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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份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

    血玉這東西隻在烏斯藏出產,產量少之又少,中原地帶出現的第一塊血玉,還是當年烏斯藏某位國王求娶公主時下的聘禮。

    距今也已經將近一千年了。

    這東西號稱能補人精血,使人長壽,而且顏色越深的效果越好。

    瑞定拿出來的這一塊,已經紅的有些發黑了,而且表麵瑩潤無比,微微反光,顯然已經養了許久了。

    這……”賈母猶豫了,道:“這禮太過貴重了,還是請王爺收回去吧。”

    瑞定笑了笑,道:“我與林姑娘父親有舊,她又叫我一聲叔叔。她從出生,洗三、滿月、周歲我都不曾到場祝賀。這不過是將十幾年的禮攢到一起了,不貴重。”

    說著,瑞定將玉往林黛玉手上一放,道:“你收著,回頭你自己打個絡子係上便是。”

    這塊玉放在手裏不熱不涼,但是林黛玉不由得也很是猶豫,這接還是不接呢。

    林黛玉不由得想起臨上京時父親囑咐她的事情來。

    林家是鍾鼎之家,開國便得了個侯的爵位,交好的權貴不少。林如海又是正兒八經科舉出身,同年、座師算起來上百位。況且他還是從翰林院一步步走出來的,雖然升遷的速度快了些,但是該去的地方一個沒少。

    林黛玉臨上京之前,林如海就說過一旦出孝,前來送東西的人必定不少,讓她接了便是。

    但是別說林黛玉了,連林如海也沒想到這送禮的人之中會有皇子,更加沒想到他能拿這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前來。

    趁著一屋子的人都在發愣,瑞定站起身來,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又站在林黛玉跟前,想蹲下身來,轉念一想這一天給他們的衝擊已經夠多了,便隻彎了腰,道:“東西收好,下回我再來看你。”

    說著便大步一邁,道:“下午宮裏還有事兒,本王先告辭了。”

    異雀和安和兩個急急忙忙跟上。

    一直站著的賈璉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一直站著,雖是個男子,不過是個有點弱不禁風的男子,所以站的渾身都不舒服,沒那麽容易沉浸進去,自然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賈璉伸手在他爹背上一推,也顧不得其他人了,急急忙忙跟在瑞定後麵,道:“臣送送王爺。”

    哪兒還用你送啊。”瑞定笑道。

    他坐著馬車一直到了人家院子裏,不過出了大堂便上車了。

    屋裏剩餘的幾個總算是及時反應過來,在瑞定上車之前都到了門口。

    瑞定坐在車上,安和給他舉著簾子,瑞定跟林黛玉笑了笑,道:“京裏不比江南養人。這會天氣冷了,你小心被吹了風。”

    林黛玉小小的嗯了一聲,又衝著瑞定福了福身子。

    安和將簾子放下,馬車駛出了榮國府。

    林黛玉啊……

    瑞定嘴角微微翹起,想起方才林黛玉說的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來。

    他家女神,嗯,小女神,似乎還在換牙呢。

    瑞定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還是個孩子呢。

    瑞定這算是了了一樁心事,輕鬆了許多,門簾一掀道:“去公主府,好容易出來一趟,我看看姐姐去。”

    異雀在後麵的車子上聽不見,跟瑞定一個馬車,坐在車轅上的安和可聽的一清二楚,他道:“王爺,還得回宮給陛下回報呢。”

    不礙事。”瑞定揮了揮手,“我去看姐姐,不吃午飯,坐坐就回去。耽誤不了。”

    趕車的車夫聽見這一句,鞭子一甩,馬車又快了三分,朝公主府去了。

    再說榮國府裏。

    依舊還是在榮禧堂。

    林黛玉已經被送回後院了,連帶瑞定送她的兩件禮物。

    賈璉也被找了個借口支了出去,借口也很是簡單。

    快過年了,給林妹妹做兩件新衣裳去。

    不過賈璉在讀書上沒什麽天賦,於人際交往還是一點就通,而且還能融會貫通,自然是知道府裏當家的幾個人要商量事兒了。

    賈璉一想,橫豎做衣服這事兒都得回去找他家璉二奶奶,不如跟她商量商量?

    可是隨即又覺得……賈璉略有猶豫回了自家小院,終於下定決心了,這事兒也瞞不過去,王熙鳳遲早得知道,與其從別人嘴裏聽來什麽不確切的消息,還不如他和盤托出呢。

    況且王熙鳳的那個手段,他也瞞不住什麽。

    賈璉臉上顯出個略顯輕佻的微笑,在迎上來的平兒臉上一摸,道:“你家二奶奶可在?”

