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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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看見大神不參拜,居然就這麽跑了?龍君把乾坤袋掛在腰上,一腳塌翻了旁邊拍手起哄的魚蝦。震震衣袖,袖籠中激射出兩道光,一霎隱沒於天宇。很快晴空萬裏逐漸陰沉,悶雷陣陣、烏雲翻滾,竟是大雨拍子要來了。
河鮮沒見過這種情況,大雨不稀奇,可是時節不對,眼下驚蟄還沒到,弄出這麽大的排場,絕對大丈夫。
大家都浮上水麵看熱鬧,烏沉沉的天幾乎壓到頭頂上來。雲海奔湧,如滔天巨浪,中心凝聚旋轉,形成一個漩渦,越轉越大,整個穹頂像一麵沙盤,狂風如何肆虐,雲層就顯出什麽走勢來,景象確實有點瘮人。驚虹駙馬問龍君:“偶像,布景都搭好了,您還不出馬?”
龍君不屑地一哼:“區區鰻魚,何用本座出手,本座的坐騎就能收拾她。”
驚虹納罕地看向空中,那兩道光在烏雲間穿梭追逐,忽然雷聲大作,閃電稠密如針芒,驚天動地地照亮四方。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看明白,原來那兩道光是兩隻眼睛,龍君的坐騎是隻大雕。果然彪悍的人生不用解釋,把坐騎藏在袖袋裏的,可能除了這位高人,再無其他了吧!
一聲清鳴,震醒九州。驚虹駙馬叼著手指頭問:“那個鳥,是鳳凰嗎?坐騎不會還有別的隱晦作用吧?”
龍君轉過頭來,看表情想劈死他,“那不是鳥,它叫風蹄,本座愛寵,平時可以變化,基本來說,原形是馬。”
哎喲,學名難道叫白龍馬嗎?不過看樣子是真厲害,反派被追得無處可逃,那灰灰的人影左躲右閃,挨了好幾下,驚虹駙馬搖頭,“天雷擊中怎麽還不化成焦炭?你的雷質量不過關啊?”
龍君淡定得很,抱胸站著,曼聲道:“這本來就不是天雷,不過是風蹄的法術罷了。你以為天雷可以隨便用嗎?要上麵批條子的。這個雷可以打散她的靈力,不消四五下,她就要現原形了。”
驚虹暗自吐舌,果然好大的殺傷力啊,現了原形雖然不要命,但是道行毀於一旦,再要修成人形,得花上好幾百年。而且有前科的妖怪審批特別嚴格,到時候能不能拿到赦免,還得看人品。
眾魚眾蝦開始倒豎,劈中一下就歡呼:“五……”
砰地一聲,“嗷嗷,四……”
三!”
二!”
一!”
一!”
一……”
怎麽不管用?不是說好了四五下的嗎?大家眼巴巴看向龍君,他沒辦法,向空中喊話:“風蹄,你再偷工減料,本座要發火啦。”
才喊完,那閃電立刻變強了,直接從線狀變成了球狀。鰻魚見勢不妙從空中直奔過來,河鮮們頓時亂作一團,驚虹忙躲到龍君身後。頭頂上的風蹄是愣頭青,還在緊追不舍,一個閃電劈歪了,朝龍君麵門襲來,他抬手一揮格開,掐起指訣就打算把鰻魚打個魂飛魄散。
君上饒命!”那鰻魚降下來,跪在他麵前的水麵上磕頭,“別打了,小的甘願領罪。不管怎麽樣,毆打當事人是不對的,會遭到社會各界譴責的。”
算她識相,否則就要她好看。龍君對她剛才的逃跑行為很光火,“見到本座來了,你跑什麽?難道你以為自己能逃出本座的手掌心?”
