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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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出了這麽大的一件事,蕭家也收到衝擊,首先皇帝這次是真的聽了禦史台的話,下令查蕭吉蕭閔大不孝的事。自從漢代以來,孝是入了國法,甚至還成為選拔人才的一種手段。要是不孝,可不是家族內或者是個人德行有失,而是觸犯了國法。漢代有律法,有子不贍養父母虐待父母祖父母,被父母告發可判棄市。若是不為父母守孝,孝期內不幹不淨沾了酒肉女人的,至少是終身不得入仕,被禁錮一輩子。

    這種事要查起來很簡單,而且前朝也有現成的司法例子可循,很快事情就查了出來,連那個死了的蕭吉也沒放過,兩兄弟還查出在博陵長公主病逝前夕,還讓一個婢女有身,事後那個婢女也被蕭吉授意下麵的人給殺了。

    這事原本是死無對證,但是如今兩兄弟都成這樣了,他們身邊的那些家人為了能夠把自己摘清自然是知無不言,甚至還扯出了不少的事。

    蕭閔雙腿沒保住,躺在病榻上,還被人抬了出去受審,來回一圈,蕭閔原本好點的身體差點又垮下去。

    這會宮裏的太皇太後算是真癱了,身家性命完全就是看皇帝的意思。

    蕭嬅腿才好沒多久,那邊她同胞所出的兩個兄弟就遭了大難。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這一百天裏都不怎麽敢下地,到了這會走路起來,若是仔細看還有點兒跛。

    蕭嬅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擊,她記得上輩子根本就沒有這回事,蕭吉和蕭閔平日裏的確也是行為不端,但是天子看在太皇太後的麵上也沒有追究,一直到她被廢的時候,皇帝才開始清算,將兩個兄弟一擼到底。

    但是如今蕭吉身死,蕭閔已經成個廢人,而且這次禦史台來勢洶洶。不在這兩兄弟身上咬下一塊肉就誓不罷休。

    明眼人都知道,恐怕蕭閔是懸了,而且死了的蕭吉,也難說的,身後事恐怕是沒甚麽可辦的。天子都讓人來查,禦史台上書彈劾,還大操大辦的,這是在打誰的臉呢?哪家阿爺還給不孝子大辦身後事,是把自己的臉麵丟在地上往死裏踩。

    總之,這對兄弟是完了,按照漢代已經有了的判決例子,蕭閔一個妥妥的收為錮令沒跑了,一輩子都要被關起來到死。

    阿姨,這事怎麽會變成這樣?!”蕭嬅驚詫莫名,前生明明就不是這樣的!蕭嬅握住侯氏的手,連連問道。

    四娘,這事外麵都這麽說的。”侯氏比起蕭嬅來,冷靜的簡直不正常,“三郎四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不孝了,這又有甚麽辦法?”

    那些在兩兄弟身邊服侍的家人都說這兩兄弟在孝期裏飲酒作樂了,尤其還在嫡母病重的時候淫樂,這個罪名根本就沒有辦法洗清楚。

    那麽太皇太後……”蕭嬅還是不死心,她對兩個同胞兄長頗有怨言,但畢竟是一母同胞,他們要是倒了黴,她這個同母所出的妹妹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對前方的路深深的生了一種恐懼的心理。

    太皇太後這會都不管用了。”侯氏道,“四娘沒聽到麽,宮裏來的人說,太皇太後已經被他們給氣病了,到這會都還沒能起身呢。”

    宮裏來的人,被蕭家人塞了幾塊金子之後,也願意給蕭家人透露幾句話。太皇太後這次是被蕭吉蕭閔這對兄弟給氣得病倒了,天子大怒,要嚴辦這對兄弟。

    至於病成甚麽樣,那個中官沒有說,但如今朝內朝外主事的都是天子,完全不見太皇太後的影子,這和平常很大不一樣。所以這次太皇太後可能是真的病的起不來身了。

    那麽不管那對兄弟被處置成甚麽樣,可能太皇太後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這、這怎麽會這樣!”蕭嬅要哭出來,這一切和前生完全都不一樣,不管是她也好,還是自己同胞的那堆兄長,甚至連太皇太後都不一樣了!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已經在太皇太後的安排下進宮了,但是這是進宮的是六娘,六娘前幾天也被送回來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完全不對勁!

