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變加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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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頂著兩個熊貓眼和能拖到地板的大眼袋,跟在我爹娘後麵,唯唯諾諾地去了學校。我爸為了凸顯誠意,還特地去了趟超市,買了水果和牛奶,準備一起給陸知遙送去。



    到燈泡趙辦公室的時候,陸知遙一家還沒來,燈泡趙給我爸媽沏了壺茶,坐了下來。



    “今天,你們家長能來,這事情相對就好辦了。”



    我爸瞟了我一眼,急急點頭,“是是是,出了這種事,我們做家長的,必須要管的。”



    燈泡趙坐在一張正好能卡進他肥碩大屁股的單人沙發椅上,挺著他那懷胎數十年的大肚子,伸出食指在空中點了點。



    “陸知遙同學的傷,說嚴重也不算特別嚴重,但好歹也縫了20針。雖然張希希同學一直強調,她不是故意的,但畢竟,人家陸知遙同學的傷可是實打實的。”



    “對對對,趙老師,對於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張希希的錯,道歉總是要的,希望對方家長也能原諒孩子的無心之過,是吧。”我感覺我麵前坐著的,不是我爸,而是一隻碩大的狗腿,還是隻會低頭哈腰的狗腿。



    “我昨天道過歉了呀。”我覺得心裏憋屈。



    “大人在說話,你插什麽嘴呀。”我媽拍我腦袋,要我閉嘴。



    “張希希,你每次都是這個態度,承認錯誤也總是口是心非,一點都不誠懇,你讓人家怎麽原諒你?”燈泡趙用手臂支起他的大軀幹,直搖頭。



    “趙老師,這是我們家長沒教育好,從小太放任了。”這話居然從我爸口裏說出來,我也是震驚的。我爸從小不就是對我放養的嗎?怎麽現在又說太放任我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雙方家長互相客套性地打了個招呼,便麵對麵坐好,搞得跟雙邊會談一樣。



    這時,我爸想起了他從超市背來的那些個慰問品,往陸知遙父母那邊推了推。“陸爸爸,昨天的事情,我們也很抱歉,這些東西還希望你們能收下。”



    陸知遙她爸瞄了一眼我爸手裏的東西,隨後說:“張希希爸爸,我們先談正事好吧。”



    我爸見陸知遙她爸沒有要接手的意思,隻得尷尬地,一點一點將自己的手抽回。我頓時意識到,陸知遙這險惡的內心像誰了。而此時的陸知遙,竟然在一邊惺惺作態,佯裝柔弱可憐,真是恬不知恥。



    我隻感覺巨大的恥辱感充斥在我周圍。我想逃走,但是爸媽還在;想給陸知遙一個下馬威,卻腦袋空空想不到對策。難道,我隻能傻傻地坐以待斃,任由這種屈辱的感覺像鞭子一樣,將我,和我父母來回抽打嗎?



    



    “不管張希希同學是不是故意的。”陸知遙她媽開口了,“我們陸知遙心地好,說大家都是同學,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兩個孩子都高三了,張媽媽,你說是不是?”



    陸知遙心地好?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搞笑的冷笑話。



    我媽剛想開口附和,陸母又搶白道:“但是,我們陸知遙畢竟是個女孩子,你說這手上留了那麽深那麽長道疤,我們做家長的,每次看到,心裏總是不好受的。”



    她媽簡直口蜜腹劍呢,有沒有?我真是越聽越氣,越聽越覺得自己坐不住。



    明明是陸知遙她自己約我去的道具房,又是她自己沒頭沒腦地要警告我。要不是她抓著我肩膀,我會甩開她的手嗎?她還會因此被劃傷手臂嗎?究其原因,陸知遙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不是嗎?可為什麽現在,加害人變成了被害人,而被害人卻站在了加害人的位子上。



    



    我隻感覺一股怒火直竄上頭頂,我不知道為什麽聽不到我媽的回應,倒是陸知遙她媽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傳入我的耳中。



    “不追究不代表我們不在意。”



    “不能和這樣的孩子做同學。”



    “希望家長和校方都能給我們一個說法,以儆效尤。”



    



    為什麽我的爸爸媽媽不辯駁?他們始終都覺得這是我的錯嗎?



    陸知遙她們一家,從一開始就占據高地,控製全局,對我們進行道德綁架,如同當年的侵略者一般,得寸進尺,要求我們割地賠款。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已經道歉了。”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麵對著所有人。我不能忍受這份不該來的屈辱,也不能讓我爸媽遭罪,受這份委屈。



    “張希希,你這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嗎?”燈泡趙也站了起來。



    “趙老師,你聽我把話說完。我不知道陸知遙是怎麽跟你們說的,但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她。我今天來,也是抱著對陸知遙的歉意來的,她確實受傷了,不管是不是因為我。我想好好的解決問題,但是我發現,事情並沒有朝我想的方向發展。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我還沒有說完的話,被我爸的一個耳光,扇到了九霄雲外。



    “張希希,你給我閉嘴,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我捂著臉,看向我爸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我不知道,這些血絲,是因為憤怒,還是失望。



    但是那一刻,我覺得我的爸爸,一向看著我胡作非為的爸爸,打碎的,不是我的臉麵,而是他在我心裏為我苦心經營的全部美好。



    



    我頭也不回地跑出辦公室,將我爸最後的那句“希希。”,狠狠地甩在腦後。



    我一路跑下樓,埋著頭,往學校外麵跑去。可還沒等我跑出學校,就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一個人。我仍舊埋著頭,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現在這般狼狽地眼淚鼻涕橫流的樣子,即使是陌生人,我也不要。



    我邊說對不起,邊繞過那個人,繼續往校門口跑。



    “張希希?”那個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腳步一滯,想繼續接著跑,卻被那人拉住了。



    “為什麽要跑?”



    我為什麽要跑?是想逃離這裏嗎?我也不曉得,但是,卻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