阿嫚淚流滿麵,“要是束手待擒,那我就是傻瓜。不管能不能成功,跑還是要跑一下的,否則太沒有麵子了。”
龍君因為耽擱了看傻鮫成年,滿肚子牢騷沒處發泄,氣哼哼叫風蹄,“先把她押回啞海,聽候發落。”
阿嫚說不要,連連搓手,“小的情願跟著龍君,要是落到北海海主手裏,我就完了。龍君,我有個大嘴巴的毛病,有時候喜歡胡言亂語,要是把夷波的出身……”
龍君變了臉色,霍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脖頸,“本座沒有殺生的嗜好,不過你要是管不住嘴,本座可能會不小心失手,那就不好意思了。”
阿嫚被他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艱難地看他一眼,隻見他長發淩空飛舞,眉心輪鮮紅欲滴,滿臉的肅殺之氣,一副要走火入魔的樣子。她嚇得噤聲,忙表示自己能守住秘密,他這才鬆開手。終於能喘上氣了,她捂著脖子大聲咳嗽起來,他轉身抬起手,半空中的風蹄化成一道光,重回他的袖袋裏,天色也漸漸放晴了。
驚虹駙馬有一肚子的問題:“偶像,你為什麽不讓坐騎露麵呢?坐騎坐騎,不就是又坐又騎嗎,哪有裝在身上當掛件的道理,做你的神獸也太愜意了。”
龍君懶得搭理他,垂眼看阿嫚,“真沒見過你這麽沒出息的,玄姬的千年道行你是白得了,好歹把自己弄弄幹淨好嗎,湊近了聞一股味兒,你怎麽就人窮誌短成這樣?”
阿嫚扒拉扒拉滿頭亂發,露出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來,哽咽道:“你以為亡命天涯的日子好過嗎?天天擔心有人追來,連如個廁都要四處張望,哪有心思打扮自己。現在可好了,知道不必再逃了,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龍君,小的願意接受製裁,但是希望能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我還年輕,以前也沒幹過什麽壞事……”
他抿著唇,探究地打量她,她提到夷波的身世,可見這條鰻魚不簡單。想詢問她,又礙於邊上全是眼睛耳朵,不得不按捺。
驚虹駙馬旁觀了半天,原先是對正派打怪沒什麽感覺的,但是當這個妖怪把臉從一堆亂發裏摳出來後,他憐香惜玉的愛好立刻發作了,美麗的小囚犯有種苦情的味道,值得出手相幫,“那個……得饒人處且饒人嘛,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龍君瞥他一眼,幽幽道:“公主確實應該好好管教你了。”
驚虹駙馬依舊不以為然,對阿嫚道:“吸取教訓,重新做人,龍君是位有肚量的海主,必然不會和你斤斤計較的……”
他這裏說著,見阿嫚作嘔吐狀,幹嘔了好幾下。當時驚虹駙馬的內心就崩潰了,他替她說好話,居然惹得她反胃嗎?他恍惚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難道男性魅力直線下降了?最近遇見的漂亮姑娘不知怎麽個個對他不感冒,夷波聽幹爹的、阿螺對他惡形惡狀,現在這個更好,階下囚而已,看見他就要吐……駙馬起了歸隱的念頭,看來他應該收收心了,免得再丟人現眼。
他在心灰意冷中看到鰻魚繼續嘔吐,吐了半天,噗地一聲吐出一顆內丹來。然後托在掌心,向上敬獻。
啊,難道不是因為對他反感才出現這麽大生理反應的?駙馬感覺人生又有了希望。殷情地去攙扶,軟語溫存:“鰻姑娘小心身體,最近氣候不好……”
阿嫚說謝謝,轉頭對他嫣然一笑,驚虹駙馬頓時石化,三魂七魄從頭頂上飛了出去,驚聲大叫著,一溜煙跑得連影子都不見了。
就是這麽現實,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阿嫚摸摸臉上兩排腮,又自卑又傷心。內丹在的時候,可以用靈力隱藏缺點,現在內丹不在被打回原形,漂亮也就離她遠去了。
千年道行的凝結,那珠子發出澄黃的光彩,表麵有銀波流轉。當初她留下內丹,把玄姬當瓜子皮似的吐了,害得人家堂堂南海夫人原形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罰她肯定難以平息怒火。
龍君把內丹裝進袖中,漠然道:“你的罪責不由本座發落,回南海後把你送到玄姬宮,她想清蒸還是紅燒,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忙了這半天,忽然想起來把最要緊的事情給忘了,看來夷波出殼他是趕不上了。
念了道訣,把阿嫚兩手捆上,匆匆趕回去,撤了結界,發現那個懸在半空的繭子沒了,果真還是來晚了。
他大喊阿螺,“是男鮫還是女鮫?”
