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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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又是一記響雷,剛走到山洞前的龍君被震得站立不穩,一些細小的碎石砸下來,砸在他尊貴的頭上,弄亂了他的發型。他有點生氣,要是換了在別處,他不把那個沒眼色的雷神一口吞掉才怪。可惜現在環境對他不利,實力也不對等,他隻有通過迂回之術,方能取勝了。

    他拍了頭上的灰,把琅玕冠扶正,整了整衣裳踏到洞外,含笑對半空中作了一揖,“幸興兄,好久不見。”

    夷波對阿螺吐了吐舌頭,“星星?雷神難道是女人嗎?不行,這樣龍君會有危險的。”

    她所謂的危險,就是指被人覬覦美色。對她來說龍君帥得突破天際,世上任何女性都會對他心生好感。如果雷神是女的,那會不會趁機進行要挾,進而潛規則他?為了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夷波決定和他並肩站立,宣告主權。但阿螺覺得不妥,“龍君那麽聰明的人,不會被占便宜的。你稍安勿躁,等雷神回應了再說。”

    畢竟還是有點交集的,大概不好意思不給麵子,天上的聲勢減弱了些,隻聽一個中氣不足的聲音幽幽傳下來:“我當是誰,原來是南海龍君。好久不見啊,龍君別來無恙。”

    夷波終於鬆了口氣,還好是男的,不過好好的男人,為什麽取名叫星星,真是口味獨到。

    探頭看,龍君在電光裏傲然佇立,一個臨危不懼的男人,任何時候都充滿吸引力,夷波對他的依賴又上一層,覺得隻要有他在,所有難題都是可以攻克的。

    果然他頂住了壓力,含蓄一笑道:“自上次金門一別,已經有三百多年了,我幾次路過雷神山,想去拜會幸興兄,無奈兄職務繁忙,總不得相見。這次可巧,在這裏遇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中天上的雷神停了五雷鼓,“九川兄不知道,這些年修煉成精的雜物太多,飛禽走獸也就算了,好歹有血有肉,連算盤都成精了,吾工作量甚大。這幾年吃住都在辦公地點,已經鮮少回家了。”突然發現聊得太家常了,似乎不太好,拱手道:“工作期間不便說私話,待吾辦完了手上的事,再與兄暢談。不瞞兄,吾正追一妖螺,幾次三番都被她逃脫了,今天恰好看見,順便給她一頓天打雷劈,好渡她入道。冒昧問一句,九川兄似乎與妖螺同行,可否將她邀出來,讓小神完成工作?”

    開玩笑,邀出來就死定了。龍君抿唇淺淺莞爾,“她是我南海海族,在我帳下供職。這次是隨我出來遊玩的,不想忽然要渡天劫,小孩子還沒準備好,央我出來為她求情。我知道幸興兄的手段,她四五百年的道行,隻消兄一錘就會化作焦炭。兄在業內的好口碑是人人皆知的,妖族聞兄大名,個個嚇得魂飛魄散。聽說上年的三十六內院中司排名,又是第一?”

    雷神很謙虛地擺了擺手,“不值一提,差評客戶全給劈死了,剩下的渡了劫當然全是好評,畢竟還圖下回打交道嘛。”言罷正色,“不是小神不給龍君麵子,實在是任務在肩,法不容情。小神今天已經跑了三萬多裏了,連飯都沒吃呢,龍君就不要難為我了。讓她出來相見,我輕一點,能捱過去,皆大歡喜。”

    可是那隻螺是半瓶醋,根本經不起那一下,龍君歎息不已,“我也不兜圈子了,說實話,她是小女的好友,為了不讓小女傷心,在下隻好向兄討個人情了。”

    半空中的雷神臉色很不好,“怎麽?龍君要觸犯天條嗎?再說龍君何時成婚的?哪裏來的女兒?龍君千萬別誆我,小神不喜歡被人欺騙。”

    他這裏說著,身後的烏雲被撥開了,露出一個尖尖的腦袋,頭上的頭發一絲不苟向上束成一束,不知打了多少桂花油才能保持在狂風中屹立不倒。她驚聲尖叫,“那個女兒是不是南海鮫人?是不是剛成年就被龍君收作義女?龍君是不是在潮城外建了個行宮用來同居?是不是七天七夜閉門不出顛鸞倒鳳?嗬,龍君,小神真是太崇拜你了,小神業餘時間很喜歡看禁忌戀話本,當時看完了激動得失眠了好幾天,本以為是同人,沒想到居然是真人真事!”

