榮敲著桌子說：“唐瑩懷，你看看這份名單裏，怎麽會有你的名字？”唐瑩懷瞥見那張紙條，正是自己看過的紙條，十分鎮靜地說：“你拿過來，給我看一下好了。”
    周瑾、張子榮、劉文華三個人都緊盯著唐瑩懷，裏邊還有拿槍的匪兵，全如臨大敵似的。唐瑩懷看了看名單，隨手拋給張子榮，輕蔑地說：“我還當住什麽聖旨似的。我看，寫這紙條的人居心叵測，完全是衝著我一個人寫的。”
    周瑾心懷狐疑地問道：“何以見得？”唐瑩懷氣衝衝地說：“不錯，紙條上麵好些人確實是中共的人。但像吉萬錦、陳克勤、盛永年，還有徐永勝、吳以高、季高才這些人都在中共周莊區隊裏，你能抓到他們嗎？劉誌龍、林大寬、趙金桂、袁小牛這些人都是些老實巴交的死田種子，縱然就算他們是中共人士，把他們做起來值得嗎？更可笑的是，徐賓海、王文江、包永高、季朝謙、陸長益這些人倒已經死了，也寫進名單裏，豈不是糊弄你們嗎？剩下來的幾個人很可能是中共人士，你們把這幾個人都抓起來的嗎？說來說去，就是專門來抓我的。周區座，張區副他要報個人私仇，現在就讓他拿槍對住我打，我眼睛皮連眨都不眨一下。當著你的麵，張區副開槍打死我，但千萬別要推托說我是中共的臥底，他才對我開槍的。”
    周瑾走進裏麵，拍了一下巴掌，裏麵便走出來一個人。唐瑩懷掃視一下來人，很快就知道他是陸蔡鄉民兵大隊長曹如根，曾經在周莊區保田大隊幹過一陣子。張子榮開口道：“唐瑩懷，你看看他是哪一個？”唐瑩懷笑著說：“認得，他是曹如根，曾經跟我玩牌九，輸給我三石半稻的。曹如根老兄，我不要你還了，你何必栽害我是中共探子呢？”
    曹如根張口結舌地說：“我在蔡家堡聽到好多人說你是周莊區委安排過來的。”唐瑩懷怒氣衝衝地說：“你曹如根給周區座帶的這個見麵禮，原來是道聽途說來的。姓曹的，看來你投奔張區副，還真是預先精心策劃好的。好吧，那你就把我這個中共探子的來曆，哪個指派的，奉行什麽使命，又如何過來的，統統的說出來吧。”
    曹如根翻著白眼說：“你……你……”唐瑩懷大聲地說：“姓曹的，你說話吞吞吐吐的。我看你才是中共指派得來的探子。你提供的二十多個人的名單，為什麽一個中共人士都抓不到的呢？算你有眼看得準，投奔張區副，正好投合他的意，拿我做犧牲品。周區座，眼下你信他的話，就一槍把我打死，不然的話，還讓我回到沈椿亭沈隊長身邊去。你看著拿主吧。”
    劉文華瞪著眼說：“周區座，張區副，記得五月裏，他曹如根托人帶過來的情報，說是中共周莊區委在東滸垛開會，我們本來是去給他們一鍋端的，沒想到連個人影子都沒碰到。我們豈不是被他曹如根當猴子耍了一番？”
    曹如根急忙分辨說：“我送的情報千真萬確，哪知盛秋收他們突然變卦啊！”劉文華大聲說：“那你還知道哪些人是中共？——肯定抓不到的、沒有任何價值的不許說，要說就說出那留在蔡家堡、陸家莊、周家澤、陳官莊等莊上的中共幹部。起碼要讓我們能抓住他三四個，我們這才曉得你真心不真心投奔我們的。”
    曹如根跺著腳說：“我所曉得的全寫給你們了，其他的我就不曉得了。”唐瑩懷冷笑一聲，說：“哼，好一個不曉得！我看你很可能就是中共安排過來的探子。區座，看來我們沈家埨很危險，眼下事情怎麽做，你還不清楚麽？”
    周瑾說：“曹如根，除了名單上的以外，還有哪些人是中共人士？特別是在我們區公所、區隊裏。”曹如根慌張地說：“我隻當了陸蔡鄉民兵聯防大隊長，我所能曉得的全寫在那張紙上。”
    周瑾擰了擰眉頭，對劉文華說：“劉隊長，既然曹如根再也說不出其他人來，我們也不要再為難他了。你送他休息吧。”說完，他的兩個指頭一剪，再一彎。劉文華奸笑說：“曹如根，辛苦你了，走吧。”
    曹如根剛走出區公所，忽然傳來沉悶的槍聲。張子榮驚愕地說：“周區座，你怎麽把他幹掉呢？”周瑾擺了一下頭，說：“要他這麽個爛死無用的東西做什麽，反而壞了我們的事。”
    張子榮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隨即說道：“唐瑩懷，這一次你占到了便宜。”唐瑩懷說：“張區副，我不是喜歡占便宜的人。從今往後，我不離劉隊長半步，省得遭惹是非，讓人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周瑾用手一揮，說：“你們都不要說了。這個曹如根肯定是中共周莊區委派得來的臥底，他考究沒有將盧德本、金巧粉夫妻倆的真實身份說清楚，問他這兩人現在到哪裏去了，也說不出來。其實我們的人已經給摸實了，盧德本這家夥已經升到中共的溱潼縣政府任職，至於他的老婆金巧粉，在沈家埨七八天遇到我嘴甜蜜得不得了，唉，離了沈家埨，她倒當上了中共的顧南鄉財委。——嗯啦，眼下，前方形勢吃緊，我們千萬不要因個人小事而誤了全局大事，要精誠合作，全力對付中共的周莊、茅山兩個區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