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別了趙雯德，楚白帶著傻乎乎的口水少女往楚家趕回去。楚白沒有帶護衛，就一個人在少年走著，女孩在後麵跟著。

    “不用想著逃跑，你未必能給自已找到更好的出路，而且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一直悶聲走路的楚白突然開口說道，卻沒有轉身。

    女孩身體一僵，停在那裏，似乎在考慮楚白說的話。

    楚白忽然轉過身走到女孩麵前，然後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擦去留在嘴角的口水，柔聲道：“從今以後，你不需要再流口水，不需要傷害自己了。在我麵前沒有wěi zhuāng的必要！”

    女孩身體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與剛才在紅音樓截然不同的少年。

    “你怎麽知道的？”女孩終究還是開口問道，聲音清脆卻又柔和。

    看著這個不再裝傻的女孩，楚白發現她還真是一個絕色美人，即便一條傷疤也無法掩蓋她的麗質，尤其是現在的眸子，清淨似水，卻又溫柔如波。

    楚白忽然有些同情這個女孩了，一個必定是成長在溫室裏的花朵，卻不得不wěi zhuāng自己，以傷害自己來保護自己。楚家也是如此，自己更是如此。

    楚白輕輕的道：“弱小，所以才需要wěi zhuāng。你是如此，我亦如此！”

    女孩凝眸看著楚白，過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楚白倒是有些驚訝：“看來不止是有些小聰明！”

    女孩不禁莞爾：“你低估了我喲！”

    看著周圍來往的路人，楚白對女孩說道：“隨我回去吧！寒舍簡陋，但卻能避風雨。委屈你一下了，過會兒進家門流下口水，我家耗子多，防不勝防！”

    “嗯！”女孩明眸一轉，立刻明白了楚白的意思。

    路過楚家大門口，兩個護衛向楚白問候道：“少爺回來了啊！”

    “這是……”，兩個護衛看著楚白身後流著口水的女孩一臉的不解。

    “沒什麽，趙家少爺在紅音樓買的丫鬟當做見麵禮送給我了。”楚白淡淡一笑，拉著女孩走進大門。

    “靠……趙家少爺也太缺德了吧……送也得送個像樣兒的，真是苦了少爺了……”兩個護衛盯著楚白離去的背影小聲的嘀咕著。

    楚白直接將女孩帶回自己的屋子，並沒有讓她見更多的人。

    “這就是你的房間？”女孩好奇的打量著楚白簡陋樸素的房間，忽然眼光落在書架上驚喜道：“你也喜歡看《千機文》？”

    楚白眉毛一挑，顯然女孩的言下之意是她也喜歡看《千機文》。

    “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而已，從感情上來講並不喜歡”，楚白頓了頓說道：“你現在很愜意啊，一點擔心都沒有。你這是算準了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是你說過在你麵前我不用wěi zhuāng的，難道你會食言？”女孩一臉臉悲哀的看著楚白，眼睛裏卻是捉弄之意。

    楚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不打算做個自我介紹？”

    “自我介紹？”女孩笑了笑回答道：“我叫段輕語，天雨國的公主，被你們瀾滄國滅國，我躲在人群中wěi zhuāng起來，藏到現在！”

    段輕語依然在笑，沒有恨也沒有痛，仿佛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可惜不好笑，不能逗你開心！”

    段輕語笑著笑著，眼淚就緩緩滑落下來了。美人如玉，淚如珠。

    楚白看著段輕語，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弱小，是要付出代價的！正義和規矩，是強者撐臉麵的門牌，是弱者苦苦掙紮的幻想。”

    “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段輕語含著眼淚抬頭看著楚白。

    “不是我這麽認為的，而是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的，即便是弱者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強者更是心知肚明”，楚白看了看段輕語道：“看來你離我的想象有些差距，雖然你天資聰穎，熟讀《千機文》，但是你畢竟是一國公主，生長在溫室裏的花朵，對於這世界的認識和人心的把握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你對人心的認知隻是從書上學習的，並沒有自己的分析和實踐。”

