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立太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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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太子不是小事,在擬定好冊封太子的詔書之後,光是準備就差不多要大半年。蕭家瞧著這事已經定下來,一顆心都要落到肚子裏頭去了。
蕭斌這些年,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前些日子,博陽侯沒了。博陽侯還是他的弟弟,天知道他這個兄長甚麽時候也兩腿一蹬的就斷氣,所以蕭斌能夠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看著請外孫被冊封為太子,就算是立刻蹬腿了也能夠安心了。
若不是他眼下不好走動,恐怕早就吵鬧著要進宮見一見皇長子和皇後了。
蕭家的當家主母已經是荀氏,荀氏對這個家翁是當小孩子哄,自從博陽侯沒了,他又手腳不靈便越發糊塗之後,性子就和小孩子越來越像。下麵的兒女也隻能將這位老大王當做小孩子捧著。
家翁喝了藥湯沒有?”荀氏站在蕭斌的房門外,問出來是侍女。
郎主已經喝了藥湯,眼下已經睡了。”侍女答道。
荀氏聽到蕭斌已經睡下之後,這心放了一半,她點點頭轉身離去。
屋子內的蕭斌壓根就是裝睡,等到榻前的侍女將帷帳放下之後,他就睜開了眼睛。年紀大了不得不為子孫後代著想。他將被子裏的手伸出外麵,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
他老了倒是能夠想的明白了,這個位置說不定隻有他一個人坐踏實了,等到自己走了之後,皇帝就會降爵,畢竟這個異姓王說起來也不好聽,尤其他一家子也沒多大的軍功,隻是靠著家裏出了兩個皇後。
原本蕭斌也打算任命的,誰叫自己沒那份本事呢,世子又是個老實本分的人,真的有本事的長子還沒到那個分上,可是阿鸞,他的親外孫要做太子了。他到時候去皇後麵前說一說或許可能還讓下一代也坐一坐這個位置呢?
蕭斌想著,渾濁的眼珠子盯著帳頂,嘴角漸漸的也有些笑意,上天總是待他不薄啊。想著想著,喝下去的安神飲子起了作用,眼皮子越發沉重起來,漸漸的他閉上了雙眼。
阿鸞這段時間是感受不到多少變化,蕭妙音不希望阿鸞周圍的環境一下子就換了,照樣還是讓阿鸞吃吃睡睡,另外讓王妃們將自己的兒子帶進宮來給阿鸞做玩伴。
其實拓跋演也選了不少鮮卑和漢人士族子弟來充當阿鸞的伴讀,可是到底是外人,玩耍的時候心有顧忌不可能盡興,阿鸞到蕭妙音這裏抱怨了幾次之後,蕭妙音就讓那些世子們進宮陪他了。
反正都是堂兄弟,玩起來才能盡興。
不過阿鸞也察覺到這些堂兄弟對他的態度變了,滿心鬱悶的就跑到蕭妙音這裏,盯著抱著妹妹的母親直看。
蕭妙音被兒子盯得幾乎寒毛都要立起來。她知道這孩子不會嘴上喊要抱了,但是他會用別的方式來訴說自己的需求,例如現在。
她把手裏的女兒交給乳母,對著兒子伸出手臂,“到阿娘這裏來吧。”
阿鸞得了她這一句,和出了欄的野豬似的,一頭衝到她懷裏,差點就把她給撞翻。
怎麽了,今日這麽不開心。”蕭妙音伸手在阿鸞背上輕輕拍了拍,“能告訴阿娘麽?”
阿娘,阿兄幾個好像有點怕我。”阿鸞伸手抱住母親的細腰,說起來就鬱悶非常,他今日和幾個堂兄弟玩,發現他們都沒有平常那麽放得開了,甚至還會讓他。
阿鸞一邊和蕭妙音說一邊氣哼哼的,誰要他們讓了!