    一瞬間,蕭嬅覺得自己的前途未卜,她一直在等,她知道蕭妙音是最大的禍害,自己也會被接入宮中為皇後。可是這如今幾乎從裏到外幾乎被換了個底朝天。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是怎麽樣的了。

    哭甚麽?”侯氏覺得女兒哭的莫名其妙,那兩個兄弟不過是掛在她名下,其實根本就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再怎麽算也算不到她的頭上。要知道庶出的孩子那都是嫡母的兒子,和她又有甚麽關係。

    四娘好好養傷。”說起這事,侯氏就覺得發愁,女兒的腿骨當初接的好,結果一百多天全都躺在眠榻上,如今一下床走路,下意識的就一跛一跛的,雖然輕微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但這畢竟是關係到四娘終身的事。

    侯氏一提起這個,蕭嬅的臉就全白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那條腿,不知道要怎麽辦。她心裏總是怕,走路起來不自覺的就會走成那樣。

    蕭嬅更加哭的厲害了,宮中對於女子的要求至少是五官端正,身體上不能夠有殘疾。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有時間可以慢慢休養,但是如今看來已經不行了。

    ……你這孩子是怎麽了?”侯氏瞧見女兒哭的更厲害,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讓她不舒服了,問她她也不肯說。

    最後侯氏隻好抱著女兒一起歎氣,她明明就沒有在女兒麵前提過那對雙胞胎,也更加沒有要女兒多和那對雙胞胎有來往,這所謂的兄妹情分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侯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蕭佻從蕭吉蕭閔事發到現在,一直都在袖手旁觀,隻是在蕭斌從宮中回來的時候,在家中主了一下事情。

    蕭斌的膽子就那麽一點點,嚇一嚇就沒剩下多少了。太皇太後當著他的麵暈厥過去,他提著膽子來等太皇太後的雷霆之怒,結果太皇太後的怒火沒等來,倒是等來了天子要徹查那對兄弟不孝的事。

    頓時蕭斌就渾身都輕鬆了。

    他對著蕭佻長籲短歎,“不知道這件事之後,我們家會怎樣。”

    隻要太皇太後還在,蕭家應該還能保住。”蕭佻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三郎和四郎就隻能舍棄了。”

    那件事,其實是他和蕭拓一起聯手做下來的,原本夜裏出行就有一定的危險性,平常大臣上朝,還有因為天黑看不清道路摔下河道淹死的,那對兄弟不知好歹要出去玩樂,拿這個弄死他們,旁人還能查出甚麽端倪來?

    伸手一抹,一幹二淨,就算是太皇太後派人來查,也根本查不出甚麽來。

    三郎和四郎,隻要還留在世上,就是一個禍害。趁早除去才是正道。

    隻能這樣了。”蕭斌對著兩個孩子完全沒有半點情誼可言,聽到蕭佻這麽說,半點猶豫都沒有就說出這句話,“那兩個原本也不是我們蕭家的人,能到這樣,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阿爺所言甚是。”蕭佻俯首應道。心裏也升起一股淡淡的複仇後的快意,那兩兄弟是太皇太後和其他男人的私生子,如今也讓太皇太後嚐嚐失去寶貝兒子的滋味,也算是一報當年他阿娘的仇。

    他是沒辦法親自手刃仇人,但是卻有辦法讓仇人痛徹心扉。有時候直接殺了仇敵,還不如讓他們活受。生不如死,整日哀痛。

    這樣才是最好的。

    他如今也是大仇得報了。

    可是以後呢,我們家會怎麽樣?”蕭斌歎口氣道,外戚就是有這點不好,若是宮裏的女兒一旦崩逝,外戚也如同無根之萍雨打風吹去了。

    聽說,陛下奉太皇太後之命,接三娘回宮。”蕭佻思索一下,將自己聽來的消息和蕭斌說了,“而且這次還要拜三娘為左昭儀。”

