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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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著張楚給我洗的蘋果,我一口一口咬得很小心,實在算不上很甜,但是就是格外地好吃,張軒也啃著一個蘋果,他哥順手給他洗的,他吃得格嘰格嘰的,又吵又煩。
我瞪了他幾眼,他都沒收到我的威脅,看著我手裏隻啃到一半的蘋果問,“你是不是吃不完?吃不完我幫你吃吧。”
我立刻就把蘋果往嘴裏塞,他切了一聲,“那麽喜歡吃,讓我哥多給你洗幾個,估計你會吃到想吐。”
張軒有時就是這麽讓人討厭,我側過頭,不理他,他沒發現我的不滿,又繼續跟我說話。
說了兩句後,他歎口氣,“哎,你昨天怎麽逃課了呢,我跟哥哥還有李秀姐姐本來想去找你玩的,哥哥說想帶我們去遊戲廳裏玩呢。”手裏的蘋果突然變得又澀又苦,我低頭看著氧化了變得難看的蘋果,忽地順手就將它丟到垃圾桶裏。
張軒不滿地喊道,“喂,你不吃可以給我吃阿!”
我掃了他一眼,在心裏狠狠地唾棄,吃吃吃就知道吃!隨後我滑下高高的病床,忍著腦袋的發暈,朝門口走去,然,我很快就停在門口,斜著眼看著走廊上那兩個人,一高一矮,一美一帥,同樣優秀,同樣耀眼,他們正在講話,卻可以看到李秀嬌滴滴的表情,還有張楚高高的後腦勺,太遠了,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是光是想象,我的心裏就翻滾不已。
那時的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隻知道,我想破壞什麽,張軒正是在這個時候湊過腦袋,他笑嘻嘻地說,“哥哥跟李秀姐又在說悄悄話。”
他說又……
我伸手將他狠狠地推了出去,他啊了一聲,成功引起了走廊上那兩個人的注意,而張軒同時也摔倒在地上。
我看到他們驚訝的表情,看到張楚朝張軒跑去,我看著李秀,冷哼,隨後我轉身,朝病床上走去。
身後,張軒正在跟張楚告我的狀,喋喋不休,吵吵鬧鬧,幼稚。
我想出院,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高大的醫生冷冷地看著我,說我有腦震蕩,如果出院,會影響發育。
影響發育在我的腦海裏代表不會長大,還得永遠當個被大人壓製的小孩,為了不影響發育,我隻能乖乖地呆在醫院裏,李秀在醫院裏照顧我,成天在我麵前礙我的眼,博得護士跟那位連手指尖都冷冷的高大醫生的喜歡。
護士姐姐總喜歡說,“李秀你這麽優秀,將來當護士吧,當個白衣天使。”
每當這個時候,李秀總能笑得愈發地甜美,也許是被誇獎優秀,那被貼上的優秀的永遠也不會撕下來的標簽,也許是她真的想當一名白衣天使,當一名護士,在那個時候,護士是繼醫生以外最受尊敬的職業,我裹著被子,輕輕地閉上眼睛,嘴角微撇,安靜地聽著李秀嬌羞地回複護士的話,過了幾分鍾後,我就出聲趕那群護士出去,順便趕走李秀被誇獎的優秀,我睜開眼,看著李秀帶著幾分尷尬地將護士請出去,然後抓抓頭發朝我走來,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眼神複雜,幾秒後又雲淡風輕似地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很想告訴她,你不舒服了我就舒服,不過我沒說,拉高被子將自己裹著。
住院的期間,爸爸一次都沒出現過,最後停留在我腦海裏的是他憤怒的眼神以及扭曲的唇角,我不時地想起媽媽說的話,不會原諒爸爸,不會原諒他,那麽她會懲罰他嗎?像爸爸懲罰我的那樣。
媽媽每次來醫院看我,都特別關心我,對我小心翼翼,不敢說一點重話,什麽都順著我來,我讓她丟掉張楚帶給李秀的葡萄,她也照做了,李秀在一旁的表情閃過一絲委屈,隨後她低聲地對媽媽說,“妹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她喜歡就好。”
媽媽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很欣慰,我忍著惡心瞪著李秀,“你別裝了,明明就不想我丟的,還要裝作很大方的樣子。”
她立刻低下頭,媽媽臉色變了變,想喝訴我,看到我的後腦勺又硬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
媽,我去裝水。”李秀一副不想媽媽為難的樣子,提起水壺朝門口走去,媽媽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歎氣,我將身子縮進被窩裏,在被窩裏睜大眼睛,帶著勝利進入夢鄉。
