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齊天揚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沐浴這靈雨的楚寒非，他微微仰著頭，雙眸半開半合，隨著天幕漸漸明朗，他的臉龐也越發清晰，在無色雲彩的映照下，顯得格外俊美。

    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渡天劫之後，楚寒非總會變的很狼狽，這次也不例外，他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頭發也散了，然而這種狼狽一點也不損他的氣質，反而讓人心動莫名。

    齊天揚的飛劍停在了馬車麵前，距楚寒非不遠，卻不上前，靜靜等待著他沐浴完靈雨。

    除了晉級和煉器，靈雨也有助於天劫之後的恢複，雖然浪費，但在沒有完全準備好晉級的情況下，靈雨也算得上一流的傷藥了，據說這法子還是當年霜寒劍尊發現的。

    有了上官鴻飛記憶的齊天揚卻知道，這隻是他們當年初見，結伴逃亡時，追兵跟得緊，晉階了也來不及收靈雨，意外的發現罷了。

    看著和記憶裏一般無二的背影，齊天揚有些恍惚，他莫名覺得自己還在三生三世鏡中，等這人轉過頭來，又會滿臉冷漠的說：“我們走。”

    然後便是一場逃亡。

    逃亡的路很長，長得看不到盡頭……

    等等！

    齊天揚陡然反應過來，他在三生三世鏡裏完全是跳著過的，代入感很差，就算上官鴻飛的記憶比較詳細比較清晰，也絕不會到這種影響他思維的地步。

    視線漸漸變得清晰，齊天揚眨了眨眼睛，見楚寒非正站在他麵前，不由老臉一紅，他好歹也是個元嬰修士，放在下界開宗立派都夠了，居然還會被旁人渡劫過後的心魔劫餘威給影響到。

    他想說些什麽，下一刻，整個人都落入了溫暖的懷抱裏。

    我差點以為，見不到你了……”楚寒非用下巴輕輕的摩挲著齊天揚的發頂，喃喃道。

    不知怎的，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話，卻聽得人有種落淚的衝動。

    齊天揚由他抱著，他現在還能感覺到楚寒非心境上的波動，他知道，這是心魔劫剛剛過去，心境還不穩的緣故，這時候隻要有人陪著他就好。

    齊天揚低聲道：“你剛剛……還好吧？” 他原本是想問楚寒非心魔劫到底遇見什麽了造成這麽大的心境波動，話一出口便覺不妥，既然是心魔，那就一定是修士藏在心底的執念，執念成魔，也是一個人最大的弱點，於是半道轉移了話題。

    楚寒非笑了笑，想來也知道齊天揚原本想問的是什麽，他將懷中人抱得更緊，沒有說話。

    他看見的，是無數個齊天揚，每一個都帶著他最熟悉的氣息，每一個都有著他魂牽夢縈的眼睛，用各種方式來到他的身邊，每一個看上去都深情款款，然而他知道，這裏麵沒有他的齊天揚，他的齊天揚不會和人共侍，不會爭風吃醋，不會溫柔小意，他是這世上最驕傲的少年，如斯耀眼。

    假的，這些人全是假的，哪怕是神魂分裂，哪怕是轉世低到塵埃裏去，他的少年也不會變得這樣低微，他看他的眼神也絕不會充滿算計，或是癡迷。

    心中明晰了這一點，心魔劫過的自然快，隻是睜開眼的那一瞬，他才發現了自己的恐慌。如果，如果這世上真的沒有齊天揚這個人，怎麽找也找不到，他會不會有一天就像是心魔劫中看到的那樣，來者不拒，將所有和他氣息相似的人收集起來，慢慢墮落成他最厭惡的那種人？

    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少年，楚寒非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患得患失過，意外的，這種感覺還不壞。

    有人在自家山門前渡劫，靈台寺也不是沒有人通知上層，隻是同為正道，人家在渡劫的時候你還能上去打斷？好不容易等到天劫渡完，可以上前拜會了，誰，誰想到那個渡劫的光天化日，和尚門前，他就和人抱起來啦！靈台寺的掌事僧人瞬間覺得自己的鈦合金狗眼都要被閃瞎了。

    也不知兩人抱了多久，總之在楚寒非注意到不遠處的掌事僧人的時候，對方的臉已經木了。

    這位師弟可是禦劍門弟子？緣何不在宗門渡劫？”掌事僧人臉圓圓的，很有佛相，他身後跟著數十名僧人，看上去修為都是很高，最少也是分神了，叫楚寒非一聲師弟，並不出格。

    楚寒非對於外人，妥妥是個交流障礙，聞言微微抿唇，“路過。”

    掌事僧人：“……”