    ……”蕭斌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詔令絕對不是太皇太後下的,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姊姊,三娘惹了她討厭,被趕出宮去,就不會突然反悔將人接回來,到死都不會。如今三娘在宮外才幾個月,連一年都沒有,太皇太後就自打嘴巴急哄哄的下令把人接回來,而且這次朝著皇後位置更進一步,這根本就不是太皇太後能做出的事。

    阿爺,看樣子,這道詔令應該是陛下借著太皇太後的口下的。”蕭斌能想到的,蕭佻自然也能想到,何況這原本就也不難想。父子兩人都對太皇太後的脾性有了解,知道太皇太後絕對不可能這麽做。

    ……這……”蕭斌想到太皇太後的病情,臉色變了變。

    太皇太後這次應該是真的病重了。”蕭佻道,外麵的人進宮沒那麽容易,更別提見到宮裏的太皇太後了。

    若是天子有心,外麵的人見不到太皇太後都是可以的。

    不過,此事對蕭家甚是有益。”蕭佻說這話的時候,麵上的笑容濃厚起來。太皇太後對於蕭家是一把雙刃劍,可以使得蕭家興榮,也可以讓蕭家一夜消亡。

    這時家族中再出一個寵妃,可以算是正好。若是能夠坐上皇後的位置,那麽可保下蕭家嫡係。

    蕭佻可不認為天子對太皇太後一點怨恨都沒有,拓跋家的人早熟。先不談幾位先帝,就是天子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就對父親十分尊敬,甚是都不是個三四歲小兒該有的樣子。這樣的孩子一般天資聰穎,記事也比較早,尤其天子還經曆過當年的廢立事件。那會太皇太後可是把皇帝往死裏整,冬日裏隻讓皇帝穿單袍,甚至整整幾日水米未進,又是讓中官去杖打。這一件件一樁樁的加起來,還別提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夠蕭家上下死幾個來回了。

    蕭佻還真的不知道能用甚麽去削弱皇帝對蕭家的憎恨,三娘出現的時機還真是巧妙。

    三娘,”蕭斌想起這個女兒來,這個女兒是所有女兒中最聰穎的,她自己很有想法,一旦決定好了甚麽,旁人說再多也沒有用。蕭斌想起來,或許就是三娘這樣的性子讓太皇太後覺得不聽話沒辦法掌控,所以才幹脆的趕出宮吧?

    既然不能為自己所用,那麽就幹淨利落的除掉。這也符合太皇太後一向為政的作風。

    三娘和陛下的確感情非常好。”蕭斌想起自己聽到的關於蕭妙音的一切,甚麽身為嬪妃卻和皇後一樣和天子同輦,不顧宮規夜宿昭陽殿。這樣的話他都聽了一籮筐了,那會他聽了隻是笑笑,覺得這樣的事上不了台麵。

    天子喜歡那個嬪妃,那是天家的私事,一個男子說這些事那不是和那些長舌婦一樣了麽?

    可是如今想來,那一條條的都是蕭家保命的保命符。

    這次陛下能想著讓三娘趕緊回宮,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蕭斌這幾日來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一開始是害怕太皇太後的降罪,後來等來了太皇太後臥病在床的消息。再然後就是天子收回大權,他又擔心著天子會不會對蕭家動刀子。如今來這麽一下,他隻覺得懸著的心都可以放下來了。

    等到這一年過去了,我也將常氏的位置抬一抬。”蕭斌道,既然天子那麽喜歡三娘,他也識時務一點,將三娘的身份抬成正經的側妃。

    此事是阿爺的私事,阿爺可自處。”蕭佻對蕭斌的後院沒有半點興趣,一年之後,蕭斌身上的妻喪也滿了,怎麽做,哪怕是再娶一個進來都是蕭斌的自由了。

    隻是蕭拓那邊會有些不好過,不過再難過也要挺過來。

    開春之後,氣候倒是一日比一日暖起來,雖然出門還是要穿著厚厚的衣裳,但是氣溫還是能感覺到在上升。蕭妙音整個冬日裏差不多都窩在家裏,大雪封山之後,更是除了道觀就沒有其他的去處了,也虧得清則沒有嫌棄她煩,見到她對煉丹術有興趣,還專門找出一些這樣的典籍來給她看。