    榮禧堂裏,現在隻有三口人了,賈母,賈赦和賈政。

    賈母坐在方才瑞定做過的地方,賈赦和賈政兩個緊貼著她下首坐下。

    賈母雖有心將東西留下看看,不過一來林黛玉的確是她放在心間兒上的外孫女兒,二來沒聽瑞定說麽,“下回我再來看你。”賈母是一點話柄,一點破綻都不敢留。

    幾人沉默了片刻,賈母開口道:“這事兒……林姑爺跟王爺真的有舊?”

    這裏麵的疑問她兩個兒子都聽出來了,賈政看著賈赦道:“大哥,方才我被你遣出去請母親,王爺究竟說了什麽?”

    賈赦道:“王爺問了黛玉在我府裏的衣食住行,除此之外便無其他話了。璉兒方才也在,他還跟王爺解釋了一通。王爺看著還是挺滿意的。”

    賈母微微點頭,又追問了一遍才放心。雖說這事兒上賈赦沒什麽好說慌的,再說還有個賈璉,隻是賈府現在已經隱隱有了日落西山之勢,救命的稻草是一根都不能放過。

    賈赦被賈母追問了好幾句,突然想起一條來,道:“方才王爺剛進來的時候,自稱是本王。”

    賈母眼睛一亮,她是牽著黛玉一起進來的,王爺對著黛玉,用的可是我字。

    而且……似乎王爺跟黛玉笑的也特別……不是禮節性的那種笑容。

    但是……賈母搖了搖頭,“王爺不像是跟姑爺有舊。”

    她兩個兒子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

    賈政接道:“若是王爺真的跟姑爺有舊……黛玉是去歲十一月來的京城,王爺沒來送禮,就算當時還在妹妹的孝期,但是叫人送個拜帖才是人之常情。比方張大人和李大人,就是年前來送的拜帖。”

    不錯。”賈赦接著道:“若是怕孝期不吉利,那也是該出了孝期便來送上拜帖,可是妹妹的孝期過了年出了,這已經過去大半年的時間,王爺這個時候來……”

    賈赦搖了搖頭,道:“不像是跟林大人有舊,可是他禮送的這麽重……”

    閉了閉眼睛,賈母回想起方才瑞定送的東西。

    紫檀香木啊……”賈母聲音幽幽,“當年我有一根紫檀香木做的簪子,後來給你們妹妹陪嫁了。”

    這麽一說,連賈赦賈政兩個都想起來了。

    這根簪子陪嫁出去,在府裏還引發了一次不小的波瀾。

    按說婆婆的嫁妝,一般就兩個去處,一個是給女兒陪嫁,一個是留給自己的兒媳婦。

    賈母是史侯爺家裏的姑娘,陪嫁的好東西不少,嫁的又是國公爺,後來得的好東西也不少。雖然這簪子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但是賈母的兩個兒媳婦不免都惦記了三分。

    當時管家的還是賈赦的原配太太,賈璉的親媽,看見賈母給賈敏列的嫁妝單子不過回來嘀咕了一句。

    要知道賈赦是襲爵的,當年給他選的太太是標準的大婦,一舉一動跟樣板人似的,能讓她略略表現出一點妒忌心來,這紫檀香木簪子還算是第一個,所以賈赦一直記得。

    可想而知,這東西有多珍貴。

    賈政也是心有戚戚,他表麵上雖是個書呆子,對這些事情一概不在意,但是生在國公府,養在國公府,他又是老二不能襲爵,再裝書呆子,心裏也跟明鏡兒一樣。

    將來分家他得不了爵位,隻能憑借母親的愛護多得一些財物罷了。

    但是榮國府的財物家產裏,至少有一半都是跟爵位綁定的,這東西將來肯定是歸大哥的,能分到他手裏的……隻能去算計賈母的嫁妝了。

    所以賈政所在的二房,對賈母的嫁妝更加的敏感。

    這簪子就是其中之一。

    況且王爺給的是一個鎮紙,拿在手上都沉得慌,這要是做成簪子,讓手藝好的匠人去做,少說也能有十幾個了。

    幾人沉默了片刻,又同時驚醒過來,賈政道:“王爺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還不算完,賈赦又道:“要說鎮紙還是把玩之物,那塊玉……”

    價值連城。

    古有和氏璧,秦王願以十五座城池交換而不得。如今這塊血玉,雖沒有和氏璧那麽珍貴,但是就換我們家裏這片宅子,也能換上一兩座了。”

    於是剛剛打破的沉默,又回來了。

    瑞定禮送的太重,讓人不得不多想。

    賈母皺著眉頭,道:“最近朝上可有什麽事情?”她眼神淩厲的掃過賈政,又看向賈赦。

    賈政想了想,道:“倒是沒聽他們說過什麽。”

