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在世人在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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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南回了微信放下手機, 有人把這兩天的小案件材料整理文件拿過來,他翻著看了幾頁,微微擰眉, 視線從紙張轉移到手機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看了眼手機。
在第三次看手機的時候,他直接撥通了電話。
苑子傾平時給他發消息一般會等到他回複,沒回複也會給個短信。
這前後過去二十分鍾, 她竟然沒回複?
很不正常。
他怕她別又出事。
想到這裏, 他用座機把方佳玉喊進來。
啥事?”
猴酒今天在哪?”
哦, 盯著呢,在外地一個月了。”方佳玉說,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佘南沉思片刻, “沒事, 出去吧。”
方佳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也沒問什麽。
他信老大!
………
苑子傾回宿舍收拾了東西直接回苑家老宅了, 林染不在宿舍, 她都沒來得及和她打招呼。
後天就是清明節了,她想到苑子城的話, 十指關節握的脆響。
懷孕了還敢去掃墓?
膽兒真大!
哎?子傾今天怎麽有時間回來了?”唐念這會兒還沒顯懷,但整個人小心翼翼,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懷孕了似的。
這會兒正端著灑水壺在澆花, 一整排的叫不出名字的花盆在窗台下排隊。
嗯, 請假了。”苑子傾看都沒看她一眼, 直接衝進二樓。
苑昌柳原本在打電話, 被苑子傾衝開門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後微顯怒色,“咋咋呼呼的做什麽?”
苑子傾把肩上的背包往旁邊一甩,雙手撐在桌麵上,前傾身子,冷聲道,“後天你們準備過?”
苑昌柳愣了愣,擰眉,“你這什麽口氣?質問我呢!”
您這麽理解也沒錯。”苑子傾盯著他。
你…”苑昌柳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你唐阿姨想去看看你媽媽。”
哦?”苑子傾仿佛聽到了什麽大笑話,都笑出了聲,“看看?怎麽個看法?”
她雙眸突然冷下來,“是不是想昭告天下她為你們苑家開枝散葉了?現在還不是特別明顯,五六個月再去也不急啊。”
你胡說什麽呢!”苑昌柳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水杯應聲而倒,半杯水全灑在一邊的幾張紙上。
苑昌柳臉色突變,急忙把紙掀起來,可因為浸水的緣故,他隻掀起來了一半,另一半很快融進水裏,字跡模糊。
苑子傾觀察到苑昌柳的臉色,垂眸去看文件,除了“土地資源”幾個字什麽也沒看見。
苑昌柳看這已成定局,懊惱的甩了杯子,一陣脆響。
她是看定了!”苑昌柳指著苑子傾,“你這次別想著阻攔!”
苑子傾冷笑一聲,“好,我不攔著,咱們等著瞧!”
轉身拽起包就往外走,一拉開門,就對上了唐念那張驚慌的臉。
苑子傾看著她笑了笑,“這麽危險的事還是少做,別傷著孩子了。”
話音落下,唐念臉色慘白,抖著聲音說,“你…你什麽意思?”
苑昌柳急忙出來,站在唐念身旁摟著她的腰身,局麵頃刻間成了對立麵。
苑子傾抱肩冷笑,看著站在對麵的親爹,“狗血電視劇看多了吧你們!”
她轉身欲走,突然頓住了腳步,回眸燦爛一笑,“哦,也許是因為你們的世界就是這樣,對吧?”
你站住!”苑昌柳喊。
苑子傾笑,“我這兩天不回學校,有事敲門找我。”
苑昌柳沒找苑子傾,那天的事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沒再提起,晚上苑老爺子燒香回來,看到苑子傾很是意外。
子傾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苑子傾笑著說,“請假了,過兩天不是放假嗎?”
仔細想想,都有幾年沒在家長住過了,以至於多回來一天全家都詫異。
想到這,她不禁諷刺一笑。
餘光瞥到唐念不好的臉色和苑昌柳討好的臉,她心裏無可抑製的爽。
哦,是啊。”苑老爺子應了一聲,“不說都忘了。”
他長長的歎口氣,“要過節了啊。”
苑子傾聽到這話差點沒笑出來,怎麽滴,過了清明節還得特意找個人死一回?