蕭妙音聽著阿鸞半是生氣半是委屈的話,伸手摸摸他的頭頂,“阿鸞你要做太子了。”
阿娘不是說,做了太子還是可以和以前一樣嘛!”阿鸞趴在她的懷裏嘟囔道。
阿娘是說過,不過那是還是住在宮裏。”蕭妙音知道是要和阿鸞說了,“你做了太子之後就是儲君,將來的天子,你的那些堂兄弟們可以是你的兄弟,同樣也是你的臣屬,他們也必須要怕你。”
……”阿鸞趴在蕭妙音懷裏一張臉都要皺了起來,“那以後誰陪我玩?”
蕭妙音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頭,“以後不是還有妹妹麽?”
可是福娘太小了!”阿鸞想起妹妹那咿咿呀呀叫個沒完的模樣,實在是想象不出這麽一個小不點和自己玩的模樣。
那我不要做太子了。”阿鸞悶聲悶氣道。
胡說八道。”蕭妙音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這一下她是下了點力氣,阿鸞在她懷裏嗷了一下,抓住她的袖子。
……”阿鸞委屈的窩在她的懷裏不動了。
習慣就好了。”蕭妙音抱著兒子道,這種事他必須要麵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回頭還是讓拓跋演來給阿鸞說一說吧。
畢竟拓跋演也有經驗不是?
可惜拓跋演對著兒子也沒有多少好經驗可以傳授的,他皇太子做了沒兩年就成了皇帝,那會兄弟們都養在宮廷裏,生母不在身邊可不是混在一塊。
阿鸞。”拓跋演看著兒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一時半會的不知道要和兒子說甚麽好,要說罵吧,他罵不出口,要打那更加下不了手。
兒子因為小夥伴不像以前那樣和他玩就不要做太子,他怎麽想都覺得心塞。
阿爺這一片江山日後是要交付給你的。”拓跋演想了想還是和氣的和阿鸞說,蕭妙音和他說了,打孩子是打不出個什麽的,關鍵還是要說道理。
你不接的話,日後要怎麽辦?”拓跋演不好將那些沒有做太子的嫡長子悲慘下場說給阿鸞聽,隻是歎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那一句不過是孩子任性之下說出的話,但他也不能夠老是把阿鸞當孩子看的。
會怎麽樣呢?阿爺。”阿鸞仰著頭問。
會很慘。”拓跋演道。
多慘?”阿鸞想了想,“會沒有人服侍嗎,還是沒有蜜水喝?”
真的有這麽一日的話……比這個慘得多。”拓跋演伸手在阿鸞的臉蛋上捏了一下,“那會別人可能不會容許你活在這個世上,你懂麽?”
……”阿鸞被拓跋演這話給嚇呆了,他坐在那裏,直愣愣的看著阿爺,過了一會眼裏的淚又逼了回去,他哽咽點了點頭“嗯……”
拓跋演見著孩子被勸住了,在他頭上摸了摸。
太子冊封儀式那一天,蕭妙音前一日晚上,特別讓阿鸞早些睡,天不亮的時候阿鸞就被吵醒來了。
阿鸞年紀小正在是貪睡的時候,他半醒半睡的攤開手腳,讓那些宮人給他穿戴,他頭發濃密,但是還沒到能夠梳成發髻戴上發冠的程度,頭發就是能梳成兩隻總角,總角上分別戴著紅綠兩色的絲線,中間戴冠。
等到一聲完全置辦好,阿鸞就是想要躺在眠榻上都不行了,身上太重了。他隻能不情不願的醒過來,靠在隱囊上打哈欠。
拓跋演也是一晚上沒睡好,醒的比那邊的阿鸞還要早,醒來之後穿上宮人們早就熨燙好了的大冕服。
頭上的冠冕十二毓琉垂下來,擋住了他的臉。拓跋演伸開手,讓中官將那些玉組佩給他戴上。
朝中有資格上殿的大臣們,早就抹黑來到宮門處,在禮官的安排下排好隊,晨光出來之後,這些身著朝服的大臣便按照排好的隊伍向大殿上行去。
太子的冊封儀式很長,阿鸞知道自己非要做太子,不做太子可能會沒命,所以他便老老實實的,該拜的時候拜,閉緊嘴巴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那邊在念皇帝給太子安排好的太子三師,阿鸞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些出列的大臣,發現前頭幾個都是老頭子。