    其實賈政也得不來什麽太過時新的消息,他上不了朝,消息總是要滯後一些的,不過若是朝堂上有什麽重大的消息,那是沸沸揚揚一天就能知道了。

    賈政搖了搖頭,賈赦也搖了搖頭。

    他倆一個混的是二流官員圈兒,一個混的是紈絝圈兒,不過都沒什麽消息傳出來。

    正在這時,賈母派去送瑞定的小廝回來了,或許送的遠了一些。

    小廝進來先行了禮,頭也不抬,極為恭敬道:“回老太太的話,五殿下去了公主府。”

    賈母眉頭一皺,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表情隨即輕鬆了許多,手一揮道:“你下去吧。”

    待到下人離去,賈母看看兩個兒子,笑道:“若不是他去了公主府,我倒是想不起來。”

    賈赦賈政兩個都是一臉的茫然。

    賈母又道:“這事兒你們爺們不關注。五王爺已經到了年紀,該成親了。”看見自己兩個兒子依舊沒明白過來,賈母略略皺了皺眉頭,歎口氣道:“從今年八月底開始,淑寧公主府以賞月、賞菊、品蟹等等名義為由,每個月兩場聚會。”

    這麽一說,賈政先回過味來了。

    現在管家的是他的太太王夫人和賈璉的媳婦王熙鳳,雖然賈府不在淑寧公主宴會的邀請範圍之內,但是關於這幾場宴會,她倆私下裏聊過不少次了,連賈政不免也聽過兩耳朵。

    總之一句話,這是給淑寧公主的親弟弟,五殿下相看未來王妃的宴會。

    而且單單從邀請的人數來說,上麵人心裏還沒確定的人選。

    也就是說年滿十五歲,歲數沒大過瑞定去的待嫁少女們,人人都有機會。

    至於賈府為什麽不在受邀範圍內,很簡單,他們家裏唯一適齡的姑娘就是元春了,而元春現在去宮裏當宮女了。

    母親是說?”賈赦眼裏發出光來,跟王夫人稍稍避諱著賈政不一樣,邢夫人在他麵前似乎也不顧忌什麽形象問題,有什麽就都說了。

    賈赦知道這大概六七場宴會,將京城裏十五到十八歲還沒成親的姑娘都請了個遍。

    托邢夫人的嘴上沒把門的,他還知道不少已經訂了親的姑娘也去了。

    邢夫人還不住的抱怨他將迎春晚生了幾年,不然送進去做個側妃也是好的。

    賈赦眼睛一轉,按照賈母的意思,五殿下是來他們府上相看的?但是隻看了黛玉一個,而且……他們府上的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女,按身份來說是做不得正妃的。

    惜春雖是隔壁寧府的嫡親姑娘,但是這個年紀差了怕是有十歲了。

    五殿下看上黛玉了!”賈赦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呸!”話音剛落,他便被自己母親唾了一口。

    賈母臉色一變,嚴厲道:“黛玉才多大,牙都沒換完。就算你平日裏沒什麽忌諱,在你自己院子裏胡鬧我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你也不想想那裏是皇家,五殿下風評是幾個皇子裏最好的,到現在連個侍妾都沒有,他能幹出這事兒來!皇帝盯著,禦史盯著,他能跟你一樣!”

    賈母平日裏對大兒子也是讚了不少怨氣,借著這個機會發了不少,看見賈赦被罵的唯唯諾諾,這才覺得心中怒氣消了些,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你們想想,元春才被封了女史,王爺就上門了。”

    把元春和瑞定放在一句話裏,賈母想的是什麽不言而喻了。

    賈政臉上雖平,但是嘴角抽搐,快要控製不住笑了。

    賈赦跟這兩個當事人都沒什麽太大關係,又才被賈母訓了一通,因此還算冷靜道:“離元春封女史都三個月了,王爺這才上門,不像吧……況且元春進宮……”

    元春進宮是為了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元春的條件在京城裏的貴女們來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的家室能排得上號,但是事實是:賈府早就已經退出權力中心。

    賈政在工部供職,連早朝都混不上去,賈赦就更別提了。

    至於下一代,賈珠死了,賈璉隻在管理庶務上有天分,至於賈寶玉……

    雖有個銜玉而生的名號,在詩詞上天份極高,但是不得不說,他到現在還沒開始學做八股。

    詩詞歌賦這種技能,在科舉過了之後是個大大的加分項,但是如果隻會這個……那基本跟官途無緣了。

    再往下一代,賈璉還沒生出兒子來,別說兒子了,連閨女都沒一個。

    賈珠倒是有個兒子,也隱隱顯露了些天份,但是等到他長大能撐起榮國府的天的時候,賈母覺得她是看不見了……

    男丁們指望不上,那就隻能靠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