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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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胡說什麽呢!”白梓岑捂住她的唇,趕忙製止:“這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條小生命,哪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我根本不想生下他。”
梁語陶抬眼對上父親梁延川的目光,反駁道:“爸,如您所說,我二十五歲了,但二十五歲的我現在隻覺得自己像是個孩子,又談何做一個母親。同時,更像您所說的,我二十五歲了,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選擇餘地。孩子……要或不要,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的選擇,沒人可以左右。”
梁語陶堅定且固執的目光,像極了年輕時倔強的妻子。
梁延川終是比不過第二個白梓岑,敗下陣來,輕歎一聲:“陶陶,你太不懂事了。”
爸,你不該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的身上。”
梁延川也不惱火,隻是冷靜從容地看向她,眉目間帶著慈父的溫柔:“你十四歲那年,你媽帶你去看兒時凍傷引起的肺部病症,同時,醫生也查出來因為受凍引致宮寒,你可能終身不會懷孕。那近一年裏,我看著你媽愁眉不展,才四十歲不到,就愁出了白發。她常年跟著誌願者大隊跑,哪次回來不是順手買了一大堆不知真假的草藥,就是胡亂弄來了所謂偏方……”
梁延川悄悄地瞥了一旁的妻子一眼,他見她雙眼通紅,不禁地心疼走向她,將她攬入懷裏,繼續道:“當年你的凍傷,你媽一直把所有責任攬在她身上。這麽多年,這些責任越背越沉。現如今,你好不容易懷孕了,她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這個孩子自然是打不得的,無論是誰的,為了防止你以後後悔,爸媽還是得強求你。”
梁延川掃了梁語陶一眼,見她低垂的眸子裏有水光暗湧,也不安慰她。隻是索性將目光投注到小兒子梁景初身上,吩咐道。
景初,把你姐帶會房間吧,這幾天好好看著她。”
嗯。”梁景初一致點頭。
若要問從小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親弟弟,變成父母的走狗是什麽想法。那麽此刻,梁語陶能夠真真切切地告訴你,就是被人如同監獄刑犯一般地看著,形影不離,連多走一步,他都會跟上來尾隨。
今日,趁著梁景初去學校上課,與白梓岑“交班”看管她的空隙,梁語陶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家裏。隻不過一出門,她就開始迷茫了,她口袋裏沒錢,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不過她此刻唯一的信念,便是肚子裏的孩子,是不能要的。
且不說當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即便當時真是薑瑤在演戲,那又如何?畢竟,她也從未傷害過她,這麽多年的情誼也並非虛假。要梁語陶從一無所有的薑瑤身邊搶走曾亦舟,她做不到。梁語陶死心眼,又重承諾,多年前許諾薑瑤不對曾亦舟動心,現如今即便是動了心她也隻會埋藏在心裏。
更何況,她才區區二十五歲,她隻當自己是個孩子,又談何照顧另外的一個孩子。
思及至此,梁語陶片刻不停留似的邁開了步子,一直往醫院去。
到了醫院,梁語陶又因為用錢而犯了難。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分錢,更誆論掛好動手術了。她不好打電話回去讓父母弟弟送錢過來,怕是電話一打通就會被他們逮回去。她最依賴的爺爺又出了國,思來想去,她就隻剩下了唯一能信任的人——曾亦舟。
梁語陶想著,肚子裏孩子總歸有他一半的功勞。要想撇得一幹二淨哪有那麽簡單,既然孩子是他的,肯定是要他出錢出力的。
於是,她問當值的護士借了一塊錢,撥通了公用電話。
梁語陶的記性並不好,能記得的號碼的人也不過寥寥,而曾亦舟就是其中之一。當年遠赴久江市讀書,為了方便聯係,曾兆就給曾亦舟配了個手機,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換過號碼,梁語陶一記也就是許多年。
一串連貫的號碼被輸下,在漫長的“嘟嘟”聲後,終於有人接起。
彼時,遠在久江市的曾亦舟,正被一大堆項目主管攪得焦頭爛額。得聞手機響了,他才信手接了起來,一手按摩著太陽穴,語氣不善:“哪位?”
