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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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雲,陸吹墨和尹毒一行人已經到達山頂。隻是在旁人拚殺出一條血路,直奔著藏有仙器的大殿的時候,尹毒則帶著陸吹墨和攏雲停在了厲鬼最多的外圈。
攏雲看著麵前的被洗淨業力的厲鬼,扭頭問尹毒:“別人來這裏為的是仙器,你是為了收集厲鬼身上的業力?”
尹毒正忙,沒工夫搭理她。
他頻繁地動用秘法,將業力從厲鬼身上剝離開來,黑色的業力緩慢飄入他的毒盒之中,每飄入一縷,他就明顯感到毒盒重了一分。
果然是陰山的厲鬼啊,他在人間收集的那些簡直無法和這些業力相提並論,畢竟寒境峰的隔壁就是十八層地獄,業力纏繞著怨氣,自從有幽冥之地開始就在此纏繞不息,這裏的業力可以說是最純正的,也是力量最強大的。
尹毒動作極快,不多時幾人周圍盡是被洗淨業力的小鬼,不同於怨氣滿身的厲鬼,他們同身白色透明,幹幹淨淨地仿佛下一刻就能夠進入六道輪回。
幹淨的小鬼是沒有攻擊性的,外邊時不時就會飄過來一隻青麵獠牙的惡鬼,銜來一隻小鬼吞掉飽腹。
攏雲驅趕了一會兒那些吞噬同類的惡鬼,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她扭頭問了尹毒一句:“你的功法和功德相克得厲害嗎?”功德之力至純至善,能克世間一切邪法。
尹毒冷冰冰看他一眼:“你以為我是邪修?”
你不是邪修?”攏雲驚訝,“你長成這樣,身上天天冒黑氣,還搜集業力怨氣,你居然說你居然不是邪修?”
尹毒態度更冷:“不是。”
不是也好。”攏雲也不介意,她閉上眼睛,一團金光再度從她頭頂冒出,那金光是小小的一團,極為緩慢地落在了地上。
尹毒疑惑地看著她的動作。
慢慢地,地上出現了一個水井一般的黑洞,隻是比水井要窄上很多,黑洞口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狼嚎聲,還有厲鬼的嘶鳴聲。人近前一看,似乎靈魂要從身上撕扯開了。
尹毒看了她一眼:“這是什麽?”
輪回道。”攏雲歎了口氣,“回去得我得監督沈晴好好升級,她再出來瘋跑,我就聯合她家殷前輩一道打斷她的腿。真是……開巴掌大的洞都這麽費力,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到以前的水平。”
尹毒嘴角一抽。沈晴養的這條蠢蛇以前到底什麽水平,身負功德之力就罷了,還能使用功德之力催開輪回道,這世間幾人能做到?她竟然還一副對自己不滿意的樣子,讓旁人看到,還不得氣死。
攏雲緩了一口氣,開始將被洗淨業力的小鬼投入輪回道,偶爾遇到胖的塞不進去的,還被她重重踩了兩腳。
尹毒大風大浪過來的,早已平息了驚駭。繼續忙活地去收集業力。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每逢攏雲將一隻小鬼投入輪回道,就有一縷極其細微的金色光芒沒入他和攏雲的身體之中。
攏雲勾起唇角。
果然不出她所料,渡化或者碾滅這群厲鬼,都是沒有功德的,隻有將它們洗淨業力,送入輪回,重新投胎,才是被天道認可的功德。
一發覺這點,她幹得更起勁,旁人是生怕身邊的厲鬼太多,而她和尹毒是生怕身邊的厲鬼不夠多。
陸吹墨在藥效發揮之下,閉眼休息了一陣,睡夢之中,突然一絲古怪的感應出現在她的腦中,她捂著發悶的胸口,愣愣看著頭頂山峰:“……師父?”
尹毒頭也不回,攏雲這會兒已經離去,他一人幹了兩個人的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攏雲去找你師父了,你不要亂跑。”
陸吹墨又茫然看了一會兒空中,眼神越來越清明:“她應該不會找到吧?”
尹毒沉默片刻,難得安撫一個人:“你不要亂想。”
陸吹墨勾了勾唇角,她又呆立了一會兒,兩步趕上尹毒,腦中開始有了基本的謀劃:“你可以讓攏雲回來嗎?”
怎麽了?”尹毒問。
我得賭一把。”
尹毒疑惑:“賭什麽?”
陸吹墨咬了一下嘴唇:“我師父很久以前提過,她講世人都說修真者能移山倒海,但是也不是平白無故就能移,就能倒的。所以關於最近發生的一切我有個猜測,來不及解釋,我得盡快,我怕師父她真的出事。”
與此同時,冰天雪地的幻境之中,沈晴平靜地看著麵前的塗山胥,笑意從她眉梢滾落,又從嘴角揚起,她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的來曆,也知道你若要殺我,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但是,我同殷前輩無親無故,若說有什麽關係,也不過是當年佛塔秘境之中順便將他救走,而後他偶爾幫扶我一把,誰也不欠誰的因果,你即便殺了我,同他又有什麽關係?”
