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永不原諒·王者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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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白和紀墨同時一怔——父王連龍果都知道?
老龍王抓著那半個椰子,眼神高深莫測。如果不是龍果事關重大,他也不可能心急火燎地趕來西西裏。
片刻後,老龍王又是一聲歎息,疲憊地說:“你們的王兄還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消息渠道,我把這個秘密捂住了。”
唉,這是我的過錯!從前真的是太忽略敖白了,一怒之下把他打發來了西西裏,他在這裏經曆了什麽、我一無所知。他在我看不到的角落裏,悄悄成年成熟、並且變得強大了!唉,如今他們不信任我、也不信任瀚兒……唉唉唉……
此時此刻的東海龍王,悔恨得無以複加——既是作為龍王,也是作為父親。
紀墨很快反應了過來,他神色不變,鎮定自若地解釋:“父王有所不知,龍果在西西裏大陸的名字叫毒龍果,聽其名知其性,怎麽敢拿給小灃吃?父王莫要說笑了。”
再說,我們這裏也沒有龍果,父王怕是要失望了。”敖白十分歉意地說,同樣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慌失措,他和紀墨早就心裏有數,龍果的存在遲早都會暴露出去的,一切都在意料當中。
老龍王神色冷峻,就那樣俯視著小白龍夫夫,法令紋很深,嘴唇抿成一線,威嚴地逼問:
你們真的沒有龍果?”
敖白的笑容很複雜,感慨佩服中又有幾分無奈,他反問道:“父王神通廣大,想必是已經得到了非常確切的消息,我們手上有沒有龍果、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老龍王失望痛心地看著幼子,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敖白啊,這麽重要的消息,你為什麽不及時回來告訴我和你王兄呢?”
敖白的腰背挺得更直,他正色道:“父王有所不知,當初我和紀墨來西西裏時,恰巧碰上了寒流,紀墨病得很厲害,我們輾轉前去西海求助,紀墨病好了才又接著出發。”
紀墨接過了話茬,十分後怕地回憶道:“途中,我們碰上了許多的凶猛海獸,有一次我差點被血魷絞殺了,敖白就是在那個晚上化形的,非常的危險。”
暖季快結束的時候,我們終於遊到了西西裏海。但紀墨跟著我去巡海時,差點被陸地猛禽部落的鷹人抓走,雖然拚死救了回來,但他還是受了很重的傷。”說到這裏,敖白下意識地摸了摸伴侶的肩,“再後來,紀墨就有了沂兒,我當然要靜下心來好好照顧他們,幸虧海神保佑,紀墨的肩傷愈合得不錯,沂兒也平安降生。”
敖白習慣性擁著伴侶,夫夫倆肩並肩麵對一切,身後就是西西裏浩淼無邊的海水。
老龍王怔愣地聽著,心裏再一次地悔不當初,嘴唇動了又動。但他畢竟是龍王,不可能就這樣被影響決定,所以最後還是質問:
好!從前確實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你們怨我也是應該的。但是,上次你們帶著沂兒回家,那麽好的機會,你們為什麽不把西西裏的情況說出來呢?難道你們信不過我們嗎?”
老龍王口中的“我們”,不用說,當然指的是他和長子敖瀚了。
這時,紀墨一改之前的溫和從容,異常強硬地回答:
沒什麽怨恨不怨恨的,封海就在西西裏,治得好是我們的本事,治不好我們也不會推脫什麽!上次帶著沂兒回家,我和敖白原本是準備大概提一提的——但我們剛回去,你們張口就要沂兒的護心血??撒潑打滾的,這叫我們怎麽信得過你們!”
護心血!去你特麽護心血!紀墨一想到就氣得心肝肺都疼!
老龍王張口結舌,無可反駁,之前那件事,終究還是自己理虧了,確實傷了幼子夫夫的心。
紀墨,你、你……那件事就讓它過去行嗎?”老龍王艱難地開口,他畢竟老謀深算,開口勸誡的角度很刁鑽,老龍王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好吧,你們要怨我們,我們無話可說。但是,小灃當時病得就剩一口氣,他能知道什麽?都是長輩的錯,錯不在小灃,沂兒更是無端端受了大委屈,是我們虧欠了他——但敖灃和敖沂,他們始終是兄弟,不出意外的話,將來都會是一海龍王,是吧?有些事,還是別告訴他們了,沒有好處的,沒得影響了他們的兄弟情分,對吧?”
