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和時間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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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域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除了鮮卑人,還生活著羌、室韋、突厥、鐵勒等遊牧部落。和漢代的匈奴、後世的蒙古一樣,這些遊牧部落幾乎全民皆兵,隻要拉得開弓的都是合格的戰士。遊牧騎兵不僅擁有強大的機動性,而且對環境的適應性也遠超農耕民族。相反,大隋軍隊在這種地方征戰,不談對環境的適應,單單後勤補給就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楊廣故意放慢行軍的速度,將消息散布出去,就是為了吸引吐穀渾人集中兵力。一方麵,楊廣自己非常喜歡這樣的大場麵,另一方麵,也確實有可能畢其功於一役。如今慕容伏允果然中計,幾乎將全國兵力都集中到了複袁川。

    穿越過來的劉子秋當然一眼就看穿了楊廣的用意,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而柳鬱卻滿麵愁容,說道:“咱們不僅在抽調之列,更被宇文郎將委為先行。”

    劉子秋笑道:“那也無妨,吐穀渾人雖擅騎射,然我部憑險固守,他又能奈我何?”

    柳鬱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部被分在左侯衛將軍張壽部下,任務是駐守泥嶺。泥嶺你知道嗎?在複袁川的西邊。”

    劉子秋這才明白此次作戰任務有多重要。

    複袁川是發源於車我真山的一條大河,慕容伏允的軍隊便駐紮在複袁川的源頭。從這裏往東北方向是雪山,東南方向是琵琶峽,向西便是泥嶺,一直向北卻是大隋治下的張掖郡,楊廣的大本營就設在南邊的金山。

    主要的戰鬥自然由京軍宿衛去完成,但能否全殲吐穀渾的兵馬,關鍵卻看劉子秋他們所在的這支由地方府兵組成的隋軍能不能守住泥嶺,從而截斷慕容伏允的退路。

    這些本是軍中的高度機密,隻有郎將以上的軍官才能掌握。可惜宇文敬是因為宇文家族的關係才爬上虎賁郎將的位置,著實不通軍務,這才將眾校尉、旅帥召集起來商議,如此重要的機密也就無從保守了。

    劉子秋皺起眉頭,問道:“那宇文郎將有何對策?”

    柳鬱苦笑道:“宇文郎將全無主意,隻管命柳某率部以為前導,柳某這才請你過來,商議個行軍的章程。”

    如今劉子秋不僅在士兵中威望日高,就連柳鬱也對他極其信任。劉子秋沉吟片刻,問道:“旅帥這裏可有地圖?”

    柳鬱點了點頭,從幾案下麵取出一幅地圖來。這幅地圖本來是張壽交給宇文敬的,現在宇文敬派柳鬱這個團為先導,地圖自然就到了柳鬱手裏。地圖很簡單,隻標注了一些地名和大致方位,山川地勢和各點之間的距離都不甚明了。

    劉子秋盯著地圖看了半天,說道:“我軍要抵達泥嶺,最重要的是必須避開吐穀渾人的耳目。標下的意思是,皇上的大軍要開赴金山,咱們可以借此為掩護,從南麵先到臨羌城,然後到達西海,順著西海湖岸向西南方運動,兜一個大圈子,越過布哈河,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泥嶺上!”

    西海便是後世的青海湖,單是繞湖而行,就憑空多出三四百裏的路來,柳鬱不禁猶豫道:“選擇這條路線固然可以避開敵人的耳目,隻是多走這些路,宇文郎將那裏隻怕難以通過,萬一再耽擱了時間,誤了軍機,其罪非小。”

    劉子秋笑道:“宇文郎將既然讓咱們打頭陣,那他就別無選擇,隻能跟著咱們走。至於時間緊,唯有和時間賽跑!”

    “和時間賽跑?”

    “對!和時間賽跑,日夜兼程,咱們現在就出發!”

    柳鬱咬了咬牙,說道:“那好,我這就去找宇文郎將,請他調撥十天的幹糧。”

    “且慢!”劉子秋喚住他,說道,“還要兩百麵旗幟。”

    柳鬱奇道:“你要那麽多旗幟幹什麽?”

    劉子秋指了指帳外,說道:“越往西去越冷,每人弄一麵旗幟裹在身上,可以抵擋風雪。”

    用旗幟禦寒,也隻有劉子秋這貨能夠想得出來。柳鬱並非渾人,知道他此舉必有用意,也不再多問,轉身出了營帳。

    宇文敬聽說柳鬱現在就準備出發,當然樂見其成。張壽之所以將先鋒官的任務交給他,都是宇文化及運作的結果。宇文敬挨了打,在士兵麵前丟了威信,急需要通過一場戰功挽回顏麵,當即主動提出向張壽討一百九十九匹戰馬來。因為花雲走後沒有補充新人,團裏已不足兩百之數。