真是搞笑咧。
過節”當天,苑子傾天還沒亮就出門了。
也沒什麽講究,反正年年都這樣,她隨便穿了套運動服,顏色也挺招眼的,因為是在山上,她穿了雙登山鞋。
隻是令她沒想到是,竟然會在樓下碰到苑老爺子。
每年清明節不是下雨就是陰天,這天還沒亮,屋裏也沒開燈,冷不丁出來一道咳嗽聲差點沒把苑子傾嚇死。
爺爺?”苑子傾後怕的拍拍胸脯,“你在這幹什麽?”
苑老爺子抬手開了小燈,招手讓苑子傾過去。
苑子傾看了眼時間,苑老爺子注意到她的行為笑了笑,“不耽誤你的事。”
苑子傾“哦”了一聲坐過去。
苑老爺子歎了口氣,“多少年了,都記不清了吧。”
十三年整。
苑子傾沒開口說,笑了笑。
苑老爺子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態。死就是死了,什麽遺憾什麽放不下都是在世人在作怪。”
是嗎?
死就是死了,沒有遺憾,沒有放不下,沒有未完成的事。
苑子傾看著眼前幹淨如新的墓碑,突然笑了,“或許吧,你是沒什麽心願了。”
不然也不會走的那麽幹脆。
天慢慢亮了,苑子傾仰頭看了眼天,先是遠遠的開了一條縫,隨後有白光出現,緊接著是紅色,越來越紅。
倒是沒下雨,有風,從遠處刮過來像一陣陣哭聲。
苑子傾聽的後背一陣冷汗,她歎了口氣盤腿坐下來,“你看看你,年年就我自己來看你,嘖,我都替你丟人。”
你說你當初要是有個什麽同學啊,朋友啊,也不至於我就自己來是不是,多嚇人啊。”她說著自顧自的笑起來。
隨後一抹眼角,不去看指尖的淚水。
媽,我認識了一個人,也許,他可以做得到。”她盯著墓碑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苑子傾起來的時候差點沒摔倒,屁股都坐疼了。
她甩了甩胳膊,然後彎腰捶捶腿,就這一彎腰,她看到一雙筆直的腿。
先是一愣,隨後直起身子,看到來人,吃驚的沒能合上嘴。
怎麽?嚇到了?”是周連生。
周老板。”苑子傾愣了好一會兒才說。
周連生擺擺手,放下手裏的花,“叫叔叔。”
啊?”苑子傾愣了。
他不是苑老爺子的好兄弟嗎?喊叔叔查輩了吧?
嗬,你看看我,還當自己年輕呢。”周連生笑了,“哎,喊老板吧,不願意服老啊!”
苑子傾樂了,這周老板還挺和藹可親的啊。
您……”苑子傾不知怎麽的有些張不開嘴,這都十幾年了,她就沒看到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來這裏,一時間有些接受無能。
嗯,來看看老朋友。”周連生蹲下身,看著照片上的人笑。
苑子傾“啊”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想著周老板也是時隔多年才回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那我先走了。”
不用。”周連生說,“就看看。能有什麽話要說,反正也聽不到。”
苑子傾突然鼻頭一酸,是啊,反正也聽不到。
爺爺說的也對,人死了就是死了,折騰的都是在世人。
可是,她就樂意這麽折騰著。
你媽媽有什麽遺言嗎?”過了好久周連生才開口。
苑子傾愣了愣,眼前有些模糊,耳邊也有些耳鳴,她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個房間。
一灘血,一個人,肢體僵硬且別扭,周圍有尖叫聲,有呼救聲,有喘喘呼吸聲。
可偏偏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摟一把,隻有剛換好佯裝從房間出來的她,一手抱著洋娃娃,風一樣從樓梯上滾下去。
她抱著那個人,說不出話。
隻有那個人在不停地說,不停地說。
說了些什麽?
不要救我了,就這樣吧,今天走,全世界都在懷念我,我不會再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