能安穩在東海龍王的位置上端坐大半輩子的龍,當然不會是個愚笨的,老龍王一開口,就準確說出了問題的重點。
我——”紀墨聽完想了想,竟然發現對方的考慮是正確的!沒什麽可反對的!他生生地被噎了一口氣,惱怒得很,又沒法發泄。
老龍王又補充了一句:“我早已經下了死令,嚴禁誰再提起護心血一事!如有犯者,輕則全族驅逐,重則格殺勿論!”
這個善後補救的法子,其實也是龍王龍後、和敖瀚敖襄共同想出來的,護心血絕對是家醜無疑,流傳出去東海王族將顏麵掃地。
父王,這些我們都清楚,難道您看我和紀墨待小灃不好嗎?”敖白輕輕收緊了牽著伴侶的手,義正詞嚴地說:“那些事我們是做不出的,也不會讓沂兒知道,免得孩子懂事了傷心。說起來,沂兒也是您的親孫子,這世上哪有祖父祖母提出要取親孫子護心血的?王兄王嫂他們就算了,不提也罷。”
話是你們說出來的、你們也確實想行動,隻是被我們攔住而已——隻可憐了我的沂兒,無端端差點被害了小命!
老龍王再次啞口無言,這回當真是無話可說了,看著幼子夫夫的眼裏,有著深深的懊悔和歉意——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沂兒是我的親孫子,我就不會那樣做了!唉,幸虧沂兒還小,不會記事……
大人重視關心的,小孩子往往不在意。
兩條小龍正在齊心協力挖椰子肉吃,他們相處得還不錯。敖沂力氣較小,挖不出來,幹脆埋頭啃;敖灃畢竟年長幾歲,他挖出來果肉後,並不是隻顧自己,而是友愛地喂給敖沂吃,身體力行地踐行著【我會好好照顧弟弟】的承諾。
沂兒,給你吃。”敖灃忍不住借著遞果肉的動作往旁邊遊、緊緊地挨著敖沂,小心翼翼地親近這個陌生的弟弟。
小龍從椰子殼裏麵抬起頭來,頭上粘著一些椰肉碎屑,自己抬起爪子蹭了蹭腦袋,張嘴吃下敖灃喂過來的果肉,禮貌地說:“謝謝呀~”
敖灃高興地臉都紅了,激動地扭頭說:“祖父,沂兒好可愛呀!”
顯然,小龍們的友好互動給了大家一個台階下。
老龍王的神色緩了下來,他克製著情緒,慢慢將那半個椰子輕輕放在桌上,低頭微笑著說:
是吧?既然沂兒這麽可愛,那小灃你可要好好照顧弟弟,祖父老啦,最希望你們能夠兄弟和睦!記住了嗎?”
敖灃懂事地點頭,鄭重承諾道:“祖父,我記住了!”
白金小龍也倆爪子把椰子殼一舉、戴在頭上,傻乎乎地笑著說:“記住啦~記住啦~”
雖然兩條小龍沒有聽懂老龍王的深意,但今日兄弟倆共同挖椰子肉吃的一幕,是真正單純的快樂時光。敖沂太小,也許記不住,但敖灃會永遠記得:
我的弟弟敖沂真的好可愛啊!
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乖小龍!”老龍王異常欣慰地說,挨個兒摸摸小龍的腦袋,又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敖白和紀墨。
小白龍夫夫看著單純活潑的孩子,心酸而柔軟,關於護心血一事,他們是永遠也忘不掉的,但確實不準備告訴敖沂——告訴孩子做什麽?讓他去記恨祖父祖母和伯父伯母嗎?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討厭敖灃?
罷了罷了,唉,護心血是屬於我們這一輩的事,就別往下傳了吧。
接下來,老龍王沒有再提龍果一事,而是像個普通的、疼愛孫兒的老者那樣:既忙著給小龍們挖椰子肉吃、又忙著催促小龍們多吃魚蝦,還要徉裝生氣地阻止小龍們在吃東西時追逐玩鬧,忙碌勞累並歡喜著。
敖白和紀墨同樣不提,把剛才簡短但深刻不愉快的一幕暫時揭過去,微笑著在旁邊照顧老的小的吃晚餐。
因為餐桌上有吃東西慢吞吞的小龍,又因為老龍王貪戀著和樂融融、美滿愉快的時光,這頓晚餐被拖長再拖長。
——但是,敖白記憶中的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早已被定格成為褪色的孤單寂寞時光,被銘刻進了骨子裏,無法被輕易抹去。
最後分別時,小龍已經困得眯著眼睛想睡覺,敖灃一直在笑,抓著敖沂不想鬆開,看他那樣子,就是特別特別不想讓弟弟離開的。
老龍王也是笑了半個晚上,摟著兩個孫兒,滿足得就像當上了四海龍王。
哎喲,沂兒真的困嘍,眼睛都睜不開嘍!”老龍王笑眯眯地逗著小龍,對於這個孫兒,他心裏還是有幾分真切的疼愛和內疚的。
小龍歪歪扭扭地遊到紀墨懷裏趴著,困倦地說:“爸爸,回家吧~”
好,你先睡,這就回家了。”紀墨輕輕撫摸著小龍的脊背。
敖灃眼巴巴地看著敖沂的白金色背影,眼裏的不舍濃得化不開。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有個跟自己年齡相差不大的可愛活潑弟弟、兄弟倆一起玩時的快樂。
小灃,你也早點休息吧。”敖白拍了拍敖灃的背。
那沂兒明天還會過來跟我玩嗎?”敖灃期待且急切地問。
敖白抬頭想想,“唔,白天估計沒空,晚上應該會帶他過來。”
敖灃立刻表示:“沒關係的,那我過去找沂兒玩可以嗎?王叔,祖父說你們住在珊瑚礁旁邊,我可以過去玩嗎?”