    其中以東晉的葛洪著作為主。裏頭記載了不少的煉丹術,其實所謂的煉丹術就是化學反應,她看那個煉水銀和汞的就是置換反應。

    看到興頭上,她還會拿著書卷和清則說一說其他的反應,例如怎麽不在加熱的情況下促成反應的,例如催化劑啊甚麽的。不過她手邊都沒有這些東西,隻能靠著一張嘴說。清則聽得是半信半疑,不過蕭妙音說過的話,他覺得有用的都仔仔細細的記下來,等著來日有機會再驗證。

    道士就是這會的化學探索人,因為煉丹裏頭牽涉到不少的反應,所以這方麵道士的記載也多。

    蕭妙音幾乎將道觀的典籍給鼓搗個底朝天。觀主是知道蕭妙音乃何許人也,對她不禁偶寫犯怵,生怕她和她那個兄長一樣,學那些南朝名士的樣兒一頭紮到談玄裏頭出不來。

    南朝的那些玄談,將儒家和道家糅合在一起,也算是推陳出新了。但在實務上卻是半點用都沒有。北朝沒有南朝那麽門閥森嚴,鮮卑當政,談玄這套根本興不起來。

    幸虧蕭妙音隻是喜歡那些煉丹術,而且也隻是看,沒想著要自己開個爐子煉丹,觀主也睜隻眼閉隻眼的由她去了。

    最近下了幾場大雪,道上滿滿的都是堆積起來的雪,一腳下去能夠把腳給整隻埋了,蕭妙音不敢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幹脆和阿難還有侍女關起門來。

    食物準備的很充分,肉在這個天氣裏都凍成了硬邦邦的,都不用頭疼食物保存的問題。蕭麗華每次來看她的時候,都會帶來很多必需品。一直到了開春,外頭的雪融化露出道路來了,蕭麗華送來的那些東西都還沒有用完。

    冬去春來,再過一兩個月就要暖和起來。”蕭妙音帶著幾個侍女在外頭曬曬太陽,蕭麗華想事情想的很周到,為了防止意外,她還專門讓人送來一條看家護院的大狗。

    一開始院子裏的侍女被這條高大的狗嚇得躲避不及,隻有阿難和蕭妙音敢去摸一摸,後來時間久了,發現大狗看起來很凶,其實對熟悉的人再溫順不過。於是女孩子們都和大狗玩一玩。

    臉上和手上都擦了厚厚的一層香脂,陽光暖融融的,曬得熱渾身舒服。侍女們在那裏抓起還沒融化的雪互相丟著玩。

    大狗在嘻嘻哈哈的女孩子裏頭來回的跑,時不時汪汪兩聲。

    女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引來附近路過的道士的側首。

    年輕女孩子笑起來帶著一股天真活潑的勁頭,加上蕭妙音從來不壓抑侍女的天性,玩鬧起來,那笑聲都帶著濃厚鮮活氣息。

    道士們並不全是道骨仙風,個個舍棄塵世。要知道道士這會是可以結婚成家的,於是年輕的幾個道士忍不住就站在那裏朝著蕭妙音這邊看。

    侍女們也頑皮,瞧著那邊有年輕男人,抓起一團雪,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扔出去。結果準頭不好,沒砸到那個偷看女孩的道士身上,倒是把趕過來的清則砸的一頭都是雪。

    清則是帶著師弟從山中采集一些藥材,回來的時候見著師弟站在那裏魂不守舍的,就要上前去拉,誰知道還沒走幾步一團雪就呼嘯而來,直接砸在他頭上。

    汪汪汪!!!”大狗發現外麵來了生人,立刻一改在蕭妙音等人麵前的溫順,凶狠無比的開始吠叫。

    阿難一看,發現是清則,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娘子,是清則道長!”

    是他?”蕭妙音和清則也比較熟了,隻不過清則是能不到她這裏就不到她這裏,導致她這裏的狗都認不得他,見他又是狂吠又是呲牙。

    好了,不許叫了。”蕭妙音在大狗的頭上輕輕拍了拍,大狗嗚嗚了幾聲,叫聲小下來。

    清則?”她走出去看著清則頭發上全都是散開的雪沫。“沒事吧?”

