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秦菲身旁的中年人稍微皺了皺眉，打量了喬雁兩眼，嘴唇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出些什麽，就聽見旁邊另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這兒怎麽回事，你們在化妝間外麵開會啊？”

    三人都轉過頭去，穆庭正腳步帶風地大踏步走了過來，西裝領帶板正有型，外套被他脫下來掛在胳膊上，走動間獵獵飛揚飛揚在身側，顯得整個人張揚又帥氣。

    他也不是什麽扭捏的人，走過來就直接在喬雁旁邊站定抬眼，眼風迅速從對麵兩人身上掃過，而後撇下兩人不理，稍稍側身先同喬雁說話。

    剛下台時看了眼最新的節目流程，離排到我們的節目還差四個，估計一會兒就有人來通知了，你出來這麽早幹什麽，快回去再坐會兒。”

    出來透個氣，恰好碰見秦師姐。”喬雁笑了笑，在對麵兩人的注視下落落大方地抬起手，幫穆庭重新係了一下走動間有些歪掉的領帶。穆庭配合地稍微彎下腰，揚起下頜方便她動作，忙著享受女友的貼心之舉，對旁邊兩個人連正眼都吝嗇於給予。

    但對麵投射過來的視線實在太過強烈，已經到了讓人不舒服的地步，像是被陰冷劇毒的蛇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地注視著獵物，喬雁在心裏皺眉，麵上反而微笑起來，突然轉眸，與秦菲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秦師姐怎麽一直在看我，”她微彎了眼眸，溫溫柔柔地說，“有時間不如也試試？還挺簡單的。”

    男友能公開的話，你也盡管明著來秀恩愛啊。

    而穆庭則比她來得直接得多，看都不看他們就直接翻了個白眼：“看什麽看，沒見過幫男朋友係領帶的啊？”

    這話就有些過於直白了，喬雁心裏忍俊不禁，麵上卻還是象征性地抬手要打他一下意思意思。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卻見穆庭突然又轉過頭來，正兒八經地看了對麵的兩個人一眼，麵上頓時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

    哎呦，剛才沒看清楚，您怎麽也在？”他浮誇地驚歎一聲，轉頭對著喬雁做作地高興道，“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喬雁，來，我給你介紹個人……”

    他屈指在喬雁的胳膊上劃了一下，喬雁一頓後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雖然認識對方是什麽人，對方顯然對她也不陌生，不過說到底兩人的確沒有正式見過麵，於是也就順水推舟地配合了一下，擺出好奇的表情洗耳恭聽：“嗯？”

    軒霆的老總嚴鈞，和我爸關係挺好的，在家裏見過，第一次見麵時他還誇我是大富大貴的好麵相呢。”穆庭認認真真地給她科普，而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緊抿著嘴的嚴鈞，笑著補上一刀。

    他和我爸算是忘年交，你就跟著我，一起叫他嚴叔吧。”

    他邊說著話便看向秦菲，眼眉一揚，衝她勾起一邊唇角笑了一下，目光中不閃不避滿是挑釁。在這個地位決定行為的圈子裏，他甚至不屑於做一絲一毫的掩飾。

    這樣的話雖然說起來很爽，但沒有穆庭的背景，還是別這麽廣的得罪人為好。喬雁的手到底還是落在穆庭的胳膊上，輕打了一下做做樣子，沒接穆庭的話，但也沒說話圓場，場麵一時陷入僵局，直到有新的聲音再次出現。

    讓一下。”

    這個聲音喬雁實在是很熟悉，聞聲轉頭，對來人笑了笑，拉著穆庭主動向後退了一步讓出走廊，中間形成一道半人寬的空隙。做出了讓路的姿態，卻也沒退到能讓對方通過，隻等秦菲那邊也讓出一步，才好供人穿行。來人對喬雁禮貌地道了聲謝，再轉頭看向另一邊時，耐心十足地將話又重複了一遍。

    麻煩讓一下，你們擋路了……”

    嚴哥。”

    而他在招呼了中年男人後，接下來甚至沒有叫秦菲的名字，隻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秦菲下意識看向旁邊站著的嚴鈞，見到對方一瞬間難以掩飾的尷尬之色，便已經明白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

    憑哥。”於是她能屈能伸地低下頭，對蘇憑展現出了一個相對柔和的態度。而在她低下頭的瞬間，心裏不可抑製地稍微涼了幾分——

    她身旁的嚴鈞，帶著她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的意義之重大，從她再抬起頭時看到對麵喬雁臉上毫不掩飾的微笑時就能看得出來。路讓了出來，蘇憑卻沒有著急通過，而是看了眼嚴鈞又看了眼秦菲，似笑非笑地揚起半邊眉。

