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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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家主坐在擂台下邊,氣定神閑地閉目養神。而他旁邊的方謀緊握著茶盞,似乎要把那茶盞捏碎。
大陸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個金丹期的高手?明明是金丹後期修為,卻把一個金丹期大圓滿修士當做沙包一樣摔來摔去。
早先因為害怕陸家用法寶壓製己方,便禁止在比鬥之中使用法寶,熟料竟然還是被壓製得毫無翻身之力!
另一頭,陸昊正在跟陸吹墨說話,他對台上那兩人的招式看不入眼,頤指氣使地冷嘲熱諷。
你行你上,不行別吵吵。”陸吹墨冰著一張臉,更襯得色如曉花。
我就不上,我就吵吵。”
陸吹墨抬起眸子,拿手裏劍柄頂了下他的下巴,眯著眼睛側頭看他:“你在鬧什麽脾氣?”
陸昊特別討厭她這調戲良家女子的動作,手一揮拍開她,猶豫了下,問:“那人是葉璟,對不對?”
陸吹墨輕嗬了一聲,並不回答。
我知道他昨天回來了,又帶回來一個女人,據說身後還托著一條尾巴,是個剛化形的女妖修。”陸昊小心翼翼看她。
陸吹墨道:“閉關修煉桃花運都不斷,陸昊你得好好跟人家學學。”
我才不喜歡毛茸茸的妖修,啊呸……別岔開話題,這個不是重點——”他話還沒說話,就被一陣掌聲和歡呼壓了下去,陸昊抬頭一看,是那個金丹後期修士贏得了比賽。
那修士身穿一身黑色鬥篷,比鬥如此激烈,他身上的鬥篷居然依舊完整地遮著麵容,隻露出嘴唇和一截下巴。
方謀起身,忍住咬牙切齒,朗聲道:“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場比試我們輸得心服口服,隻是小友緣何不以真麵目見人?”
擂台上那人動了動,禮貌行了一禮,他將鬥篷的兜帽取下,露出一張容色逼人的臉。
——葉璟。
方謀嘎嘣一聲將手裏茶盞握成粉末,周圍那些修士聯盟更是祭法寶的祭法寶,亮拳頭的亮拳頭,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眾位修士發動百人聯盟圍攻陸家,此事因我葉璟而起,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莫要難為陸家。”葉璟聲音未起絲毫波瀾。他在千北山的時候,常年一身無塵白衣,風華無雙,如今身著暗色的鬥篷,頭發散下未梳,竟然也覺得一身風骨,有如謫仙,完全不能跟他流氓強盜的臭名聲聯係到一起。
當然,若是眾位依舊不識趣,也莫怪葉璟冒犯。”他抬了抬手,周圍七道遁光落在他身後不遠處,遁光散去,七個黑衣奇形怪狀的黑衣修士露出麵容,皆單膝跪地,口稱少主。七人之中還包括陸昊口中那個拖著一條尾巴的妖修。
這七人居然皆是金丹期修為,為首的一個竟然是金丹期大圓滿!要知道即便是修士聯盟裏,也隻有十位金丹期修士,而且多是金丹初期。
方謀眼神忽閃,他定了定神,麵上浮現笑意:“葉璟小友少年輕狂,老夫可以理解,隻是太輕狂不是什麽好事。”他說著,滿身威壓朝葉璟壓了過去。
一個元嬰期修士傾盡全力的威壓,像是一座巨山朝葉璟砸了下去,以葉璟所在的擂台為圓心,周圍的所有修士無不麵色蒼白,等級比較低的修士隻覺得識海一片翻滾,膝蓋一軟,就撲通跪在了地上,嘴角鮮血湧出。
連葉璟身後那七個修士也麵露痛苦,修為最淺的小妖修不住地瑟瑟發抖。
葉璟卻腳步不動,麵色沉靜:“方道友,有些時候你真不該過於自信。”他手一揮,撤去了身上的修為壓製,方謀抬頭一看,徹底愣住:“不可能……”
元嬰中期修士!