塗山胥似乎聽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時候,他眼角下彎,笑得非常開心的樣子:“沒有關係?哈哈哈你這蠢貨,他竟然什麽都不肯告訴你?!你以為誰救他他都會醒過來嗎?”
沈晴聽不懂,顯得有些茫然。
那我換一句話,他要過你嗎?”塗山胥繞著她打了個轉,走到她後方的時候,慢吞吞彎下身子在她脖頸處嗅了一下,“處子,看來是沒有。果然是一向隱忍的二叔呢……”
沈晴後頸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側身等他一眼,微微泛了怒氣。
生氣了?別忙嘛。”塗山胥笑眯眯地又饒了回來,他拖在身後尾巴繞著沈晴的腳環了一個圈,他也不忙著把它們扯回來,隻繼續問沈晴,“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為什麽非要待在你身邊,趕走趕不走?”
沈晴確實是疑惑過,但是每次他都不願意回答,最後索性不再問。
塗山胥提起了些興趣,眸子不再是懶洋洋的,泛起了一些光亮:“你難道就不奇怪為什麽你每次碰觸到他的時候,他都會表現得有些奇怪?”
沈晴依舊默不作聲。
塗山胥極擅長察言觀色,看沈晴這番模樣,有些驚訝,旋即大笑起來:“有趣。他竟連碰觸都回避?”塗山胥依舊笑眯眯的,“如此也好,正好讓他嚐嚐被別人搶了心頭好的滋味。”
他低頭看沈晴,有些嘲諷,伸出指頭勾了一下她的衣襟:“身材不錯,想來不會讓我太煎熬。”說著,他就要俯下頭來。
沈晴猜到他目的,立刻厭惡地用力推了他一把。
塗山胥鮮少被人拒絕,眉頭立刻蹙起。
沈晴隻覺得一股強勁的氣息朝她席來,她頓時雙腿一抖,後背如馱一座巨山一般,脊梁都挺不起來,她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咯吱咯吱應聲折斷,而塗山胥繞著她腳腕的尾巴突然抬起,衝著沈晴後背狠狠一抽。
沈晴再也無法抵擋,雙膝一軟,重重地跌倒在了雪地之中,很快,第二記抽打襲來,沈晴用盡全身力氣側身,躲開要害,卻依舊被那跟尾巴稍擊打到了後心,喉頭腥甜,她噗的一下吐了一大口血。
沈晴撐著地麵,苦笑了下:“他跟我提起過你,說過關於你的不少事情,看來我真不該當真,咳咳……”
塗山胥心間一動,揚起的尾巴又垂了下來:“他說我什麽?”
沈晴聲音很低,他猶豫了片刻,彎了下腰。
一點青色痕跡突然從她丹田內竄出,重重擊在了塗山胥的麵門之上。
狐族本性多疑,塗山胥彎腰的時候,其實是有防備的,這青色痕跡雖然速度極快,換上個普通的人修肯定會中上一擊,但是在他眼裏難免不夠看。
青光挨上他的脖子,似乎擊落了什麽東西,他也不在意,隨意一揮衣袖,那點青光被他擊下,跌落在雪地上。
塗山胥狠狠瞪她一眼,身上慵懶散漫的神態頃刻消失不見,這次真的動了火氣。
沈晴徹底失望,沒有辦法了,沒有任何辦法了,修為的壓製太多了,在這般絕對的力量之下,所以的一切算計都是妄談!
怕是真要隕落在此了。這麽多年來苦苦掙紮,到底也沒逃過這個角色的宿命啊。
沈晴苦笑。
突然,腳下的地麵微微一顫,她抬起頭,天上飄著的雪在一瞬間突然停住,地麵上積攢的雪層也在慢慢減薄,消失。
在幻境的盡頭,突然響起了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隆轟隆聲音,整個幻境竟然開始崩潰。
正欲取她性命的塗山胥愣在原地:“陣眼被取走了?不可能!”他深呼了一口氣,身形瞬間消失。
沈晴虛弱地閉了下眼睛,她身上的骨頭斷的斷,碎的碎,她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瞬間暈死了過去。
高聳入雲的寒境峰像是從來沒有存在一樣,迅速地在雪域荒原之上消失,可苦了那些跋涉到頂峰的修士,隻感覺天地一晃,腳下突然就沒有了支撐,百丈高空摔下來的滋味誰都不想嚐試,當即打架的也不打了,吵架的也停嘴了,慌忙駕起青雲,穩穩停在了半空中。
眾多修士之中,卻仍有幾人在又吵又打,有人認出了那個幾欲狂暴的女修是東海蘇鳳凰,紛紛納罕什麽樣的事情竟然讓這位以冷靜著稱的百歲結嬰修士發了這麽大的火,再看蘇鳳凰對麵,卻是個金丹期的女修,靈氣紊亂,衣服也破破爛爛,似乎剛經曆了一場惡鬥,她手上拿著一把純黑的劍,看起來笨拙又難看,像個粗劣的孩童玩具一樣。
把劍交出來!”蘇鳳凰凶狠道。
陸吹墨隻是個金丹期修士,而且嬌生慣養,實力也不強,在蘇鳳凰的威壓之下,雙腿都站不穩:“你以為我稀罕這劍!要不是為了我救我師父,我才懶得摸它一下!”