    路過，嗬嗬，挺巧的。

    這時一個小沙彌匆匆過來傳信，“掌事師叔，明修師叔說，這兩位都是他的客人……”

    掌事僧人：“……嗬嗬。”賠償款又收不回來了。

    首席弟子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不過片刻，確認了身份之後，楚寒非和齊天揚就被允許進了無心殿，明修和楊麟都在內殿，季鋒等在外麵走來走去，很擔心的樣子。

    裏頭還在忙，季鋒悄悄將兩人招到旁邊，小聲道：“先別出聲，這會兒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

    齊天揚點頭表示明白，楚寒非微微頷首，這時季鋒注意到他們之間牽著的手，頓時露出一股“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齊天揚也發現了，瞥了一眼楚寒非，眉頭上挑，像是在問：你什麽時候牽上的？

    楚寒非不說話，麵無表情的樣子很是禁欲，不過手心裏微微的潮濕卻出賣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齊天揚唇角微微翹起，沒有掙脫。

    明修對於神魂方麵的造詣可謂是登峰造極，前前後後不過半日功夫，奪舍的妖物已經被他剝離出來，提在手上，楊麟安安穩穩的躺在榻上，雖然臉色蒼白，呼吸卻很平穩，顯然已經脫離了危險。

    接下來隻要好好休養一陣，就沒什麽大礙了。”明修看了楚寒非一眼，視線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問了一句：“是小鋒的師弟？”

    季鋒反應過來，連忙給二人介紹，“楚兄，這是我兄長明修，兄長，這是楚寒非楚兄，楚兄是辰軒劍仙的弟子，也是小師弟的師叔……咳，這輩分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他摸了摸頭，“總之修真之人，不在乎這些，哈哈。”

    季鋒不怎麽會介紹，楚寒非頓了頓，把他沒說出來的重點強調了一下：“多謝大師相助，我是天揚的道侶。”

    他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明修卻聽懂了，頓時有些好笑起來，他一個僧人，還能和他搶人不成？

    齊天揚一聽道侶兩字，心頭一動，難得的沒有拆台，本來還想來個含情脈脈的眼神，由於實在太惡心，作罷。

    此刻天色已晚，寒暄了幾句，明修便讓人帶他們去客房休息，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特意安排齊天揚和楚寒非住一個房間，反正他們都自稱道侶了，就算不是，也必然兩情相悅，住一間也沒什麽。

    齊天揚黑著臉看著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又看看楚寒非，立刻決定一個人獨占整張床。

    楚寒非也不爭辯，修真之人很少睡覺，一個晚上不睡也沒有什麽，楚寒非找了本經書，就著客房中夜明珠的光亮，坐在一邊慢慢看了起來。

    齊天揚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麽，往常他一沾枕頭就著，今天反倒睡不著了，他翻了個身，眼睛悄悄張開一條縫，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楚寒非。

    無心殿的夜明珠的光線偏暖色調，在夜色裏照的楚寒非那身仿佛與生俱來的冷冽氣質都柔和了許多，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裏，卻像是一副畫一樣。

    看了一會兒，齊天揚摸了摸鼻子，將那些文藝的念頭丟出簡單粗暴的腦海，他確定，自己睡不著的原因是因為楚寒非在旁邊，並且沒有睡覺。

    他想了想，心中微弱的那麽一點同情心冒了出來，決定妥協：“你上來，和我一起睡。”

    楚寒非早就發現了齊天揚在看他，不過沒有拆穿罷了，為了讓他更好的看他，他還特意不著痕跡的調整了一下方位。長得好看的人往往會有一點糾結，別人喜歡他們的臉，會讓他們很享受，但因為喜歡臉而喜歡他們的人，往往又會讓他們覺得很膚淺。然而楚寒非表示，沒什麽膚淺不膚淺的，臉是他的，喜歡臉也就是喜歡。長得好是優點，因為這個糾結簡直傻逼，優點就是優點，要利用到底。

    聽到齊天揚的話，楚寒非唇角一勾，連推辭都省了，直接解了外衣向床邊走去。

    看著楚寒非極其自然的解開外衣掛在衣架上，一邊向他走來一邊解著裏衣腰帶，齊天揚不知道怎麽忽然有點緊張起來。

    等等！

    他緊張個毛啊！

    楚寒非就算表現的再攻也是注定要被他壓的！振作點齊天揚！，你行的！

    脫到隻剩下一件中衣和一條薄薄的褻褲，楚寒非微微俯身，靠在齊天揚耳邊道：“哪裏，可以給我睡呢？”

    齊天揚原本就漲紅的臉龐頓時加深了一個色度，漂亮的桃花眼睜的圓圓的，像一隻機警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