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並未回答這個北山劍門弟子的問題，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在這些人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遙遙和李長空對視，倘若他動了殺心，這三個北山劍門的弟子連一招都撐不過，隻是他不願意多做殺戮罷了。

    “你們都退下。”而另一邊，李長空見此心頭大鬆一口氣，急忙對著三人喝道。雖然同樣都是先天境界，但差距卻猶如雲泥，這次他帶來的都是門中的精銳弟子，可在這個白衣少年的手下，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都是隨手一招就能解決的，眼下的情況他們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拖累李長空分出心思來保護幾人。

    “我看的出來，你並不想和我北山劍門為敵，卻又為何要殺我徒兒。”李長空白須飄飄，劍目微闔，臉上露出悲慟的神色，李劍風是他唯一的弟子，視如己出，又如何能夠平靜下來。

    張正輕聲道：“他在我紅花館中殺了人，殺人償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殺人償命？”老頭淒涼一笑，不屑道：“這種話你也信？”

    “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嗎？”張正沉聲道：“是戰是和全憑你的意思。”

    “好，如此氣魄，當是不世人傑。”李長空劍勢狂暴，竟又暴漲一倍有餘，周身充斥著強大的劍氣，隱隱有空爆之聲，老頭虎目猛張，雞蛋大小，漆黑的眸子閃爍著可怕的劍意。“這是最後一劍，你能接下來恩怨就此作罷，接不下來，生死自負。”

    “盡管出劍便是”。張正輕笑道：“自然接的下來。”一聲清嘯自他的口中發出，聲震四野，傳遍八方，好似雄鷹高鳴，清嘯綿延，足足持續了二十多息的時間。張正雙臂展開，內力流轉，胸口一氣不斷，宛若仙人下凡，乘風而起，腳踩虛空，刀氣激蕩，雄渾的刀勢亦如火山爆發，滾滾力量傾瀉而下，撕開煙雲，無形中刀意刀勢凝聚在虛空中，一柄長刀懸於頭頂之上。他腳步連踩，竟然一口氣不斷直上三十丈有餘，甚是恐怖，如此內力輕功，堪稱一絕，看的那些北山劍門的弟子驚悚不以，他們很難想象，一個人如何能做到這種程度，縱然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李長空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頭忐忑，握劍的右手不自覺的抖了抖，雖然很輕，但還是被張正瞧見了。

    當一個劍客，心中不再堅如鐵石的時刻，他的劍便不再鋒利。

    張正是一個刀客，深諳禦器之道，唯心要堅，刀劍相通，殊途同歸，他這直上青雲之法，本是武當梯雲縱，內力疊加，一氣嗬成，不曾想竟起了奇效，先聲奪人。李長空劍勢出現絲絲瑕疵，這最後一劍卻是不足為慮。

    “好膽，接劍。”老頭暗道不妙，在刀勢的壓迫下，他的劍勢隱隱有潰敗的趨勢，李長空不敢僵持下去，隻能出劍，於一瞬間將劍勢劍意融成一劍，漆黑的劍氣貫穿空氣，留下道道黑色光影，禦使著黑劍，他朝著張正刺來，輕易撕開層層疊疊的刀勢，破開刀氣。

    勢如破竹，如鐵箭破空，有去無回，李長空舍棄了一切，隻有這一劍。

    不華麗，亦不絢爛，沒有磅礴的劍氣，亦沒有呼嘯嘶吼的劍鳴。

    隻有無聲無息的一劍，就如同人的影子一般，留下道道軌跡，仿佛生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沒有丁點的衝突。

    山風之中，張正雙眼微眯，李長空這一劍給他一種很詭異的感覺，蘊含著渾然天成的意思，他口中長歎一口氣，眼中卻難得的看到縷縷謹慎之色。

    “刀來。”一聲輕吟，具有難以言喻的穿透力，聲音不大，可落在人耳中，宛若有千萬柄刀刃在一起顫抖，周遭回蕩著鏗鏘之聲，綿延不絕，彌漫著的鋒芒之氣愈加的狂暴，隱隱有刀光乍起，又在瞬間泯滅，曇花一現，卻足夠驚豔。