給我!”蘇鳳凰揚手就是一道劍氣轟來。
陸吹墨豎起劍刃一蕩,劍氣立刻四散而去,她踉蹌的後退兩步:“我偏不給。”
師父生死不明,攏雲和尹毒為了保護她先後受了傷,傷他們的元凶就是麵前的蘇鳳凰!陸吹墨又握緊了手中的劍,心中殺意橫生,莫大的力量順著劍注入了她的血脈之中。
劈下去,就這麽劈下去!
金仙之下,無一活口,滅仙誅神,唯我獨尊!
她手在拚命的顫抖,劍柄滾燙得像是一塊烙鐵,她看向麵前的蘇鳳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收手。”一道冰冷的嗓音突然響起,陸吹墨沸騰的內心像是被澆了一瓢冰水。虛弱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若不是意誌力支撐,她下一刻就會倒下。
然而就在這時候,蘇鳳凰揚手一道猛烈的劍氣劈出,如同開山之勢,要將麵前的人,連同她腳下的土地,統統劈成兩截。
陸吹墨手一鬆,手上黑漆漆的劍突然被那人拿去,蘇鳳凰隻看到那人幹枯如同雜草的白發在她眼前輕輕飄過,下個瞬間,她手腕突然碎裂,劇痛襲來,她滿頭大汗地倒在了地上。
蘇鳳凰抬起頭,想去看誰竟然在一招之內將自己擊敗,然而同那人對視的一瞬間,她渾身一抖,隻覺得一股凜冽的寒意從胸中升起,瞬間就遊走了全身,紫府識海凝結,連經脈都僵硬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兩眼之中竟然是一片濃鬱的暗紅,如同凝結的血一般,冰冷得仿佛讓她一瞬間浸入了冰河之中。那可怕的瞳孔,如同冥河之中的兩個旋渦,簡直要把人的三魂七魄拉扯進去,墮入那無邊的九幽之地,永久的沉淪,不見天日。
就在蘇鳳凰快要崩潰的時候,他終於移開了視線,望向不遠處的陸吹墨,將手中漆黑的劍送了過去:“此劍不可出鞘。”
陸吹墨點了點頭,似乎也哆嗦了下,拚命躲閃他的視線,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情占領,雙眸之中頃刻含滿了淚珠,小模樣可憐得不得了:“我師父呢……”
殷紀望不再理她,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風雪之中。
陸吹墨狠狠地砸了一下雪地。
——師父又要被他帶走了!
梨雪山。
沈晴醒過來,渾身依舊疼得厲害,她皺著眉頭,既然沒死,就自救一下,繼續活下去吧。這個想法剛起,她就發現自己身上的斷骨已經被接好,而那些粉碎無法再接的骨骼,正傳來骨頭簌簌生長的聲音,疼得她一腦門冷汗。
醒了。”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沈晴看過去,殷紀望正靜靜坐在他身邊,頭發沒有打理,隨意垂在身側,蒙著眼睛的白布依舊係在腦後,他背對著身後的光線,周身輪廓像是被描了一層銀邊,沈晴勉強笑了下:“嗯,我……”
對不起,他布置下了不少手段混淆我,我去遲了。”他突然道。
沈晴虛弱道:“沒關係,反正我沒有大礙。”
下次絕對不會了。”
……嗯。”
殷紀望沉默半響,突然伸手,從她身上捉下來一根白色的短毛,硬茬茬的,一看就是塗山胥尾巴亂晃的時候甩上的:“抱歉。”
真的沒事。”沈晴大方道,“對了,我用煉妖鼎從他脖子上打下來了一粒珠子,你瞧瞧是什麽東西。”
殷紀望晃了一下神,清醒過來:“哪裏?”
衣衽裏。”沈晴動彈不得,示意他自己過來拿。
殷紀望看著她的胸口衣衽,伸手又收回,來回幾次才下定決心,他飛快從她身上取下了煉妖鼎,但是對裏邊的珠子卻看也不看,直接隨意丟在了一旁,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像是一尊大神一樣杵在這裏,沈晴也不能好好休息,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還有事?”
沈晴。”他突然喚她的名字,“我們成親。”
他口氣隨意平和,好像這隻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如同他每次發呆清醒過來,懶洋洋的喚一句“沈晴,幫我束發”一般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