    段輕語低著頭，以她的聰穎和這些日子以來的所見所聞，她當然知道楚白說的是正確的。書上說戰爭有多痛苦不代表自己會了解，隻有切膚之痛才是真正的痛。

    “你想報仇嗎？想毀滅瀾滄國嗎？我不是不可以幫你？”楚白像個惡魔一樣諄諄善誘。

    “嗯？瀾滄國可是你的國家，你想幹什麽？”段輕語難以置信的看著楚白，瀾滄國可是他的國家，他在胡說什麽？

    “是我的國家，但未必是我的家！”楚白強調。

    “沒有國家何來小家之談！”段輕語反駁道。

    “現在整個世界都是這樣，弱肉強食，沒有法度。所謂的法律也隻不過是欺騙普通人的幌子，底層的人仍然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楚白輕輕道：“你不想改變一下嗎？既然不能做製度的享有者，那就做製度的製定者！”

    段輕語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楚白，今天她對楚白的認知一度顛覆。

    “報仇意味著鮮血和死亡”，段輕語搖搖頭道：“我不想報仇了，我隻想逃避。”

    楚白的嘴臉露出隱晦的笑意：小樣兒，跟我耍聰明？終於把你的底給摸透了。

    現在的楚白可以說是對段輕語的性格有了一個清楚的把握。說了那麽多大道理一方麵的確是自己的認知，另一方麵就是為了定位段輕語的性格，他可不會在這種時候帶一個不了解的人在身邊。畢竟自己不能丟了她，假如哪天趙雯德那個傻子突然提起來自己可就不好辦了。

    “你呢？你把我帶回家就不打算對我介紹什麽嗎？”段輕語突然臉色一紅，美豔不可形容，囁嚅著說道：“不說說把我帶回來……想幹什麽……”

    楚白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這女人把自己當什麽人了，自己可是胸懷天下的有為青年，請尊重自己高尚的品德幹嘛？

    “我把你帶回來那是因為別人強行要送人，我沒有辦法才隨便選你的……”楚白翻著白眼解釋道。

    段輕語雙手搓著衣角，臉色更加羞紅，像蚊子哼哼道：“那你……那你說你就……好這口……”

    楚白滿腦子黑線，當時自己也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這個女人還記得自己說過的這句話。

    “額……隨便說說的，我隻不過是看破了你的wěi zhuāng，有點兒好奇，所以才選你的，不要多想，我對你沒有什麽想法。你以後在我這裏就以婢女的身份待著，等我事情辦完了就放你離開。”

    “喔！”段輕語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有一陣失落。

    楚白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和整個折柳鎮的大致情況，並囑咐她不要隨便在外麵走動，以免節外生枝。

    “以後在外麵你不需要流口水了，但也不要開口說話，就算別人問你什麽你也要表現出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楚白補充道：“晚上的時候更不要說話，有耗子就喜歡晚上趁著夜色來我屋子裏咬東西！”

    “嗯，知道了”，段輕語點點頭，旋即臉色一紅，小聲問道：“楚白……我晚上……睡哪裏呀？”

    “嗯？”楚白看著段輕語精致的麵容，還有羞澀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淡淡嫵媚，不由得玩心大起：“我帶你回來是暖床的，你說你還能睡哪裏？”

    “啊？”段輕語一驚：“我……我……”

    楚白不由得覺得好玩：“逗你玩兒的！我讓婢女給你安排一個房間，由於你現在是婢女的身份所以委屈你住在簡陋的屋子裏了！”

    “沒有……沒有”段輕語發窘，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楚白看著段輕語的神態不由得心中感慨，《論策》上麵說過，男女之心是最基本的弱點，並強調，男人若有男人的虛榮、tān wū或者女人有女人的愛美、羞澀之類的人性反應，那麽他的防守就薄弱了。

    段輕語聰穎無比，但是此刻卻羞澀無比，亂了心態。楚白反思如果有一天自己被人攻心，自己會怎麽辦，會不會方寸大亂。比如有人要挾了自己的父親，自己會不會驚慌失措。

    楚白記得《千機文》和《論策》都說過練心有三個境界，第一個是控，控製自己的表情、舉止和眼神；第二個是定，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依然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第三重是變，讓自己的感情加上變換不定的外衣，能夠欺騙所有人的眼睛，真實的心理連自己也不清楚，靠直覺堅守。

    楚白讓婢女將段輕語帶走之後一直在反思這幾天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按照預期完美的演繹，自己的表演在高手眼中是否真實。一翻推演之後，dá àn並不讓人滿意，自己的表現當然能夠欺騙普通人，但是一些眼光毒辣之輩必定不會相信，尤其是像趙雯德身邊的護衛抱著先入為主的觀念，恐怕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

    “怎樣才能完美的演繹自己的感情呢？”楚白苦苦思索著，驀然間靈光一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