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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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躺在皮毛上,看著遲喏聯緩緩走出山洞。藍采和已經離開這裏十天了,不知道對方的死活。對於這個人,他的心裏很矛盾,他既希望他活著,又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這微小的變化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韓信不願意回憶。他躺在皮毛上,他的右手邊放著那根柱子一般的劍。他現在隻相信這把劍,他已經度過了自己這一生,最最危險的時光,可以說,就在昨天,他的身體中也隻保持著僅僅夠維持自己生命的氣血。
其餘的氣血,他都給了這把劍!
他知道,這把劍不是一把單獨的劍,以前的它,隻是粗壯強大,然而,經曆過那一天的洗禮,有另外的劍與它合而為一。所以,才會有幽靈一般的存在。
韓信可以修行,可是,經過這一段時間,他發現,即使自己像藍采和和遲喏聯一般的廢寢忘食的修行,他也追趕不上他們的腳步。還好,他有了明瞳。
所謂明瞳,並不是說韓信可以借助它青雲直上。明心而後亮瞳。所以,他能看到大劍身後的事情,甚至於加上自己的猜測,來明確它目前的形態。還有一個作用,他終於開始審視自己。無疑,他在他們三人之中,一切都是中庸的存在。
他知道了修行,就想走的更高。
所以,他以自己養劍,而且,他的這種養劍方式,區別了當今天下劍修的養劍。他以自己的氣血養劍。他開了明瞳之後,才明白,原來,家族每降生的一個人,不論主幹或者出身,都要背誦《天兵》的原因。從頭到尾,他們的祖先就沒有認過輸,他一直認為,他們的子孫中,總有一天,總有一人,會鑄造出天下最強大的劍器!
或許,那個人就是自己。
所以,從殺光那個村子的最後一個人開始,韓信就開始了散功,散血。他不願意最後成為一個平庸無為的人,他不願意再次被家族拋棄,他不願意在看到那些冰冷的目光——現在的他,可以站在別人的後麵,但是,總有一天,他要站在所有人的前麵。
他還是少年,已不是少年。
他從今天開始,重新開始修行。他決定忘掉蠍教給自己的一切,因為他有更高明的老師。雖然,他從來沒將對方當成自己的老師。在這一刻,他看著遲喏聯的背影,想著什麽時候,斬斷他們的聯係。這一切,他做的小心謹慎,一直像是一個垂死的人。
他緩緩閉上雙眼,外表像往常一樣,其實已經開始修行得自月華天珠的法訣。隻有散了功又從新開始修煉的人才能明白,月華天珠上的法訣,他慶幸自己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天動,地動,唯我不動……”
他在心裏默默念誦法訣,自然而然的進入到了入定的境界,他能感覺到,一絲一絲的氣流從四麵八方而來,慢慢進入自己四麵漏氣的身體。有一部分氣流留了下來,他的身軀在慢慢變得不一樣,而大部分的氣流通過他的身軀,一絲一絲的進入了他的劍!
還好他有一把劍!
他想到了曾經在他腦海中出現過的名字。“門當!”它會成為這世間最強的劍,而他,會成為最強的人。他抱著這個堅定的信念,不知疲倦,不知辛苦。
遲喏聯站在洞口想了一會兒,然後,忽然就笑了。曾經有那麽一刻,他感到身無縛雞之力的韓信竟然對自己產生了殺機,他沒有細想,隻是覺得好笑。他已經進入二境,他堅信,不久他會進入三境!他之所以呆在這裏,隻是為了完成自己對藍采和的承諾。
他知道他走的時候的話是認真的。他的認真帶著少年的天真,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遲喏聯明知道他的天真,還是選擇信任他的天真。
或許是自己不夠強大吧!
他回頭看了山洞一眼,然後走出來,爬上自己經常修行的一棵大樹,看著頭頂的太陽,自己對自己說道,“再等十天,十天過後,不論韓信與藍采和的死活,他都會離開。”
此刻的藍采和在脫胎換骨。
修行到了四境之後,有一道修行者的門檻,就是自己體內的衛氣會進行一次升華,變化成元氣。而元氣充足到了極點,據說還會在七境到八境之間,進行一次升華,據說那時候的元氣不在叫元氣,而叫做神氣。九境之後,神氣還會產生一種變化,那時候,不知道有幾人能到那時候?