    清則抬起袖子將臉上的雪擦幹淨,隻是頭發絲上還沾著一點。

    蕭妙音抬首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清則會意就去擦拭。

    今日怎麽出來了?”蕭妙音印象裏,大冬天的,道士也窩在道觀裏頭輕易不會出來。

    今日天氣還不錯,我帶幾個師弟出來采些藥材。”清則答道,他手裏沒有鏡子,哪怕抬手收拾了一下自己,麵容上還是有些狼狽。他眉上還帶著幾點雪融化後的水珠子。

    藥材?這時候還有麽?”蕭妙音聽了很吃驚,她從穿越前到現在,都沒有怎麽接觸過這方麵,聽清則說起,她很好奇。

    當然有,若是有心,山中能夠找出不少的好東西來。”清則說著,他看了一眼蕭妙音身後,那些侍女聚在一塊兒,幾雙眼睛盯著他直看。

    清則容貌俊美,身量又高,整個道觀裏都找不出比他姿容還好的人。每次下山,那些女子們總是會投來熱情火辣的視線,看得清則渾身都不舒服。

    蕭妙音在宮中看拓跋演看多了,對美男子沒那麽饑渴,對著清則就和平常人一樣。美男子雖然難得,但是宮裏不少,宗室裏更加不少。看多了就不覺得怎麽樣了。

    那可好,下回我也去看看。”蕭妙音聽到清則這麽說,頓時生了好奇心。

    你從來沒有過草藥經驗,還是算了,而且春日也來了,山中說不定會有野獸出沒,還是小心為上。”清則道。

    好。”蕭妙音聽著清則這麽板著臉說話,點了點頭,她那些話不過是說說而已,真的要她去采藥,她連藥草和普通的草都區分不出來,怎麽去采藥?

    不過山中猛獸,她是真心有些怕。畢竟野獸才不管甚麽身份地位,直接撲上來啊嗚一口。

    娘子,那邊好像有人來了。”阿難安撫完大狗,聽到一些響動,她站起來,向那邊的看了看。

    嗯?”蕭妙音聽到阿難的話,抬頭去看。過了一會看著一隊人騎馬過來,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蕭麗華或者是或者是貓兒。

    我先走了。”清則看著蕭妙音似乎有客人裏了,帶著一幫師弟告辭。

    侍女們見著清則走了都露出不舍的模樣來。

    蕭妙音見著她們一臉依依不舍的,就讓她們去準備招待客人的熱湯等物。她就站在門口迎接,等到那隊人靠近了,她覺察出不對來。

    來的人很多,高頭大馬,其中還有一輛裝潢十分豪華的馬車。不管是蕭麗華還是貓兒,過來的時候都不會這麽大戰旗鼓,貓兒是自己帶著幾個家人騎馬過來,蕭麗華更是低調,不會拿出王妃的車駕。

    那隊人走的近了,裏頭走出一個麵白無須的人出來,走的近了,蕭妙音發現那不是劉琦麽!

    劉琦今日著中官的裝束,見著蕭妙音穿著道袍頭上結髻,一副女冠的模樣,他眼裏一熱,差點就給蕭妙音行大禮。

    你——”蕭妙音看著劉琦有些反應不過來。

    臣奉太皇太後之命,迎接蕭貴人回宮。”劉琦說道。

    ……”蕭妙音一時間覺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問題,太皇太後怎麽會就這樣讓她回宮?照著那個脾氣,她恐怕是隻要還活著就會把自己丟在外麵,這會怎麽召她回去了?!該不是東宮生了場大病,性情大變吧?!

    這……”她斟酌一下,張了張口。

    還請貴人上車。”劉琦說著就跪下來對蕭妙音就是一個大禮拜下來,嚇得蕭妙音差點沒跳到一邊去,侍女們聽到外麵的響動都紛紛靠過來,看著這麽大的陣仗麵麵相覷。

    阿難雖然沒有陪著蕭妙音一起入宮,但是燕王府的人見過的世麵很多。她對著蕭妙音說,“娘子何不看看手令?”

