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氛突然驟降到了冰點。感受到以UMP45為中心不斷向周圍輻散開的極寒氣場，饒是像納甘左輪這樣一直無精打采的人都在猛打了一陣哆嗦後迅速恢複了清醒，在她身旁的P38和M1911顯然也沒有見過這麽嚇人的架勢，一個個都在原地抖得跟開了震動模式一樣……而全場表現最誇張的選手非伊水惜莫屬，因為站得離UMP45最近的緣故，她現在的震動頻率和幅度已經跟身患帕金森綜合症一樣了。除了葛盡以外，幾位選手裏就隻剩下加利爾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淡定模樣，麵對45的“攻勢”毫不動搖。

    “以隊長的身份來說……還真是一次效果拔群的‘下馬威’啊。”

    在軍校裏已經見慣了教官各種恐怖姿態的葛盡自然不會被這種虛張聲勢的架勢給唬住，他輕輕地一擺手，示意身邊的伊水惜和四名人形先行解散，然後等哆哆嗦嗦的眾人如獲大赦般飛快地跑出房間後，他轉過身去，笑看著身後一臉冰冷的45，但就是不說話……也沒有什麽好再說的了。他想讓45知道的，他想告訴這個女孩的，在這之前他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個隊長的任命決定雖然做得突兀，但也算不上是意想不到的事，這一點，女孩的心裏同樣清楚……說到底，就是因為他之前剛剛說過的“我會找個機會證明你絕對不是什麽垃圾”這種話，所以要想盡辦法來創造能夠實現這種證明的機會。如此而已。

    所以在下意識得反應出一句“報告”後……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說後麵的話了。

    ——為什麽一定要來多管閑事？

    她想這麽說。

    但是她不能。

    並非因為對方是自己的長官，而是因為……

    最後，是她先挪開了自己的目光。在和葛盡“相互對峙”的比拚中，她又一次敗下了陣來……隻是當她擦過葛盡的身邊，低頭沉默著往門外走去時，突然，從背後伸來的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用稍有些強硬的力量生生止住了她已經邁向前方的下一步。“多餘的話已經沒必要再說了，但是有一句，我希望你能記住。”站在女孩的背後，葛盡開口，話音中滿是他之前從未對45使用過的鄭重，“自認為是個廢物很簡單，難的是心甘情願得當一個廢物。這一次的隊長任命，雖然是我的一點小私心，但是有鑒於你們五個同樣都是剛剛成為我手下的人，對於你們各自的實力、長處、專項能力，我一無所知，所以現在無論我任命誰當隊長都一樣，反正這個擔子早晚會落到最合適的那個人的肩上……我知道你肯定很抵觸我這種多管閑事的做法，還總是自以為是得對你搬出一大堆說辭來，因為我也很煩這麽囉裏巴嗦的自己，所以這次，你可以把這個任命看做是一場kǎo shì，想交出什麽樣的答卷來都隨你喜歡。作為你現在的長官，我很希望你能借這次機會來正視你自己，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讓我堅定對你的信任，但是如果你執意要跟我一直唱反調……也可以，無所謂，都隨你。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放棄自己，我也會如你所願，從此放棄你。”

    “我相信著我手下的每一個兵，但我絕對不會在一個已經決定放棄自己的士兵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說完，他便鬆開了手。

    當感受到握住自己肩頭的那份力量和溫度突然消失後，45的身影在原地定格了片刻，而後才重新邁開步子，慢慢往門口走去。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外，重新靠坐回桌邊的葛盡慢慢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長籲出……如此反複幾次後，他將雙臂撐在桌麵上，然後慢慢地向後倒去，仰麵直視著天花板。就在這時，房門再一次被拉開，伊水惜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了耳邊，“打擾了，指揮官……您是在休息麽？”

    “……差不多吧，稍微放空一下腦子。”保持著仰麵向天的姿勢不動，葛盡輕聲嘟囔著。

    “剛才在上樓的時候，看到了45xiǎo jiě……我試著向她打了招呼，不過她還是沒有理我。”

    “畢竟剛剛又被我強行說教了一通，以她的脾氣，這會兒應該正生著悶氣吧。”一想到這兒，葛盡突然咧開嘴，笑了，“……感覺，我真的不是個適合當長官的人，我對她說教的那一套，完全就是對我以前教官訓我們話時那些說辭的生搬硬套，那時的我們偏偏就很吃這一套，隻要教官一說‘雖然現在的你們在我看來就是一坨坨垃圾窩囊廢，但你們就甘願這麽繼續當一輩子的垃圾窩囊廢麽’，我們就會嗷嗷叫著回罵一句‘放你娘的屁’，然後繼續前仆後繼得被教官一腳腳給踹翻到地上……也許教官是明白的，我們這些小屁孩在軍校裏學習的時候一直以軍人自居，所以骨氣和榮譽感被我們看得比什麽都重，但是，對她們來說……就未必了。”