上次他見到葉璟,他還是金丹中期,本以為這段時間,他能晉升到金丹後期已經算他運氣好了,熟料他如今的修為竟然是元嬰中期!他到底得了什麽機緣!進階如此之快,難不成他是天道的私生子嗎!
葉璟冷笑一聲,也將渾身威壓朝方謀的方向壓過去,他平生最不堪忍受被人欺辱得隻能瑟瑟發抖的感覺,方謀上次曾經以威壓壓製他下跪,此次再見他豈能放過方謀,雖說同階修士威壓無效,但是卻也是一種角力,是一種靈氣和神識的博弈。
一時間,周圍低階修士叫苦不迭。
就在這時,一股蠻橫的力量衝入葉璟和方謀之間,如同一隻巨大的手,將兩人膠著的力量掰開,揉碎,化作星星點點的靈氣。
葉璟和方謀具是一愣,側頭看去,隻見陸家家主站在那裏,麵色不虞,他身邊站著的陸吹墨更是臉色難看,她不像陸家家主一般老好人,待從威壓之中緩過一口氣,立刻直統統地說道:“兩位若要比拚,外麵自有廣闊天地,此地尚有我家的稚子婦人,經不得如此折騰!”
方謀被搶白一頓,臉色不太好看,隻是陸吹墨身後是陸家家主,他不好發作。而且他似乎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早有婚約的葉璟和陸吹墨並不像傳聞中那般相親相愛。
剛剛兩個元嬰期修士互彪威壓,惹得不少人被壓製到生生吐血,這會兒威壓總算停了,紛紛四散而去,找個安全地方緩口氣。擂台周圍空曠起來。
陸家家主察覺陸吹墨和葉璟氣氛不對,也趁機邀請方謀等人去花廳稍事休息,方謀被葉璟的元嬰中期的修為沉重打擊了,知道有些計劃行不通了,他正欲從長計議,此刻有喘息的機會,立刻答應下來,暫時離開這裏。
很快,此地隻留下了陸吹墨,陸昊,以及葉璟與他身後那七個人。
葉璟歎了一口氣:“抱歉,小墨,都是我惹來的麻煩。”
陸吹墨將視線落在他身上,很快,她將目光移開,又落在了他身後那個小妖修身上,陸吹墨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麽表情。
過了好一陣,她突然傳音給葉璟,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葉璟,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愛誰?”她目光很掙紮。
葉璟嘴角苦笑,平靜地與她對視。
陸吹墨瞬間就明白了。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漢之永矣,不可方思。
——神女有夢,襄王無心。
——我深深愛著你,你卻愛著一個傻逼,傻逼不愛你,你比傻逼還傻逼,你還給傻逼織毛衣。
她腦子很亂,想到很多東西。
想起自己強迫葉璟和她訂立婚約,想起她給葉璟告白,葉璟尷尬的臉,想起他們的初遇。時間軸一直後退,她又想起佛塔之中,沈晴抱著自己,溫柔地問她:“如果墨墨不開心,那該怎麽辦?”
原諒別人,放過自己。
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慢慢騰空,嘭的一聲,全部散去。她這些年一直堵在胸口的一股鬱氣盡數消失,巨大的平靜像是從天而降的瀑布,洗刷著她的全身,令她的四肢都有些發軟。
陸昊奇怪地看著陸吹墨,他發現她這些年身上凝聚的冰霜般冷淡的氣息正在慢慢消逝,他不禁麵露欣慰——是不是可愛軟萌的小表妹要回來了?好棒好開心!
