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歡一個人，能像開關一樣，想關就關想開就開，那是不是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為情所困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對黎丘齊的感情，能夠在這一刻，“啪”地一聲被關掉，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恰恰就在盧銘說那句“張希希，你還好吧。”的時候。這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堅定不移地告訴盧銘，我張希希，好得不能再好了。

    然而現在的我，帶著被黎丘齊有喜歡的人了的事實所紮出了血的心，說出的那句“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卻顯得沒有一點底氣。

    “你一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不要！”我擺擺手，“感覺我像一個臨陣脫逃的逃兵。”

    盧銘無奈地笑，“你還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總比麵子裏子都沒了強。”我拽起盧銘的胳膊，“走吧，我親愛的哥哥，知道你關心我。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會委屈我自己。”

    其實，我隻是想讓自己看上去體麵一些，即使作為一個失敗者，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落荒而逃的樣子。

    

    再回到位子上的時候，隻有艾莎還坐著。

    “黎丘齊他們呢？”盧銘問。

    “說是去門口透透氣。”艾莎回答，“聽老板說，等下12點，酒吧門口有煙花，要不要一起去？”

    我點頭，安安靜靜地坐下。但是沒一會，我就發現自己坐不住了。盧銘和艾莎在我麵前秀恩愛，膩歪得我都快要長針眼了。

    我起身，“我去找他們。”

    

    酒吧門口並沒有人，但是我不想再回去當盧銘和艾莎之間那個2000瓦的超級燈泡。於是我四下望了望，用了一秒鍾，給自己選了一條路。

    “柚子”正對的馬路，不能算是真正的馬路，因為它隻供行人使用，算是一條小型步行街。和“柚子”一街之隔的，是一座城市綠地。這幾年，我所在的s市響應國家號召，提倡環保，在市裏建了好多大大小小的綠地改善居民生活環境。

    綠地沒有圍牆，由於之前下雪的緣故，地麵和樹白皚皚地連成了一片，煞是好看。我緊了緊衣服，往綠地裏走去。

    綠地裏的小樹，還沒來得及長成參天的大樹，細細直直的樣子，在小徑兩邊依次排開，地麵上突起的小夜燈，將小徑的輪廓一直延伸到不遠處偶爾有qì chē開過的大馬路上。我找了張長椅坐下，身邊的一切都顯得靜謐美好，讓我躁動彷徨了一晚上的心也隨之漸漸平靜下來。

    

    “在想什麽？”尋著聲音，我看到黎麥齊朝著我的方向走來，坐到我身邊。

    “有沒有覺得，下過雪之後，哪裏看上去都很漂亮？”我沒有正麵回答黎麥齊，我知道，他一定期待著我像瓊瑤老奶奶筆下的那些抽風主角一樣，連問三個“為什麽”。

    黎麥齊沒回答，隻是笑了笑，把他手裏的啤酒遞給我。

    我接過黎麥齊遞過來的啤酒。“你不怕我喝醉了發酒瘋？”

    “怕啊。”黎麥齊說著舉起他的另一隻手上握著的酒瓶，朝我晃了晃，“所以我跟你一起喝啊，要瘋一起瘋。”

    黎麥齊居然沒有懟我，我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放心吧，我不會落井下石的。”

    “我是不是又該謝謝你？”

    “你打算怎麽謝？”黎麥齊說完，喝了口啤酒。

    “你還真是臉皮厚耶。”我從長椅上轉過身，作勢要打他。

    結果，非但沒打成，還被黎麥齊緊緊抓住了手腕。

    “張希希，黎丘齊喜歡別人了。”黎麥齊收起戲虐的表情，一本正緊地看著我。

    “我知道，麻煩你不要一遍一遍地提醒我。”說好不落井下石的呢，黎麥齊的話，此時卻像巴掌，在我的臉上，心口，反複地抽。

    黎麥齊手上的力道鬆了鬆，但是沒有放開我，我也任由他抓著。我演了一個晚上的戲，盡管演技不佳，表情生硬，但也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此時的我，真的再也擠不出一星半點的力氣去掙脫黎麥齊的大手。

    “對不起，我不是那意思。”黎麥齊居然跟我說對不起了，一個千年道行的妖孽，竟然也有認輸的時候，可我為什麽覺得，我仍然是那個失敗者。

    “別和我說對不起行麽？讓我覺得自己很丟人。”

    “張希希，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不值得你患得患失。”

    我把手裏的啤酒喝個精光，“道理誰不懂呀，誰又不想活成個太陽隻有別人圍著自己轉的份呀。可是，知道歸知道，做不到的還是做不到啊。

    “我喜歡了黎丘齊6年呢，從初一到高三。你說初一的小孩子懂什麽呀，可喜歡這種事情，真的是與生俱來的，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可他始終都不是我的mr right。盧銘說他看不上我，你也告訴我他不會喜歡我。可是，暗戀這種東西，是會上癮的，我根本停不下來。直到今天，直到從黎丘齊的口中聽到他有喜歡的人了，我才意識到，這已經不是我能不能停下來的問題。黎丘齊的世界我從沒進去過，我始終都隻是個旁觀者，連進場的資格都沒有。這才是最可悲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沒告訴過他，你喜歡他。”

    我搖頭，“黎麥齊，你看著挺聰明的，怎麽就是不明白呢。你和盧銘都能夠看出來的事情，你覺得黎丘齊會不知道嗎？我不讓你告訴他，隻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我總想著，我會有配得上他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麵前，告訴他‘黎丘齊，你知道嗎？我喜歡了你很久很久。’可是，我忘記了呀，沒有人會一直傻傻地等你啊。”

    “你一定要這麽妄自菲薄麽？”黎麥齊的聲音悶悶的，比周圍的空氣還要冷上幾分。

    “黎麥齊，你一定還沒有喜歡過別人吧。”

    黎麥齊抓著我手腕的手在聽到我的這句話時，徹底地放開了。

    “所以你不明白，在一個你愛著卻不愛你的rén miàn前，妄自菲薄這個詞已經算是一種褒獎。正是因為我喜歡他，才讓我如此甘於卑微。”

    

    後來，黎麥齊告訴我，那天在我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原來，他和我的處境一樣，愛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