    龍君的笑容裏有小小的尷尬,卻又隱約有種甘之如飴的感覺。原來那部《龍鮫傳》流傳得這麽廣,連電母都知道了。隻是很好奇,拱了拱手問:“腐女也看這類題材?”

    電母笑得很靦腆,“我不是職業腐,隻要比較刺激的都喜歡。”她和雷神是萬年老搭檔,相處的時間長了,有時候難免會受點影響,但取向上還是正常的。

    龍君看了雷神一眼,慢慢搖頭,“幸興兄別相信那些傳言,黑市上流傳的話本都是為了嘩眾取寵。想當年我和熒惑君的私交也被人曲解,沒辦法,但凡受到追捧的,都逃不開緋聞的糾纏,其實就我個人來說,我還是個比較念舊和專情的。”

    雷神分明有點動容,略扭捏了下,“龍君和小神說這些幹什麽,小神又不彎……”

    龍君背上的寒毛豎了起來,連臉上的都有蓬勃之感。他勉強按捺住了,畢竟這個世界對出櫃這種事的包容性還不大,即便貴為神眾,也沒有勇氣輕易冒險。反正不管是直還是彎,至少天上雷電已經停了,隻剩呼呼的北風,刮過綿延千裏的雪域。

    猶記得當年……”他咽了口唾沫,“在下渡劫,就是在幸興兄手上經受考驗的。兄其實不像外人傳的那樣不近人情,至少在我看來,兄還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剛才兄說日行了三萬裏,還沒有吃飯,何不下來歇歇腳力,我打兩隻兔子,與兄做炙肉吃,如何呀?”

    雷神立刻出現了蠢蠢欲動的症狀,電母在旁邊看著,一頭霧水。難道風向說變就變了嗎?這一天經受的刺激實在讓人無法招架。她小聲提醒:“組長,我們還在工作期間……”

    工作期間就不用吃飯?你不餓嗎?”

    電母搖了搖頭。

    你不餓我餓啊,不提供工作餐就算了,難道夥食自費還不給用餐時間嗎?”

    終究經不住誘惑,很多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道九川時,就覺得這條龍不可小覷,沒想到隻過了一千五百年而已,他的進步速度堪稱奇跡。他竄得很快,從閑散遊龍到南海海主,又到現在的應龍,其實職務已經完全配不上他的修為了。本來他們還能勉強算平級,現在他是無冕之王,還如此平易近人,委實令人受寵若驚。

    雷神從五雷鼓上起身,整了整衣冠,回首問電母,“你看我今天氣色怎麽樣?”

    臉泛紅光,有紅鸞星動的跡象。電母牙關嗑得哢哢作響,“組長皮膚緊致,眼皮上也沒有雜毛,昨天修過了?”

    因為今天的行程早就有安排,雷神悄悄做過保養。老搭檔之間,幾乎沒有太多秘密,雷神輕聲細語說:“我們兩個,總有一個得守住崗位。我先下去,暢談一下人生,之後再給你帶飯上來。你好好看住五雷鼓,知道了嗎?”

    電母點頭不迭,“別去太久,今年還差兩個名額完成指標。”

    雷神說知道了,按下雲頭欲與龍君匯合。至於海鮮渡劫的事,稍緩一緩也沒什麽要緊。剛才不是說還沒有準備嗎,那好,利用他和龍君做燒烤的這段時間好好準備,等他吃完了再開工,反正時間也不急。

    他帶著友善並羞怯的笑,從厚厚的雲層裏走來,“既然龍君盛情相邀,那小神……哎呀!”

