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蛇尾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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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悻悻地回了自己班,一節課的忐忑。黎丘齊會不會來找我?他知道我在幾班嗎?我們班還沒來過高年級的學長吧,我會不會因此成了紅人?我越想越開心,喜形於色,我整個臉,此時除了一張咧開的嘴,其他全無。
地理老師見著我那張隻剩嘴巴的大臉,以為我是為了她展示在地圖上的季風帶而感到雀躍,於是,帶著一臉歡愉,叫到:“張希希,請你把亞熱帶季風氣候的特點簡要地說一下。”
“呃,嗯,那個。”我慢吞吞站起來,一連發了4個音節,可全都和dá àn沾不上邊。同桌邵歡把她的書往我這邊推了推,奈何我這個400多度近視卻又不愛戴眼鏡,除了看到書上一簇一簇的小螞蟻,什麽也看不清。
地理老師的臉上明顯掛不住了,“張希希,我希望你能認真聽講,別老是在上課的時候神遊。”
我不好意思地坐下來,剛才的興奮勁徹底沒了,從一臉興奮到苦瓜相,前後用不到一分鍾。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我又開始坐立不安起來,眼睛望著教室門口,脖子伸得跟個甲魚一般無二。十分鍾的下課時間,一下子似乎被拉長了許多,秒針每走一下,仿佛都花費了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時間。我的眼神一直在教室和黑板上方的時鍾之間遊離。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黎丘齊沒有出現。六分鍾,七分鍾,十分鍾,黎丘齊依舊沒有出現。伴隨著上課鈴,我的眼睛還是沒有辦法從教室的門口挪開,我多希望此時此刻,黎丘齊會如同那踩著七彩祥雲的至尊寶般緩緩行來,道一聲,“希希,我來晚了。”或者,沒有七彩祥雲也好啊,至少,黎丘齊來了,能來就行啊。
可惜,我始終都是那個在戲台上,唱著獨角戲的角,一唱,竟唱了好多年。
那一天,黎丘齊沒有現身。我的習題冊,是在放學前,被盧銘送回來的。
盧銘把習題冊給我的時候,露著一副落井下石中夾雜著些許同情的表情,仿佛試圖用那樣的神態告訴我,“張希希,我說過,黎丘齊看不上你,何必自取其辱。”
然而,我就像是那支撲火的飛蛾,吐絲的春蠶,流淚的蠟燭,不怕死,不要命的,依舊不離不棄追隨著黎丘齊的腳步。以至於到後來,黎丘齊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的信仰,我的太陽。讓我明白,即使這輩子,我都觸摸不到,隻要在我抬頭的時候,能看到他,那便是一種完滿。
思緒回到六年前的7月,盧銘的答謝宴上。我拖著不情不願的步子,跟在盧銘和黎麥齊的身後。隻聽聞背後一個熟悉到夜夜入夢的聲音響起。
“盧銘、希希。”我渾身如同過電一般,猛一回頭。
黎丘齊就站在離我不足1米的地方,依舊是白t黑褲,白淨麵容,亦如5年前的驚鴻一瞥。
我還沒來得及展開微笑,向他問好,就被盧銘從身後撞開了八丈遠。
“丘齊,你怎麽那麽晚,就等你了。”盧銘一把勾住黎丘齊的脖子,將他拽到身邊,和黎麥齊三個人,樂樂嗬嗬地、頭也不回地進了飯店,把我一個人,涼在門口。
我真想抬屁股走人,可一想到我的男神現在正在裏麵和盧銘胡吃海喝,我又挪不動步子了。我灰頭土臉地進了飯店,找到我媽,一屁股癱倒在她身邊的椅子上。
我媽正在和其他親戚聊天,被我的大動作震得一驚,回頭就在我腦門上來了一大掌,差點就把我打智障。
“哦喲,你個張希希,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文雅一點。”
“媽,你能不能輕點,這可是要高考的腦子,打壞了,你家就沒大學生了。”
“這是希希吧,都長這麽大了,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像你媽,美人胚子一個。”這家大人真會說話,一誇誇一雙,惹得我媽眼睛都要笑沒了。
“阿姨好。”我甜甜地叫,我媽那邊親戚關係複雜,長這麽大,除了本家的幾個,其餘的一概沒印象。我的宗旨一貫是:女的叫阿姨,男的叫姨夫。總不至於錯得太離譜。
我媽見我今天帶了腦子出門,便不再數落我,滿意地轉頭繼續和親戚拉家常。
我百無聊賴,拿眼睛開始四處掃射,尋找黎丘齊的身影。
他自帶光芒,不稍幾秒,我便鎖定了他。帶上杯子,倒了可樂,貓著腰,蹭到黎丘齊所在的那一桌。
桌上坐的,都是盧銘的朋友,我大都認識。為了不放過能和黎丘齊共同出沒的機會,盧銘和他朋友的大多數聚會裏,基本都能找到我的身影。都說物以群分,人以類聚,盧銘的朋友,自然也以高智商人群居多,因此,我經常混在他們之中,美其名曰近朱者赤,我媽也無話可說。
我悄悄挪到黎丘齊身邊。
“丘齊哥,聽說你也考得不錯,恭喜你呀。”
黎丘齊與我碰碰杯,露出一個異常好看的笑,在這個炎炎夏日的中午,沁出了恰到好處的溫度。
“你終於可以脫離我哥的魔爪,過自由自在的人生了。”
作為連體嬰的盧銘和黎丘齊,終於要在他們日夜相對的第8個年頭分道揚鑣了。盧銘自然是去了北大,而黎丘齊則留在s市,學經濟。
說起盧銘和黎丘齊的分別,我的心裏竟然也布滿了淡淡的憂傷。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我第一時間衝進盧銘家。
“哥,黎丘齊考得怎麽樣?”
“你到底管誰叫哥?你到底是誰的mèi mèi?”盧銘不滿地抱怨。
“你你你,當然是你,我可不要跟黎丘齊做兄妹,那我可就沒戲了。”
盧銘被我氣得直冒煙。
“不做兄妹,你倆也沒戲。”
被盧銘損了這麽些年,我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自帶金鍾罩鐵布衫,該反彈的反彈,該無視的絕不入耳。
“我的好哥哥,快告訴我吧,黎丘齊考得好不好?”
盧銘被我纏得脫不開身,隻得跪地求饒。
“你家男神雖然分數沒我高,但是零誌願也是沒得跑的了,你的心可以放肚子裏了。”
“那他是不是跟你一起去北大?”
“他沒填北大,他媽身體不好,他還是留在s市讀書。”
什麽?盧銘和黎丘齊要分開了?那我怎麽辦?沒了盧銘當掩護,我怎麽和黎丘齊名正言順的見麵?
我一下子失了魂,氣急敗壞地衝著盧銘發脾氣。“你為什麽要考北大?放著s市那麽多好大學不上,有病!”說完,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留下莫名其妙的盧銘,對著空氣張牙舞爪。
從盧銘家往我家走的路上,我的心情連一點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盧銘給我打diàn huà,我也沒接,任由手機在我手裏響個不停。
我整個腦子隻有“怎麽辦”這三個大字,才發現自己這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上知天文地理又如何,精通yīng yǔ又怎麽樣。滿肚子滿腦子的搜刮,都再也找不出一個能夠見黎丘齊的理由。我這5年的暗戀生涯,就這麽戛然而止了?這和告白的成功與否沒有關係,我的暗戀,竟然成了一個虎頭蛇尾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