他語氣躁怒,聽得梁語陶心虛,隻以為是自己得罪了他。她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才說了句:“是我。”
陶陶?”按摩太陽穴的手停了下來,他換了隻鋼筆握著,動作輕鬆了不少。底下的項目主管見了,都好不容易送了口氣。
嗯。”
怎麽用的是陌生號碼打我電話,看這號碼的長度,應該是公用電話。怎麽,在外麵?”
他一番推理下來,整得梁語陶再次心虛。她輕咬著下唇,踟躕了一會,才說:“我在醫院。”
又生病了?”他皺眉。
不是。”
那是怎麽了?”
聞言,梁語陶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跟他說明情況。她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向他吐露,隻不過此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一時間,她竟是啞了。
電話那頭是漫長的無聲,曾亦舟以為她是掛了,又試探性地叫了聲:“陶陶,你還在嗎?”
身後排隊打電話的人戳了戳她的脊梁骨,示意她動作快點。大約是被人催促了,梁語陶忽然來了勇氣,一鼓作氣地對著電話那頭的曾亦舟,簡明扼要地說了句。
曾亦舟,我懷孕了。”
什麽?!”曾亦舟握在指尖的鋼筆忽然垂直掉了下來,筆尖開了花,墨水晾了一地。
我懷孕了。”她閉上眼睛,鼓足勇氣又重複了一遍。
曾亦舟猛地砸了一記桌麵,隔著公用電話微弱的電流,梁語陶聽見曾亦舟爆了句粗口。
片刻之後,他說:“梁語陶,你現在給我站在原地!四十分鍾,等我四十分鍾,我馬上過來!”
哦。”
梁語陶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等掛了電話,她才想起來,似乎最重要的是忘了說……提醒他帶錢做手術。
梁語陶按分秒,數著醫院大廳的時鍾,數到第三十七分鍾的時候,有個人影火急火燎地衝到了她的麵前。
曾亦舟利落的短發因為瘋狂的奔跑,被風聲隨意打亂,但那張臉卻還是如梁語陶記憶中的一般好看。她站起身,隔著擁擠的人群看向他。而他,正上揚的嘴角,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梁語陶正想走過去,卻看他對著她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於是,她隻好定在原地,紋絲不動。
待他走到她身邊,她才表情窘迫地說:“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曾亦舟眉眼溫柔地看向她,繼而不語。
梁語陶沉下腦袋,試圖用話語釋解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從久江市到遠江市即便是開高速好歹也要個把小時吧,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我闖了十個紅燈,趕到的。”
下次別這樣了,要是路上出了事,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好。”
曾亦舟唇角微勾,笑意止不住。他沒有告訴她,除了闖了十個紅燈,他還在高速公路上飆車到兩百碼,以致於個把小時的路程,被他整整縮短成了四十分鍾。
走吧。”他牽住她的手。
她驚愕:“去哪兒?”