葉璟靜靜看著陸吹墨,他明白她放下了,他麵露笑容,真心為她高興,溫和說道:“小墨,是我對不起你。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惹來的麻煩,你我婚約就此取消,陸家與我一刀兩斷。方謀他們也不會再來找你們的麻煩。”
陸吹墨經曆了一番大徹大悟,再看著葉璟,她發現自己真的放下了,有些悵然,有些愉悅,聽見葉璟的話,想起這些年的折磨,她立刻起了壞心眼,懶洋洋道:“你我婚約取消可以,隻是我與你的關係怕是斷不了。”
葉璟不懂其中意思,蹙了下眉頭。
雖然我也挺想斷個幹淨,隻是可惜這種事情,想不承認都沒有辦法。我也不樂意認你,巴不得你根本不存在,可是你我誰要膽敢不承認這關係,他日肯定得被打斷腿。”
葉璟身後的那個小妖修奶聲奶氣地道:“你胡說八道,葉哥哥最厲害了,誰敢打斷葉哥哥的腿!”
陸吹墨難得不跟那小妖修計較,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葉璟:“誰敢打斷他的腿,你家葉哥哥自然最清楚。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當年的佛塔幻境之中,我年幼來不及出來,被困在那裏,所幸遇到了我師父,這才不至於淪為妖獸盤中餐。”
她看著葉璟臉上神色變幻,壞心眼更多,“我師父極為寵我,我睡覺不安穩,她便給唱歌,給我講睡前故事,噢,就是拇指姑娘,睡美人,冰雪女王,你應該聽過吧?”
不,他一個都沒聽過。葉璟垂著眼睛。
我師父說我行二,我上邊還有個師兄。我師父姓沈,單名一個晴,雨過天晴的晴。”
葉璟低著頭,烏發遮住麵容。
陸吹墨揚著小巧的下巴,又叫了一聲:“師~兄~”
她聲音本來就軟糯好聽,隻是這些年心中抑鬱,連音色也變得冷冰冰的,如今一朝頓悟,本性顯露,聲音也恢複了,再加上刻意為之的上挑的音腳,撓得聽者無不心間發癢。
葉璟身軀突然一顫,情緒再也不受控製,周身靈氣暴走,如同金色水波一樣向外散去,波紋撞到柱子,柱子攔腰折斷,倒塌在地。波紋撞到花草,花草枝葉凋零,碾成碎粉。而他周圍的七個黑衣修士也被巨大的波動掀得腳下不穩,硬生生不斷後退。
陸吹墨剛經曆一番頓悟,渾身本就虛軟無力,如何耐得住這般劇烈的靈氣波動,她難受得不得了,有些後悔這般刺激他了。
她畢竟修為不如他,若是他真氣了,怕是……
陸吹墨以為自己會跌倒在冰冷的地麵,結果卻跌進了個軟軟的懷抱裏,她以為是陸昊,剛要掙開,猛地覺得不對勁,熟悉溫馨暖香包裹著,她眼淚鼻涕頓時一起往下掉,多少年的委屈總算找到了宣泄口。
怎麽哭了?”沈晴剛到這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見陸吹墨傷心成這樣,頓時手足無措。“乖,不哭,流鼻涕就不是大美人了。”
陸吹墨哭聲更甚。
寶貝?心肝?小肉肉?不哭了啊,受什麽委屈了?師父在呢。”沈晴抹了抹她額角哭出來的汗,無奈地軟軟哄她。
好多委屈。
這些年好多委屈根本不知道怎麽說。
一樁樁一件件能列個幾天幾夜不重樣,不過目前最重要的……
她在沈晴身上抹了鼻涕眼淚,忍了哭腔指著身後:“葉璟他欺負我,他打我!”
沈晴一愣,她這才知道葉璟也在附近,抬眼看去。
黑衣散發的葉璟坐在一片廢墟正中,周圍草木一片狼藉,撲地的磚石都被掀飛,葉璟正歪頭看著沈晴,黑眸沉沉沒有波動,半響沉默,他露出了個清淺的笑容,然而眼神依舊是那麽平靜、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