阿螺朝水草叢中指了指,“虛弱得很,君上自己去看。”
龍君忙過去,見草中大石上臥有絕色鮫人,側身躺著,頸如玉雕,耳如明月。因為長大了,身形要比之前修長得多,尾鰭邊緣漸呈緋色,和那豔翠的魚尾相得益彰,有種格外綺麗和玄妙的美感。不得不說,基因強大就是好啊,普通的鮫人即便再美,也不可能進化成這樣。現在看來是男是女似乎都不重要了,龍君垂肩長歎,就這樣吧,已經超出他想象的美,夠了。
他上前,坐在她身旁,撫撫那靛藍的頭發,輕輕喚她:“阿鮫,幹爹回來了。”
濃密的睫毛脆弱地顫抖,她轉過臉,原先可愛的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也變了,朱唇一點藏櫻桃,鳳眼半彎藏琥珀,現在的傻鮫既熟悉又陌生。龍君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是老了,開始戀舊了,他居然很懷念之前的傻鮫,有點白癡,有點幼稚。現在這張臉,分明是一張荼毒四海、妖顏惑眾、人人喊打的臉,美則美矣,不夠傻,怎麽辦?
龍君捂住了臉,泫然欲泣,“本座的傻鮫沒了……”
她撐身坐起來,“幹爹怎麽了?小鮫不好看嗎?”
他搖搖頭,“幹爹隻是……傷春悲秋。沒什麽,你勉強還能入眼。”
要他承認別人美是不可能的,她抿唇一笑,眼角眉梢俱是風韻,“那幹爹難過什麽?你剛才說撒嬌嗎?幹爹喜歡小鮫撒嬌?”
咳咳,這個得再協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再撒嬌要出事,縱然像他這樣的大神,恐怕也難以招架。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
她嗯了聲,重新躺回去,一雙妙目隻是看著他,小聲說:“不過還不能走,渾身疼,要再休息一下。幹爹也別走,留下陪我。”
龍君很驚訝,聽她說了一長串,口齒清晰,斷句準確,原來一旦成年,連舌頭都脫胎換骨了?以前總覺得她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現在好了,一夕之間所有困擾都解決了,可是龍君又開始留戀她結結巴巴的時候,連口吃都那麽可愛。
他從肺底裏呼出一口氣,仰脖道:“人總會長大,我不能希望你停留在那個階段,停留得太久。”他低頭對她微笑,“阿鮫,你以後可以穿最漂亮的衣裳,想要什麽樣的就有什麽樣的。”想起她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性別,因為身上還穿著先前的衣裙,什麽都看不出來。他舔了舔唇,“那個……是穿袴褶呢,還是穿裙子?如果穿袴褶,也好,可以四處走動,沒什麽忌諱。如果穿裙子……你就隻能留在幹爹身邊,哪兒都不許去了。”
她聽了,眨巴著大眼睛問:“幹爹是怕我吃虧,要保護我嗎?小鮫知道幹爹的心思,養著養著,就變成自己的了。”
龍君轟然之間麵紅耳赤,斥道:“不像話,本座是這樣的龍嗎?把你留下當然是為你好,外麵的世界多危險,隻有在幹爹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我也說了,你要是男鮫,可以到處走動,我不攔你。但要是女鮫,就安安分分待字閨中,等幹爹給你找個好婆家,你就嫁了吧!”
夷波賭氣坐起來,“小鮫要留在幹爹身邊,哪兒都不去。”
他斜斜眼,“那你首先得是個女鮫……”
我是。”她把交領撕開,一挺胸,“你看!”
龍君的鼻血緩緩流下來,被水一衝就散了。雖然身體長大了,舌頭發育利索了,可惜智商還是硬傷,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想想真是……心酸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