出院那天,張楚帶著張軒來接我,爸爸也來了,跟在媽媽的身後,我沒抬眼看他,隻看著李秀跟張楚在空中不停交錯的視線,那一刻我覺得我像個小偷,躲在暗處看著這兩個人究竟要眉目傳情到什麽時候,張軒叉著腰站在我身邊,撇著嘴說,“糖糖老師把你的《夕落》帶到市裏去了,好像是參加什麽比賽。”
我想起出事那天早上交的那副畫,本來我取名是《奚落》的,帶著無盡的諷刺,整副畫隻有兩個顏色,黑色跟灰色,是常青樹落葉之後的模樣,糖糖老師當時看完那幅畫,就將我的字給改了,成了同音字的《夕落》,沒想到他帶去市裏了,那對我來說隻不過是交了一份作業而已。
我看過你那幅畫,沒看懂你在畫什麽,可是糖糖老師隻挑了你這幅畫去,其他人都不開心著呢。”
張軒說其他人不開心的時候他的表情更不開心,我低頭看了他一眼,隨後轉開視線,那天早上交畫的時候他是最積極的,還東挑西選,用心地選了好幾副,最後才敲定了那一副畫。
他畫了什麽,我也沒看懂。
也是,自己的靈魂有誰能看懂。
晚飯媽媽想留張楚跟張軒吃飯,感謝他們兩個人這幾天常常跑醫院,我頂著綁著紗帶的腦袋坐在沙發上,聽著張楚說家裏還有點事,今晚不能在這裏吃飯了,多謝媽媽之類的話。
張軒站在他身邊,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的哥哥如此自得地應付媽媽的話。
媽媽說不過張楚,隻能點著頭,“那下次一定要來我們家吃飯,阿姨給你煲湯喝。”
期待張楚留下來吃飯的人不止是媽媽,李秀也期待著,即使她沒有開口跟媽媽一樣邀請,可是她的眼神透露著期待,張楚點頭笑著說一定的時候眼神跟李秀對上,那雙眼睛在李秀臉上停留了幾秒,才拉著張軒轉身朝門口走去。
外人一走,家裏的氣氛變得沉靜,那曾經看我不順眼的爸爸一直坐在沙發的那頭翻看著手裏的報紙,李秀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隨後才走去廚房做飯,媽媽落坐在我身邊,低聲地問我有沒有哪裏疼。
我看著爸爸翻看報紙的方向,故意大聲地說道,“疼,哪裏都疼。”
我清楚得看到爸爸翻報紙的手滯停了一下,媽媽焦急地說還是再去醫院檢查一下,想起那個醫生冰涼的手指,我搖頭,“不疼了,我吃了飯就不會疼了。”媽媽聽罷立刻起身去廚房喊李秀做飯做快一點。
客廳裏剩下我跟爸爸,我無視他,拿著遙控不停地換台,他翻著報紙不停地翻著,我看不進去任何一個頻道,他仿佛也看不進去任何一行字,我跟爸爸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止過。
晚上在媽媽的幫助下,我勉強洗了個還不錯的澡,斜躺在床邊,窗外的月光投射進來,我安靜地看著月光發呆,腦海裏亂糟糟的,鼻息間終於沒有醫院裏那難聞的消毒水味道了,可是我竟然有點不習慣。
李秀擦著頭發走進來,看到我時頓了頓,隨後低著頭朝床邊走去,我看著她纖細的後背,冷冷地說,“即使是你,也是留不住張楚。”
她的身子一僵,坐到床上,雙手抱著膝蓋,臉部隱在陰暗裏,我盯著她許久之後才轉過身背對著牆壁,盯著牆壁眨眼。
李秀突然開口,聲音在夜晚低低的,卻極其清晰,“妹妹,我一直想跟你和平相處。”
我拉緊被子,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寂靜的房間寂靜的夜晚愈發地寂靜了。
我跟李秀怎麽可能和平相處,這輩子都不可能。
原來,這種話說多會成真的,成年後的我站在張楚的身邊,對麵站著李秀,可是我們的臉上都是恨不得咬死對方的表情。
郭晶說我住院期間她來家裏找過我,不過家裏家門緊閉,她就去店裏找我,店裏隻有爸爸守在櫃台處,爸爸告訴她,李優跟李秀跟媽媽去親戚家了,過幾天才會回來。
郭晶說這話的時候,爸爸正從樓梯上下來,我抬頭看著他,冷哼一聲,他怎麽不敢告訴郭晶,是他把我打進醫院裏的呢。
什麽樣的父親就會教出什麽樣的女兒,當初李秀也對郭晶撒過一樣的慌,可憐郭晶單純得相信了他們父女倆的謊言。
郭晶還朝爸爸笑著喊,“叔叔!”喊得那叫一個宏亮,爸爸應了她一聲,在我的注視下坐到沙發上,他從那天就沒認真看過我,還是說不敢正眼看著我。
小晶,今晚在家裏吃飯吧。”媽媽提著菜進門,特地去給郭晶買多點菜。
郭晶看著我,眼睛裏帶著期待,她還記得那天給錢給那群人的事,對我更是小心翼翼,她說她把櫻花飛情恢複原來的樣子了,想借此來得到我的原諒,可是我又沒看到櫻花飛情,怎麽知道櫻花飛情是不是真如她說的那樣,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呢。
不過隻是一頓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撇了撇嘴,不太情願地點頭,郭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那樣地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