    還挺般配的。”他一臉認真地評價，似讚美也像諷刺，嚴鈞神色緊了緊，定定看住了他，一言不發，沒有接話。蘇憑看了眼嚴鈞，似乎覺得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很好笑，好整以暇地對其進行安撫。

    放心吧，嚴哥做什麽是你的自由，我最近都沒見到王姐，多餘的事不會特意跟她去講。”不過……

    他突兀地頓了頓，嚴鈞和秦菲都下意識地緊盯著他，猜測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不，沒什麽。”誰知頓了頓後，他又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別的再沒多說，從容寫意地穿過兩組人中間的縫隙。

    去彩排了，諸位回見。”

    他雲淡風輕地撂下話就走，絲毫不顧及身後兩人的臉色，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走廊上的四人麵麵相覷，來通知喬雁該上場彩排的工作人員見到這場麵嚇了一跳，踟躕地左右看看，不知道該不該插話。喬雁看到後拉了穆庭一下，她和穆庭離去，秦菲和嚴鈞則站在原地，終於暫時錯開。

    我還一直都在納悶，秦菲究竟是哪裏找的後台，楊碩想對付蘇憑她都敢插手幫忙，如今一看，果然事出有因。”

    前麵的一組還在台上唱著，喬雁和穆庭站在幕後看著台上的情況，站在一處輕聲交談。喬雁歎了口氣，臉上顯出恍然與擔憂並存的表情，“軒霆是怎麽想的，蘇憑處境還好嗎？”

    挺好。”穆庭毫不遲疑地回答，不屑地笑了笑，“秦菲和楊碩以為一個嚴鈞就能動得了蘇憑？軒霆娛樂老總就能怎樣，你知道他誇我麵相大好的時候是哪年嗎？”

    這個問題聽著奇怪，喬雁不明所以地轉頭看他。

    我五歲那年。”穆庭眯起眼，淡淡笑了一聲，輕描淡寫如談論天氣，“當時軒霆也已經是個能和鋒辰抗衡的龐然大物了，但他還是得這麽挖空心思地奉承我家老頭。”

    從過去到現在，他都不足為慮。”

    這樣。”工作人員提示他們準備上場，喬雁收斂心思，準時踩著節拍和穆庭一起走上舞台。他們應電視台的要求合唱一首《俠義千金》的主題曲《俠情天下》，本來安排的是喬雁的獨唱，但喬雁基本上也就是ktv水平，這首歌本來便是穆庭詞曲唱一手打造，兩人合唱也方麵炒cp刷新聞，節目組後來也就改成了兩人對唱。

    別的歌不說，這首歌喬雁還算比較拿手。本來就是虞錦扇的角色歌，市麵上也有她獨唱的版本，不過ktv不經修音的歌聲估計並不能討觀眾歡心，加上穆庭合唱也算是件好事。兩個人平穩順利地唱完了這首歌，一起走下舞台，剛出了舞台就聽見工作人員奔來走去的慌亂動靜，以及外麵遠遠傳來的，嘈雜的巨大的聲音。

    怎麽回事？兩人對視一眼，都若有所思。喬雁想了想，拉過穆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我知道有個看樓下視角不錯的地方，跟我來。”

    他們來到三樓一個房間，這裏的窗戶正對著電視台大門，視野極佳。喬雁推開門，兩人卻驚詫地發現——

    這裏已經有人在了。

    蘇憑站在窗邊，透過玻璃看著樓下潮水般湧動的人群。聚光燈密集地閃成一片，如水麵上泛起的粼光，風吹之下璀璨紛繁。沸反盈天的喧鬧聲傳至樓上，化作一片模糊連貫的雜音，蘇憑好整以暇地轉過頭來，衝著他們笑了一下。

    你們來了？”他衝穆庭和喬雁微笑著頷首招呼，姿態輕鬆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走近些，“來的正是時候，這兒視角不錯，請你們看場好戲。”

    什麽好戲？”喬雁微怔之後便重歸平靜，輕描談寫地問了一句，走到窗邊一起向樓下看去。在她身旁，穆庭也探身過來，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樓下被團團圍住的秦菲。

    早已熟悉聚光燈包圍滋味的人氣小天後怕是從沒遇到過這般狼狽的情況，無人真的在聽她說話，一個個咄咄逼人的問題尖銳地揭露著不堪的事實，將陰暗與齷齪堂而皇之地拖曳到光天化日之下，每個人高亢到破音的聲線都顯得激動又浮誇。

    他看得興起，一時甚至還掏出手機朝樓下拍了幾張，自然而然地接過喬雁的問話。

    人性。”

    他和蘇憑向來一個溫雅一個高傲，氣質截然不同，但此時此刻，唇角卻難得的勾起了相似的弧度。眼中帶著同樣的高高在上與冷眼旁觀，饒有興致的閃著光，又無動於衷到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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