    飛浮山是絕對公平公正的,不管是神還是魔,到了這裏首先收繳法力,雷神忘了這一點,電母也因疏忽沒有提醒,於是執法者華麗麗地從半空中摔了下來,落進積壓成堆的大雪裏。

    山洞裏一陣騷動,大家奔出去看,傳說中頗具神秘色彩的上神,居然和常人看上去沒什麽兩樣。

    怎麽不是鳥嘴?”

    也沒有翅膀……”

    夷波躲在千機長老身後,探了探頭打招呼:“上神您好,我們見過麵的,不知您還記不記得,您在南海連著劈了我兩回,第一回我差點死掉,第二回幸虧我跑得快。今日見到您,我真是五味雜陳,管不住兩手啊!”

    雷神訝然,“你想幹什麽”差點說出口,最後還是忍住了。

    龍君輕輕斥了她一聲,“不許對上神無禮。”笑眯眯上前扶起雷神,“這是我幹女兒,幸興兄叫她阿鮫就好了。”

    畢竟是公職人員,就算一時失察崴泥,也不影響他的威懾力。等他重返上界,手裏依舊握著生殺大權,阿螺的死活全在他一念之間。大家知道這個道理,自然對他十分盡心,都圍上來,結結實實表示了一番敬仰,然後四散開去,拉弓射野味,撿柴生火堆,馬屁拍得十分到位。

    雷神愁眉不展,沒法回去工作,好多事情就要耽擱了。想讓電母要來救他,又怕降到了一定高度把她也拖累了,實在進退兩難。

    龍君溫柔勸慰他,“算了,落地為兄弟,也算緣分,別辜負了上天的美意。電母一人能操作天劫嗎?”

    雷神眉頭緊蹙,“能是能,隻怕忙不過來。不行,得先讓她回去告假,要是知道我無故缺勤,上麵要怪罪的。”

    他這一墜落,聲張起來,三界之內還有誰不知道道九川帶著一大幫子人去飛浮山探監了?他想了想道:“依我之見,還是讓電母受累,一個人先完成指標吧!或者暫時休兩天假,等離開這裏,神不知鬼不覺的複職,免得麻煩。”

    雷神長出了一口氣,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今年的年假還沒休,就挪到現在吧!和一大群妖怪混在一起,十分折辱他的威名,但是龍君在側,似乎又有些小欣喜。

    龍君這回的犧牲很大,為了幫阿螺渡劫,他還得出賣色相,誰讓他是這群人裏的顏值擔當呢!和雷神並肩坐在冰天雪地裏烤肉的時候,他還不時回頭張望,阿鮫會明白他的苦心吧?他為了她,已經開始喪失原則了。以前死都不願意的幹的糗事,現在心甘情願,或許他應該找個機會和她談一談,談什麽呢……談談感情,談談理想吧!

    我給你講個悲傷的故事,從前有一隻鮫人,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大神。大神好威風,所有雌性都仰慕他。大神也很高冷,對鮫人總是若即若離,鮫人的苦惱沒有人懂。”

    夷波開始拉著阿螺長籲短歎,阿螺點點頭,“文筆不錯。”

    鮫人知道撒嬌賣萌是沒有用的,隻有提高自己,才能配得上他。鮫人當上了北溟溟主,溟主手下有美男無數……”她的語速變慢,因為看見千機也加入進去了,就坐在龍君身旁,一黑一白,背影看上去很搭。她愈發落寞,“鮫人打算用激將法,製造出一個男二……看看大神愛不愛……她……”這下幾乎要停頓下來了,因為龍君把手裏的肉串遞給了千機。夷波的肚子很應景地叫了一下,心灰意冷,“經過了無數試探和掙紮……最終男一……和男二日久生情,決定……在一起了。故事到這裏就全劇終了……”她轉過頭看阿螺,“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阿螺沒開口,扣扣搖著頭接了話:“其實,這是一個弄錯了主角的恐怖故事。男一是男二,男二是男一,女主才是第三者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