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安靜下來，四周的一切就會變得很清晰，遠處隱隱有妖獸的嘶吼聲傳來，為清冷的夜色籠罩上了一層恐怖的色彩。

    齊天揚一邊恢複功力，一邊胡思亂想著，等到再回想，又連自己上一秒在想些什麽都忘了。

    時間過得很慢，那些妖獸也許是有什麽顧忌，並沒有上前，隻是遠遠地看著，眼睛在夜色裏發出光亮來。

    齊天揚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安靜，閉著眼睛對楚寒非道：“你說說話，隨便說什麽。”

    楚寒非微微愣了一下，他並沒有表示好奇，撩袍坐到齊天揚身邊不遠處， “你想聽什麽？”

    隨便……”齊天揚莫名被那天生尾音上挑的聲線弄得有些心慌意亂，不自然地撇過頭，“或者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楚寒非輕笑一聲，齊天揚臉撇得更厲害了，說話就說話，好好的笑得這麽蘇做什麽，耳朵都聽麻了……

    少爺想聽，我就說說吧，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我是靈虛小世界中人，那裏世俗皇權交替，很亂，我出生的人家是犯官後裔，日子不好過，賣兒賣女的，我出生的時候好一些，但也沒好過幾年……”楚寒非說著從前的悲慘經曆，心裏卻沒什麽感觸，臉色也是淡淡的。

    齊天揚卻是越聽越心虛，這些東西全都是他設定的，當時寫得很爽，讀者也買賬，可當他筆下的世界成形，真的有那麽一個人來承受了這些苦難，味道就不對了。

    不觸及底線，他其實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他一直因為種馬的緣故討厭楚寒非，可這些，難道就是楚寒非自己願意的嗎？正如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哪怕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命運之子，也一樣是被劇情束縛的傀儡。

    齊天揚甚至有點唾棄自己了，明明人是他寫出來的，每一個性格都是他設定的，要說三觀不正也是他這個當作者的三觀不正，他到底在哪裏討厭個什麽勁啊？

    後來，師父對我挺好的，當時想過去報仇，可下山那天，到了凡俗界，連皇朝都沒了，想想這世事更替，還真是挺快的……”楚寒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齊天揚越來越心虛，到了後來，他已經轉了個頭直接用背對著楚寒非了。

    楚寒非不明所以，見他沒有叫停，頓了頓，接著說，怕齊天揚不適應，被同門背叛的那些事情他盡量簡略過去，轉而說起後來重修時發生的一些事情。有他和乾坤圖去探前人秘境，被各式妖獸靈獸追得團團轉，有他因為不通行情把價值連城的靈藥當成普通靈草出售得一幹二淨，結果乾坤圖從沉睡中醒來，生生又氣暈過去等等，他專挑有趣的事情來說，盡量不讓齊天揚覺得他可憐。

    兩人就這麽一個說一個聽，氣氛倒也和諧，星月交輝，夜風陣陣，兩人墨色的發絲飛舞，偶爾交織在一起。

    月色融融，映照在一雙清澈的眸子裏，不遠處瓊樓玉宇，燈紅酒綠，隻是平添無限寂寥。

    不知不覺，回到魔宗已有數月，前世的記憶已經清晰，再回想起前事，隻有惘然。

    言旭風輕聲道：“今日又在鬧什麽？”

    回尊上，是昆喻長老前些年埋下的魔種廢了，鬧著要去報仇，衛徹大人命人將昆喻長老壓下了。”侍從低著頭，小心的說道。

    魔宗眾人大多脾氣暴烈，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言旭風不感興趣的擺擺手，“罷了，隨衛先生去。”

    這衛徹確是個能人，他初時並不是魔宗中人，隻是奄奄一息時被一名長老帶了回來，原本隻是看中他天生爐鼎體質，想要受用，沒想到卻被他護身法陣反噬，一身魔功為他人做嫁衣，而這衛徹也因為吸取了魔功而轉化為魔修，便是前世的他力排眾議將他留下，沒想到數百年過去，這人已經成了魔宗最有話語權的存在。

    他倒對這些沒什麽感覺，是忠是奸，都和他無關，隻要等他實力恢複到前世的境界，這天下間，他還需要怕誰？

    言旭風輕拂袍袖，正待離開，忽想起一事來，問道：“死的是什麽人？”

    那侍從連忙答道：“回尊上，是昆侖仙宗雲真尊主的首徒，名叫顧顏。”

    言旭風心中一動，“她是怎麽死的？”