他坐在悶熱的雨林中,仿佛一尊石像,身體內的雜質被剛剛變化出的元氣一點點的從他的毛孔擠出來,同時,他的身體,血肉也在從內到外的發生著顯著的變化。他不知道。他的思緒飄然,似乎一無所知,有似乎無所不知。然後,從月華天珠得到的東西再一次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腦海。
輕輕者上浮,以為天……”
藍采和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他好像端坐於一個無名的空間中,這裏沒有饑寒,沒有痛苦。有的,是風起雲落,萬物生長。他仿佛穿越無數的春夏秋冬,又仿佛經曆無數的生命輪回。他坐在這裏,可以選擇自己看到的一切畫麵,一切的一切,可以極快的如同彈指,又可以極慢令他清楚每一個細節。
這就是修行者所謂的極樂嗎?
然後,一點疼痛將他拉回了現實。他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茫然。因為,他坐在一處樹根的下方,無數的根絲如同線條一般垂在他的麵前,就像一層扭曲的網。他低下頭,看到了枯瘦的手掌和幾乎變成骨頭一般的手指。最要命的是,手掌和手指仿佛中毒一般黑乎乎的。
他渾身沒有力氣,不但沒有力氣,而且十分的虛弱。他奮力的掙紮了一下,然後,他的手掌就從黑皮中掙脫出來,他的手掌脫了一整層黑皮,就像他卸下了一雙黑色的手套。他一陣頭暈眼花,他根本都站不起來,這微微一動彈,他感覺渾身都是僵硬的。
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活動開四肢,然後,他拿起葫蘆。還好,這不是幻覺,葫蘆口一直開著,裏麵仿佛是一整葫蘆的血色的米。他舉起它嘩啦啦的將血米倒入自己的口中,然後,咀嚼,吞咽。他感覺,就這樣簡單的動作便幾乎用光了他的力氣。
藍采和吞了幾口米,緩過神來,這才咬斷了一根凸起的根係,喝了幾口混濁的水,然後開始喘氣。休息了一會,他慢慢站起來,他的皮衣上,不但有許多蠕蠕而動的蟲子,連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也有白色的蛆蟲在露著肥碩的身體扭動著。
他站起身,蟲子簌簌掉落,伴隨它們的,還有一塊一塊的黑皮。皮衣也掉了下來,然後,他看到了瘦的隻剩一身骨頭的自己。
他慢慢等待自己恢複力氣。
他打開行囊。看著滿是蛆蟲的幹肉的時候就明白過來,自己這一次入定,完全超越了以往入定的時間,起碼過去了五天。有些藥草已經失去了價值,還好,大部分都在。他開始生吞一枚補益氣血的草藥,很苦澀,可是少年咀嚼的很香甜。
他知道自己差一點死去。
原來修行並不是一條坦途,最美好的事情,往往隱藏我們看不到的陷阱。而想到的事情,構思的未來,都不如現實的活著。
衛氣變元氣。在修行者的術語中,叫做上山。這一刻,這位少年,正式上山。
遠在梁國,在萬眾矚目的神兵山,此時,一位少年正在下山。上山的時候,少年兩手空空,下山的時候,少年的背上多了一把暗淡的長劍。少年一步一步,沿著階梯緩緩下山。
他走到了山下。
山下,有一個亭子。亭子上麵有一個牌匾,牌匾上有三個字:等劍來!亭子中,坐著一位中年書生一般的人物,他闊袍長袖,留著五柳長須,他看著站在亭子邊的少年,麵帶微笑。他就是從北元背了一葫蘆少年男女回來的勝芳,他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少年跪倒在等劍來的亭子邊,恭恭敬敬的磕頭,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師父。
然後,少年站起身,一道劍光衝天而起,直直射入雲霄,片刻之後,那道劍光盤旋著飛下來,發出一聲一聲仿佛鳳凰一般的鳴叫,最後,懸空一尺,在少年的腳下抖動,鳴叫。
少年籠著雙手,一步踏上了長劍!
上八劍第二劍努凰,在沉寂五十年後,由落寞無名的少年藍遠誌駕馭,一日三千裏,斬殺元國一位親王,三名大將,來回隻用一盞茶時間。
努凰,炎龍,天下第一劍與天下第二劍定於明年秋後一決勝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