    ……”蕭妙音看向劉琦。

    劉琦拿出一隻盒子來,打開來取出一封素帛遞給蕭妙音。

    蕭妙音打開瞟了一眼下麵的印章,發現竟然還真的是太皇太後之印,這下蕭妙音也搞不懂了。

    陛下讓臣來接貴人回宮,貴人請啟程吧。”劉琦眼含熱淚道。

    好,我和你回去,不過這裏的人,得派人送回燕王府。”蕭妙音在山裏住的還算逍遙,但還沒住上癮,見到手令上的確是太皇太後的印章,雖然有疑惑,但也能確定,用的的確是太皇太後的名頭。

    唯唯。”劉琦聞言拜下。

    蕭妙音安排好那幾個的去處,上了前來的馬車。

    馬車寬敞,裏麵的物品一應俱全。蕭妙音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有見著這些東西了,頓時有些懷念。

    馬車啟程,劉琦驅馬走在馬車旁邊。

    蕭妙音一肚子的疑問,一路上馬車沒有經過休整,而是一路直接往平城而去,平日裏要走兩天的路,這會在天黑宮門關閉之前愣是趕到了。

    駕車的禦者技術高超,蕭妙音在車內感受不到多少顛簸,尤其是入城之後,感覺特別平穩。

    宮門處驗了令牌,再看了看車中影影綽綽的倩影,守門的軍士回首放行。

    拓跋演以太皇太後名義下達的詔令上,不僅僅是召回蕭妙音,而且是將她的份位由原來的貴人提到僅次於皇後的左昭儀。

    他的用心幾乎是擺在世人麵前,隻不過在外頭看來,太皇太後自打嘴巴,臉都快腫了。

    蕭妙音回宮之後,首先回去的是她原來的宣華殿,昭陽殿那邊早早來了人,說皇帝待會就過來。

    宣華殿幾乎沒有半點變化,連人都是原來的舊人。秦女官沒想到蕭妙音還有能這麽快回來,激動的差點痛哭,和她一樣的還有陳女史小書女等人,經曆過這麽一件事,她們這些人總算是明白,自己的榮辱早就在踏入宣華殿的那刻起就和蕭貴人綁在一塊了。

    蕭妙音回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到了浴室,被幾十個宮人圍著沐浴。完了匆匆換衣梳妝完畢,坐在床上,看著喜極而泣的秦女官等人。

    左昭儀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秦女官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擦眼淚。這會太皇太後的詔令已經下了,拜蕭妙音為左昭儀,但是正經的儀式還沒有辦,秦女官就已經改口了。

    東宮那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蕭妙音壓低聲音問道。她才不相信東宮突然對她姑侄情深,良心發現把她召回來。當初把她攆出宮的原因是因為有她在,宮裏沒有皇子。如今宮裏還是沒有皇子出生,不可能讓她回來的。

    秦女官在蕭妙音走後是在昭陽殿當差,又有劉琦在,消息靈通,她道,“左昭儀,東宮因為蕭家的那對兄弟給氣的病倒了。”

    ……”蕭妙音在山裏頭,最近貓兒和蕭麗華忙的焦頭爛額,沒有時間去探望她,所以蕭妙音還不知道蕭家發生了什麽事。

    秦女官趕緊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說完了,“如今太皇太後臥病在床,除了陛下,也不召見其他的人了。”

    蕭妙音這會已經確定她能回來完全是拓跋演的意思,至於為什麽詔令上是蓋著太皇太後的印……

    蕭妙音想到了一個可能,太皇太後這會已經被拓跋演給控製住了,而且大權已經被收回,可以說是任人宰割了。不然就憑著太皇太後的脾氣,都做不出這自打嘴巴的事。

    ……嗯。”蕭妙音點了點頭。

    陛下至——”外麵的黃門拉長了嗓子。

    蕭妙音下床穿上錦履,她在山裏過了幾個月,再回到宮廷,都有些不習慣。

    妾拜見陛下。”蕭妙音拜下來。她身子還沒下去,一雙手就已經扶在她的手臂上,托著不讓她拜下去。

    不必如此多禮。”含笑的聲音傳來,蕭妙音抬頭看見那雙烏黑的眼眸。那雙眸子極黑,帶著點點笑意,清晰映照出她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