    侍從平日和人閑聊的時候也是聽過一些的，當下就道：“聽說是在禦劍門惹上了一位世家子弟，被人當場斬殺，連屍身都沒保全……魔種，也碎了。”

    世家子弟……”言旭風沉吟，“可知道叫什麽名字？”

    這就難為侍從了，他畢竟身份擺在那裏，能聽個大概就不錯了，哪裏會去記下這些，他連忙跪下：“尊上恕罪，小人不知！”

    言旭風微微皺眉，“罷了，你起來吧。”

    侍從不敢，連連叩頭。

    尊主想知道什麽，不如問屬下吧。”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你退下。” 後一句話，卻是對那侍從說的。

    侍從小心地看向言旭風，見他微微點頭，連忙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言旭風轉身，見來人滿頭白發，雙目暗紅，微微笑道：“衛先生？”

    衛徹當初在吸取魔功的時候心境大變，走火入魔，這白發紅眸便是當時留下的烙印，現在卻成了魔宗第一軍師的標誌。

    衛徹相貌雖然詭異，卻有一張極為精致的容貌，隻是表情十分冰冷，自有一種凜然氣勢，讓人無法生出褻瀆的感覺。

    很像少爺。

    言旭風笑裏帶了些真心，“衛先生總是這樣無趣，我回來也有一陣子了，竟從未見先生笑過。”

    世無無可笑之事，便無可笑。”衛徹淡淡道：“齊家二公子齊天揚斬殺雲真尊主愛徒，此事早該稟報尊上，但那時尊上在閉關，屬下自作主張，沒有讓人打攪尊上。”

    言旭風臉色微變，旋即恢複正常，“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他的安危和我沒有什麽關係。”

    衛徹點頭，並沒有拆穿他這個明顯的謊言，他頓了頓，補充道：“顧顏與雲真尊主一直在師徒雙修，此事恐怕難以善了。”

    言旭風的眉頭不自覺皺起，自言自語道：“莫非她還想和齊家對上？”

    衛徹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微微低下頭掩飾過去。

    齊天揚晃了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晃出腦海，他看看天色，實在看不出來文武二星究竟什麽時候昌盛，回頭再看，這才發現乾坤圖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他轉頭看向楚寒非，忽然發現剛才的氣氛有些……

    於是電燈泡被弄走了嗎？乾坤圖真不愧是天上地下第一有！眼！色！的！神!器！啊！

    齊天揚冷冷的看了楚寒非一眼，一腳踢在他腿上，哼道：“你還真有本事！”

    完全不知道又怎麽得罪了自家少爺，楚寒非無奈地站起身，也不回答，等他氣消。

    齊天揚狠狠咬牙，以為他不知道嗎？乾坤圖的閃遁大法就是像這樣在無數個女人身上練出來的，現在尼瑪的劇情才哪到哪兒？就這麽有眼色絕壁不科學！合著小爺給蝴蝶了幾個就得從幾個妹子身上找補回來是吧？枉費小爺剛剛一肚子的愧疚了！

    種馬就是種馬！一輩子改不過這個死性！

    呃，雖然對你的觀點很讚同，但是現在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好嗎？” 淩雲壁忽然道。

    由於淩雲壁並不是喜歡窺探別人的內心，他一直很少說話，乍乍開口，倒把齊天揚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不得不承認淩雲壁說的很對，現在的確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那些妖獸已經越來越近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一擁而上，將他們撕成碎片。

    我去！說好的文武二星昌盛則帝星昌盛呢，帝星昌盛不是應該少了很多危險？為什麽這些妖獸越來越近了啊！

    齊天揚拔出劍，和楚寒非背靠背站到一起，生怕後心失守。

    下意識地將後背交給對方，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那麽一刻的怔愣，他們從來沒有這麽深刻的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他們大道相聯，性命相係。能信任的，隻有自己和對方。

    乾坤圖推算到了，這些妖獸都是被強行驅使的，法陣最弱的時候正是它們最瘋狂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在文武二星最亮的時候找到陣眼，再攻破，否則就會被永遠留在這裏。” 頓了頓，楚寒非道：“還有兩刻鍾的時間，那之後我們隻有半個時辰找到陣眼。”

    齊天揚和他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下一刻，兩人直接衝進了妖獸群中，隻見夜色中，忽有兩道光芒升騰而起，不多時，劍光紛舞，血肉橫飛，紫氣與雷光交織，隱隱有龍吟虎嘯之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