阿鸞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了,那是他大舅!他腰杆子挺得比方才還要直了一些,不過他還記得朝堂之上不能夠隨便出聲,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席位之上。
東宮職官任命大多是由大臣兼任,拓跋演給阿鸞配備的基本上都是朝廷上的重臣。他也有心提拔阿鸞的外家,不過蕭家主係已經是沒有辦法再升了。太皇太後掌權的時候,將蕭家的位置填的太滿,到了他這裏,就算不會動,也不可能給蕭拓一係更多的了。
而且他還要將蕭家的王爵收回,隻是看蕭斌甚麽時候蹬腿而已。要提拔,也隻能提拔蕭佻或者是蕭弘。
蕭弘才入仕沒有多久,冒然提拔對他不是好事,就隻能是蕭佻了。蕭弘人還年輕慢慢來,將來事情做得習慣了,還能給阿鸞用。
一切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拓跋演看向麵前那個挺直背脊的小小孩童。
蕭妙音在長秋宮看著一堆的外命婦向她道賀,人人都知道皇後獨占著皇帝,皇長子是她生的。按理來說也是她的孩子上,但是後宮的事變數太大,誰也說不準,當年還是貴人的皇後被姑母給轟出去,多少人幸災樂禍以為她沒戲了,誰知道太皇太後一倒,她就被接回來。
這宮裏的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看不出贏家到底是誰。
不過這太子名分定下,皇後這邊算是定下了。
蕭家的幾個王妃都來了,還有長公主和公主們,江陽和蘭陵看到那邊的陳留眼神都有些微妙。
江陽也好蘭陵也罷,多少都看不上前段日子陳留的做派,對付那種人趕緊踹了了事給自己找不痛快。
蕭妙音反正是裝作沒看見江陽和蘭陵眼裏的東西,反正別人夫妻間的事,再看不慣那也是他們自己的私事,隻要沒鬧到明麵上來,她就不回去管。
恭賀大嫂。”蘭陵坐在床上笑。
陳留在那邊跟著笑,看到這邊的蕭麗華,臉上的笑就淡了下來扭過頭去。蕭麗華瞧見,扭過頭去,什麽人啊。
長秋宮裏私底下不管如何,表麵上還是和和氣氣。
立太子之後,阿鸞還是不習慣在東宮住著,時不時的就來蕭妙音這裏,有幾天還想撒嬌打滾就睡在她這裏了。
蕭妙音將這個看做孩子不好好一個人自己睡覺,哪怕是心疼也要讓他過去,孩子總是要長大的。
拓跋演看著眼淚汪汪的兒子好笑,“阿鸞很黏你。”
哪個孩子不黏母親的。”蕭妙音就不知道拓跋演這感歎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不過大了之後就會不這麽黏著了。”
男孩子也就是前幾年黏母親,等到大了就覺得母親說話囉嗦嘮叨,蕭妙音見多了。
才不會。”拓跋演看著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去了東宮,他過來抱住她。其實東宮和皇帝所在的主殿群隻有一道宮牆的距離,距離不遠。
等天氣涼了我們就去湯泉宮吧。”
那這裏的事怎麽辦?”蕭妙音聽拓跋演這麽說她十分吃驚的看著他。
這宮裏頭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後,身上的事都相當多,皇帝自然是不多說,她也不是天天閑著的。
不是還有阿鸞麽?”拓跋演道。
阿鸞才多大?”蕭妙音都沒法想那麽一個小孩子來管朝堂上的事。
當年我祖父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鎮守國都,統攝朝政了。”拓跋演抱住她,笑了笑,有母親的孩子總是幸福的。
我五歲的時候……”拓跋演想起當年的事笑了笑,“你也別將孩子看的太脆弱。”
……”蕭妙音這下徹底沒話可說了,這會連小孩子都是逆天的。蕭妙音知道阿鸞坐了這個位置,自然也是要擔起這身份後的責任。
她長長歎出一口氣。
做阿娘的總要鬆手看看,不看看怎麽知道自己的孩子能飛多高?”拓跋演笑道。
蕭妙音糾結了一二,最終還是咬牙,“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