回家。”
還未等梁語陶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曾亦舟牽手帶上了車。不到十分鍾的路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靠在了她的家門口。
曾亦舟替她打開車門,她正準備落荒而逃,卻又被曾亦舟反手抱住,將她鉗製在懷裏,動彈不得。
平日裏曾亦舟對梁語陶言聽計從,她那裏見過曾亦舟這麽霸道又頑固的模樣,她掙紮著想逃跑,然而等她剛從他懷裏□□的時候,他已然推開了門。
大門被推開時,梁語陶便愣在了當場。
一家人,一整家人。
上到爺爺奶奶,下到上午說要去學校的弟弟,都無一不落的出現在了梁語陶和曾亦舟的麵前,大是一副早已準備就緒的模樣。父親、弟弟西裝筆挺,爺爺則是一身中山裝。而母親白梓岑和奶奶,均是一席高端定製的旗袍。
終於來了。”
爺爺梁振升率先開了腔,一雙銳利的眸子,隱約可見年輕時的英姿颯爽。
梁語陶絞著手指,忐忑不安地埋下頭,不敢說話。從小就驕縱慣了的梁大小姐,變成了如今這般羞赧的模樣,一家人都忍不住嘴角上揚,心道,大約也隻有曾亦舟能製住她了。
偏生這時候,曾亦舟的手指卻驀地竄進她的掌心,趁著梁語陶怔楞的片刻,他攻城略地,與她十指緊扣。眾目睽睽之下,梁語陶正掙紮著想要鬆開他,但自他手心裏傳來的熟悉溫度,卻不由地讓她心安,竟是一下子不忍下手了。
爺爺,奶奶。”曾亦舟點頭,禮貌地叫了一聲。平素裏他也是這麽稱呼梁振升夫婦的,她倒也是不奇怪。
猝不及防之時,手臂被人一帶,梁語陶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曾亦舟拉扯著,帶到父母跟前。
她聽見他承諾似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不分輕重緩急。
梁叔,岑姨,我請求你們把陶陶嫁給我。”
梁語陶心下一沉。
而此刻,梁延川卻是擺足了架勢,不輕易首肯:“曾亦舟,你好小子!我女兒跟你青梅竹馬那麽多年,你居然就一聲不吭把她給生吞活剝了。現在肚子都弄大了,你才想起來要來求婚,未免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那梁叔您說,您想怎麽罰我,都成!”曾亦舟信誓旦旦。
好了好了,說什麽呢,你梁叔要是敢罰你,你岑姨我第一個給你出氣。”白梓岑在一旁聲援曾亦舟,她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一大清早故意設局,趁著空檔讓陶陶跑出去找你,可不就是為了等你過來。現在,你終於過來了,你梁叔和岑姨都滿意著呢。可別聽你梁叔瞎說,他哪舍得罰你。”
誰說的,我可不滿意的很。”梁延川佯作生氣:“尤其是這稱呼,真是聽得刺耳的很,想娶我女兒,居然連點誠意都沒有。”
白梓岑趕忙戳了戳曾亦舟的脊梁骨,片刻之後,終於聽得他喊了聲:“爸,媽。”
好好好。”白梓岑對曾亦舟這枚女婿,可是滿意到了心裏去。從小看著他長大,對他的品行做人皆是滿意得很,再加之又是世交,知根知底。在她看來,簡直沒有比曾亦舟更好得女婿了。
她在一旁幫襯著:“既然這樣,那就這麽拍板定論了。等過些日子定個婚期,盡快把婚事辦了,陶陶還懷著孩子,等肚子大了穿婚紗就不好看了。”
好。”曾亦舟微笑著應答。
眾人一派和睦,偏偏在這個時候,全程無話的梁語陶忽然放聲,說出的話,引得全場瞬間死寂。
我不想嫁給曾亦舟,這個孩子我也不想要!”
長久握住她的那雙手猛地一顫,梁語陶感受到了曾亦舟情緒的波動,不由地埋下腦袋。
胡說什麽?!”梁延川第一個反應過來,怒聲喝道。
向來寵愛梁語陶的白梓岑,也意外地有些嚴厲:“陶陶,現在不準說這種話。”
可你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我現在不想生孩子,也不想嫁給任何人。”她聲嘶力竭地解釋。
正當眾人都無計可施之際,反倒是曾亦舟站了出來,抱住梁語陶的肩,將她往外麵帶:“梁叔、岑姨,給我個機會,我想和陶陶聊聊。”
梁延川和白梓岑均是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對著女兒梁語陶均是無計可施。畢竟,若是她真不想嫁人,那他們自然也無法勉強她。不過,幸好還有曾亦舟在,自小梁語陶古靈精怪,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世上約莫隻有一個人能治得了她,那個人便是曾亦舟。
因而,把梁語陶嫁給曾亦舟,是梁延川夫婦二人,最萬全也是最安心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