    柳鬱卻拱手道:“多謝將軍美意,不需要戰馬,有牛拉的雪爬犁就行。”

    這也是劉子秋的意思。早春二月,江南已是草長鶯飛,西北大地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在這種地方行軍,戰馬並不比雪爬犁快多少。而柳鬱這一團人本是步卒,騎術高超的沒幾個,即使配備了馬匹也不可能像騎兵那樣快捷,還不如使用牛拉雪爬犁的好,畢竟這一路上運送糧草都是靠得它。

    宇文敬也不再堅持,直接去向張壽討要旗幟。

    張壽久在軍中,曉得些兵法,大約明白了柳鬱的用意,暗自點頭,卻又吩咐道:“宇文郎將,你的後續人馬要盡快跟上!務必牢牢守住泥嶺,等待本帥的大軍到來。”

    牛拉雪爬犁都是現成的,隻不過以前拉的是糧食和草料,現在換作乘人而已。等張壽連夜調撥的幹糧和旗幟一到,柳鬱帶著一百九十八名勇士連夜出發,真的是在和時間賽跑。

    此時已是半夜,天空陰雲密布,遮住了圓月。四十具雪爬犁組成的隊伍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隻有遠處的火把留下一點微弱的亮光。

    宇文敬折騰到現在,早已經困乏,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對圍觀的士兵揮了揮手,說道:“都回去睡覺,都回去睡覺,天亮以後,順著蹄印追下去。”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做了許多美夢。但天剛蒙蒙亮,便有一名親兵慌慌張張地走到榻前,拱手說道:“稟郎將,夜裏突然下了一場大雪,將蹄印都蓋住了!”

    宇文敬頓時傻了眼,張壽給他的地圖隻有一張,已經被柳鬱帶走了,又不敢再去向張壽討要,隻得咬牙說道:“愣著幹什麽!集合隊伍,反正朝西走是不會錯的!”

    ……

    江南不僅春天來得早,天也亮的早。當宇文敬正被夜裏的那場大雪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沐浴在晨曦中的長山村村口的吊橋已經放了下來,一隊人馬從村子裏走了出來,當先一匹馬上正是花雲,他也在和時間賽跑。

    花雲的餘杭鷹揚府郎將雖然是楊廣親自任命的,但文書上卻寫得明明白白,他必須在二月十五之前到任,而今天已經是二月十四了。任命書上設置到任期限本無可厚非,隻是花雲這份文書的期限也太緊了些。

    這份文書是兵部尚書段文振出具的,段文振與楊家素來交好,免不了受了楊玄感的請托,在文書期限上做些手腳。隻是段文振並不肯做得太過分,時間雖然緊了點,但正常情況下完全來得及。

    可是花雲這一路走來,先是為了躲避楊家的追殺,繞了遠路,後來又在長山村養傷耽擱了數日,竟拖到了今天。

    跟花雲一起上任的還有李靖和長山村的十二個精壯少年。這十二個少年並不是以栓子為首的那支尖刀,而從落選的三十六人裏挑選出來的,他們將擔任花雲的親兵。至於李靖,卻成了餘杭鷹揚府的一名校尉。

    李靖來到長山村以後,與魏征一文一武,相處甚歡。魏征知道他是劉子秋的結義兄長,現在又不遠千裏來到長山村安家落戶,自然對他毫無保留。

    在得知劉子秋與魏征的密謀以後,李靖陷入沉思。

    從內心來講,李靖還是希望自己能做個忠臣,但他並非愚忠,否則早就向朝廷首告楊玄感和韓世諤的密謀了。現在無官一身輕,他再不需要有這個心理負擔。

    造反爭天下是件大事,最重要的是必須跟對人。韓世諤選擇楊玄感顯然就是個錯誤,他剛辭去郎將之職,丟了兵權,轉眼便遭到楊家的冷遇。

    李靖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去趟楊玄感這個渾水。不過,對劉子秋就不同了。拋開劉子秋與他的結拜之情不提,劉子秋重義氣,為朋友不惜以身犯險,單憑這一點就值得他一試。

    造反還需要有本錢,也就是錢糧兵馬。現在,劉子秋的背後有了江南謝家的支持,錢糧不成問題,所缺的不過兵馬和時機。花雲也是劉子秋的結義兄弟,又執掌著江南唯一的鷹揚府,管著兩千軍府,這樣一支重要的力量,自然必須牢牢控製住。李靖和魏征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

    從花雲一路遭遇的追殺來看,楊玄感始終不肯放棄餘杭鷹揚府。這一點微薄的兵力楊玄感並不在乎,他更多的還是為了保護楊家在長山鹽場和江南的利益。但這支力量對李靖和魏征卻太重要了,他們不會作絲毫退讓,必須保證花雲順利上任。

    李靖親自出馬,屈尊做一名校尉,隻因他和魏征都看出來,花雲此次上任,表麵風光,內裏卻凶險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