    “額……”伊水惜歪著頭，有點跟不上葛盡的話題，“指揮官您……剛才對45xiǎo jiě說了什麽麽？”

    “恩，說了一大堆自以為很有道理的話。”葛盡苦笑一聲，對伊水惜大概複述了一下剛才自己說過的話，“還自我感覺很良好得說什麽，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放棄自己，我也會如你所願，從此放棄你……臥槽，你特麽是從哪個片場竄過來的都市劇男主角麽，這麽裝逼的話都能說得出口，要是她真的賭氣給我搞一出‘我就是自我放棄了你能拿我怎麽著’，我估計我可能會忍不住直接從這棟樓的樓頂跳下去……”

    ——可能……沒有那麽嚴重吧？

    看著一臉苦澀的自家指揮官，伊水惜猶豫著要不要這麽安慰他一句。

    畢竟，剛剛在和UMP45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女孩的表情……並不像是被說得那麽嚴重的樣子啊。

    ·

    讓伊水惜又jiān zhí了一回導遊，帶著那四名新到任的人形參觀了一遍指揮部的角角落落的同時，葛盡也把自己鎖在了辦公室裏，開始研究和搗弄起了手頭那台由總部配發的互聯模塊和安裝在辦公室裏的轄區指揮模塊管理係統，前者是一台隻有筆記本大小的虛擬萬用工具，後者則是自己身為當前轄區的指揮官所能手握的最能體現自己權位的東西……偌大一個轄區，全麵覆蓋每一厘範圍的安全預警係統，可由配屬城市直接連線的無障礙頻道，以及對於指揮部內各個模塊、各個區域、各項設備設施的查看和監管係統……所有涉及到工作範疇的方方麵麵、林林總總都能在這個係統中找到相關聯的管理選項，可以這麽說，每一個指揮官之所以能坐鎮在這一室之內，做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這個係統的輔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話雖如此，要真想把這套係統的輔助管理係統給琢磨透徹還真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的。等葛盡摘掉眼鏡靠坐在椅背上長歎出一口氣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下來了。

    “記得之前伊水惜說過……這裏的二樓就是餐廳吧？”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回想起之前在軍校裏那一桶桶跟豬飼料無異的粗食，葛盡頓時就對這裏的員工福利產生了無比美好的遐想……好好想想，這裏可是格裏芬的轄區指揮部，有總部采購自各個農產區的優質食材，還不用被人規定分量，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想塞多飽就能塞多飽，而且晚上睡前還能有夜宵，再也不用等餓醒之後冒著被教官抽鞭子的風險去後廚偷饅頭了……一想到這，葛盡頓時兩眼一瞪，“騰”得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快步跑出門外將雙手搭著樓梯旁的欄杆一撐就直接“空降”到了二樓。一邊大步流星得往餐廳走去，他一邊大聲問道，“廚師呢？今晚有啥吃的？怎麽說也是大家夥剛到指揮部的第一餐，怎麽著也要弄點厲害的東西來接接風啊！”

    正說著，他一個拐彎走進了餐廳，然而沒等他喊出下一句，眼中所見的畫麵差點沒嚇得他嗆著自己。

    視線中，最靠近疑似廚房大門的那一張圓桌子旁，端端正正得……癱坐著五個人。她們麵如死灰，兩眼無神，間或有一陣幅度微小的抽搐，等勁兒過去後就繼續麵如死灰、兩眼無神著……毫無疑問，這五個人就是除了葛盡和45以外，這個指揮部裏剩下的所有人。看著一個個跟癱瘓似得倒在餐桌上還毫不顧忌形象得口水橫流的五人，葛盡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該作何反應。他試著上前去推了推伊水惜的肩膀。

    沒動靜。

    探手到伊水惜的鼻子底下去試試鼻息……

    恩，還活著。

    “喂，搞啥名堂呢這是？”知道還沒死就成，葛盡輕輕地拍了拍自家軍需官的額頭，小心翼翼地說。

    “……餓……啊……”

    “……哈？”

    “……餓……啊……”

    “這不是已經到飯點了麽，餓了就吃唄。”

    “……沒……飯……啊……”

    “……啥子玩意兒？！”

    一聽這完全超乎意料之外的話，嚇得葛盡立刻就拔腿飛奔進了廚房，結果在裏麵等待著他的，是被擦拭得鋥光瓦亮的成套廚具、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各式餐具、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的台麵和水槽……就是沒有廚師和飯菜！站在空無一人的廚房裏，葛盡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然後重新飛奔回去，一把從桌子上把已經放飛目光的伊水惜撈了起來，搖晃著她的肩膀，口忙手亂得說，“這這裏那他什啊……不是，廚師呢？！”

    “……沒……了……”

    “沒了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