    他右手伸出，五指虛握，片刻後，所有的聲音頓時消散不見，所有的刀勢，刀意被他捏住，寒冰真氣翻湧著，在手中化出一柄修長的冰刀，閃著寒光，刀勢刀意貫穿刀身，延伸出三尺長的冰冷刀光，提著長刀張正從天而墜，周身纏繞著刀氣，透露著可怕的氣息。

    兩息不到，刀與劍便碰撞在一起，然而，勝負已經分曉。

    劍氣與刀氣泯滅，兩道人影落在地麵上，背對著背站著。

    張正執刀，白袍翻飛，身軀依舊傲然屹立，就像一柄長刀，不曾有半點曲折。

    李長空背對著他，仰麵朝天，長歎一聲，老頭手中的黑劍隻剩下半截，絲絲鮮血染紅了李長空的衣襟。

    劍斷了

    劍客也敗了

    一道狹長的傷口從肩膀拉到腰間，不深，看得出來，最後關頭張正還是收了三分力。

    “你贏了。”半響後，李長空苦澀道，他丟下陪伴了半生的黑劍，離開了這裏，不知道要去哪裏，老頭的背影佝僂著，仿佛在這一瞬間衰老了十歲，走路都在搖晃，一番變故讓這個威震南國的劍客成了垂垂老矣的暮人，臉上的崢嶸亦成了笑話，曾經的驕傲亦是一場空。

    散去手中冰刀，張正望著漸行漸遠的佝僂身影，沉默了片刻，卻道：“你徒弟的屍體在城外亂葬崗，你可以去看看，或許還有些殘留。”很難得的，他動了惻隱之心，言罷，便轉身走開了，隻留下不動的李長空，還有北山劍門的眾人。

    “快帶我去亂葬崗。”李長空楞了楞，對著一眾門人急切道。

    三月份的天雪城，城外並未徹底的化開，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夠找得到那具被冰封無頭的屍體。

    ……

    出了北山劍門的駐地，張正並未回紅花館，而是去了青山商會，並沒有打鬥之聲傳出來，半個時辰後，他又去了北域八寨的駐地，同樣的，沒有動靜。

    緊接著，他接連拜訪了天雪城的各大勢力，獨身上門，以一己之力，威壓天雪城所有勢力，談的攏的便談，談不攏的便殺。

    起初還有許多人心存想法，然而在張正辣手滅掉三個不聽話的世家之後，這些人便沉寂起來，他們很慶幸的是，沒有當出頭鳥。

    那三個被滅掉的世家並不弱，門中都有先天境界的武者鎮守，但隻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後，所有會武功的男人都死了，隻有那些不會武功的男人和女人還活著。

    這些人傻，而張正狠，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當他走遍天雪城後，便收服了剩下的實力，這便是江湖，弱肉強食。

    傍晚，當最後一縷餘暉散去之後，一個佩刀的白衣少年從神拳門出來，背負著雙手，慢悠悠的沿著石道朝著紅花館的方向走去，路過一家玉器鋪子的時候，少年停住了腳步，頓了頓還是轉身踏入其中。

    很快，他就從裏麵出來了，不過手裏多了一個精致的巴掌大小的木盒子，青色的，上麵還修著一直展翅高飛的鳳凰。

    夜，如潮水一樣的湧過來，鋪天蓋地，沒有任何人，任何一處角落能夠逃脫，盡皆籠罩在模糊的夜色之下。

    燈火長明

    當第一盞燭火亮起後，很快整條街都被點亮，最後整個城池都被點亮，在這夜色下，如此的惹眼。

    紅花館

    房間的燈火亮著，兩個持刀侍衛守在門口，張正輕輕的走過來，揮了揮手，侍衛便退下了，他彎著手指敲在門框上，裏麵還是沒動靜，他小心的推開門，繞過屏風，便看到秋甸側著身子躺在床上，房間裏響起輕微的呼吸聲。

    他自嘲兩聲，把手裏的木盒子放在桌上，便靠在床頭小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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