麵對侄兒合理且禮貌的請求,敖白和紀墨都無法拒絕,紀墨剛想開口時,老龍王已經先說話了:
當然可以啊,明天祖父帶你過去!我們倆帶著沂兒玩,聽說前麵有個海島,非常的漂亮,小灃一直生活在深海,還沒有真正踏上過陸地呢,好不容易來一趟西西裏,總算有機會開開眼界了。”
敖灃瞬間喜笑顏開,連聲追問:“真的嗎?我們明天真的會去找沂兒玩嗎?”
紀墨張開的嘴差點又合不上,這是被氣的。
都早點兒休息吧,明天事情明天再說。”敖白微笑著說,“前麵的珊瑚叢非常漂亮,小灃應該會喜歡的。”
敖灃高興極了,“謝謝王叔!我們過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很多漂亮的珊瑚叢,但祖父從不允許我下去玩,我就一直待在王蟹殼裏麵,哎呀!”
老龍王剛想再說些什麽時,敖白搶先開口了:
父王難得來一趟西西裏,我們會拿出最大的誠意來接待,希望大家都愉快。如果不急著回去的話,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聽著伴侶直白提醒的這番話,紀墨總算又咽下去了一口氣。
既然難得來一趟,當然不會急著回去了。”老龍王的微笑消失了,法令紋又耷拉下來,心氣不順地說:“你們趕緊帶著沂兒回去吧,沒看到沂兒都困得睡著了嗎?到底年輕,照顧起幼龍來粗心大意的。”
紀墨扭頭看地、抬頭望天,總之就是不想看故意找茬的某龍。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敖白最後打了個招呼,牽著伴侶、抱著小龍,一家三口往回遊。
敖灃實在是太高興了——來到這陌生的西西裏,沒有父母嚴格的看管、沒有祖母無休止的追著喂食,祖父又突然變得特別好說話?!
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了個很合得來、能玩到一起的弟弟!
沂兒,我和祖父明天會過去找你的,你好好睡啊。”敖灃追著往前遊了一小段距離,戀戀不舍地提醒。
待到王叔一家遊遠、再也看不見的時候,敖灃忍不住小聲說:“海神啊,如果沂兒是跟著我們一起住的就好了,如果沂兒能跟著我們回家裏住就更好了!”
是吧?祖父也是這樣覺得的。”老龍王神色淡淡地說。
不過,敖灃馬上又搖搖頭,“但是不可能啊,沂兒是王叔的孩子,他的家就在這西西裏,不可能跟我們回去的。哎呀~”
是嗎?”老龍王十分出神,在西西裏的海水中安靜站著。
第二天一大早,敖灃就起來了,他急著要去找敖沂玩,連拖帶拽地把老龍王給鬧起來,完全失去了剛來時拘謹害羞的模樣。
祖孫倆匆匆吃了一點東西後,就在黑修的帶領下、後麵跟著一群護衛龍,浩浩蕩蕩地去了紀墨家。
這時,小龍也剛起來不久,他正趴在家門口的石頭上,認認真真地啃著魚,突然小聲嘟囔一句:“吃完了,找哥哥。”
紀墨趕緊提醒道:“沂兒,今天不但我沒空,你也沒空。你的祖父和小灃王兄要過來,你帶他們去珊瑚叢玩玩可以嗎?”
呀?呀呀?”小龍十分地驚詫,“我、我,找哥哥啊,爸爸,我不嗚嗚嗚~”
紀墨耐心地解釋道:“咳咳,沂兒啊,下午再找哥哥行嗎?先幫忙招待一下客人們,唉,那其實也是親戚們。”
小龍嚴肅地搖搖頭,更加費勁地解釋道:“爸爸,天亮了呀,哥哥等,等我,來接我!”
敖白在旁邊聽著,思考過後好奇地問:“難道,沂兒和希圖有約定?白天要上去海島玩?”
小龍重重地點頭,“對呀!”
那、那怎麽辦?”紀墨看著孩子清澈堅定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沂兒,我們不知道你已經有安排了,昨晚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們幫你答應了今天跟小灃玩……”
糟糕了!穿越魚對上孩子的眼神,心裏一陣陣地發虛,同時,又覺得有些感慨:天呐天呐,我家寶貝兒一眨眼就長這麽大了!都到了能跟家長商量事情的地步了!
敖白想了想,抱起孩子,好聲好氣地征詢道:“沂兒,先幫家裏一個忙可以嗎?昨晚跟你一起玩的小灃王兄,他非常喜歡你,今天還想過來找你玩,聽清楚了嗎?他是想找你!所以,你可以幫我和你爸爸這個忙嗎?下午再帶你去海島找希圖哥哥,好嗎?”
小龍努力地聽完,遲疑又茫然地問:“我?”
對,他們都喜歡你,想找你玩。”紀墨極力爭取著孩子的同意。
小龍揮舞著爪子,著急地說:“可,天亮了呀,哥哥等!”
沒事,我會過去讓你希圖哥哥上午別等你,下午再等。”敖白溫和道。
可,可——”小龍為難極了:他大概聽懂了,父母請他幫忙陪客人們玩,但是他又擔心希圖在海邊白白地等自己。
這時,老龍王和敖灃他們已經到了。
黑修遠遠地就歉意地苦笑,因為他無法阻攔敖灃的堅決的來意。
沂兒,我來找你玩了。”敖灃飛快地遊過來,親親熱熱地挨著敖沂,因為有了喜歡的玩伴,敖灃的話也變多了:
你還在吃魚啊?我和祖父早已經吃過了!要我幫你片魚肉嗎?我幫你吧!沂兒,等一下我們去珊瑚叢那邊玩好嗎……”
小龍完全懵了,他茫然地鬆開爪子上的魚、讓敖灃拿走,然後,敖灃細心地幫忙片魚,再友愛地喂到小龍嘴裏。
老龍王欣慰滿意地看著孫兒們和睦相處,大力誇獎:“不錯!小灃,你做得很好,沂兒比你小,你就應該這樣照顧他。”
紀墨心裏再次歉意地想:寶貝兒你先忙爸爸這個忙,明天保證一大早就帶你上海島去玩!玩到天黑才去接你回家!
父王起得可真早,休息得好嗎?”敖白的想法和伴侶一樣,決定事後補償孩子。
老龍王伸了伸懶腰,頗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色,說:“是小灃起得早,他啊,一直念叨著找沂兒玩。親兄弟就是不一樣,一見如故啊。”
紀墨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心裏盤算著今天的安排。
他們都聚在家門口,黑昀跟容拓商量過後,把他的手下安置在四周警戒著,容拓一大早就將小海鹿送到海島上去了,此時才能心無旁騖地做事。
你們就住裏麵嗎?”老龍王皺眉審視著後麵的簡陋樸素房子。
——在一貫養尊處優的東海龍王眼裏,這個房子簡直沒法住!唉,沂兒就是在這種地方出生長大的嗎?實在是委屈他了……
是的。”敖白坦然點頭,讓開了門口。
小龍吃完了那半條魚之後,立即就被敖灃拉著遊到了對麵的珊瑚叢。敖灃身份尊貴,根本沒有機會遊出龍宮、遊到危險的外海去玩,他一看到西西裏瑰麗奇特、多姿多彩的珊瑚叢時,簡直整條龍都要發光了!
小龍在被敖灃拉著遊的途中,居然還記得扭頭大聲提醒道:
父王,上去呀,找哥哥,不要等!”
隨後就認真地陪敖灃玩耍起來:抓鮮豔的海魚、撿貝殼、玩捉迷藏、你追我趕等等。四周圍著一圈兒的護衛龍看著,唯恐兩個金貴的王子出什麽意外。
對於孩子的好記性,敖白簡直歎服了,他朗聲回應道:“放心,父王沒忘,待會兒就去。”
老龍王快速眨了幾下眼睛,覺得不對勁,立刻追問道:“敖白,沂兒讓你上去哪兒?小灃就在這裏,他還有哪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