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少帝”劉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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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辯生於公元176年,漢靈帝熹平五年。這一年發生了第二次黨錮之禍以及益州郡諸夷反漢的戰事,可謂是內憂與外患共存的一年。
經常看宮鬥電視劇的朋友,一定不難理解為什麽在劉辯出生以前漢靈帝的皇子們都先後夭折。據《後漢書》記載,劉辯的母親何皇後“性強忌,後宮莫不震懾。”甚至於靈帝所寵幸的王美人發現自己懷孕後,居然因為懼怕何皇後會迫害自己,而服藥試圖打胎。然而,也是這個胎兒命不該絕,竟然沒能打掉,終於產下一子,就是後來的漢獻帝劉協。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後宮莫不震懾”的皇後,卻也不敢將自己的兒子養在皇宮中,而是寄養在一個叫做史子眇的道士家中,大家也不敢稱呼劉辯的本名,而稱呼他為“史侯”。或許何皇後是想要憑借道士的法術來保護自己的兒子吧!可是這種保護並沒有給劉辯帶來什麽好運。恰恰相反,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長久與父皇疏遠的關係,還是靈帝對何皇後“強忌”的反感,劉辯沒有得到父皇的寵愛。當大臣們請求立為太子的時候,靈帝以“辯輕佻無威儀,不可為人主,”的理由拒絕了。因為在靈帝的心裏早就有了更合適的繼承人,那就是後來被何皇後鴆殺之的王美人所生的皇子劉協。不過從曆史經驗來看,作為嫡長子總是會有一些堅實的後盾,而對於劉辯來說那就是他的舅舅大將軍何進。所以一直到靈帝駕崩都沒能確立太子。
中平六年,靈帝病危,將後事托付給中常侍蹇碩。可是蹇碩欲除掉何進卻做事不密被殺。劉辯終於在何進等人的擁立下登上皇帝的寶座,改元光熹,是為漢少帝。封劉協為渤海王,後又徙封陳留王。因少帝年幼,皇太後臨朝稱製,封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同錄尚書事。
可是,劉辯的好日子並沒有就此到來。
漢靈帝末年,在全國各地黃巾軍如火如荼的民變之下,本就**不堪的東漢政權愈加的搖搖欲墜。為了鎮壓民變,政府不得不將權利下放給各地封疆大吏,這種權利的下放也實際上形成了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的開始。而在朝廷內部宦官外戚士族之間黨爭不斷,愈演愈烈,就算是成年人都未必能夠背得起這樣支離破碎的江山,更何況劉辯還隻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孩子呢!
劉辯四月繼位,至八月,因何進與袁紹等人招藩鎮入京,想要以此要挾太後同意盡除宦官消滅十常侍。十常侍張讓等人借太後召何進之際將何進殺死。隨後何進的部將吳匡、張璋為了給何進報仇,與袁氏叔侄以及朝廷大臣率兵攻入長樂宮,一場決定劉辯命運的宮變就此開始。《後漢書》何進傳記載“(袁)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宦者,無少長皆殺之。或有無須而誤死者,至自發露然後得免。死者二千餘人。”
張讓段珪等人見情況不妙劫持了何太後,少帝劉辯以及陳留王劉協,欲出逃北宮。被盧植攔下,將太後救回。張讓段珪又挾持少帝和陳留王逃到北邙山附近,終於被盧植和閔貢追上將少帝和陳留王救了回來,並斬殺了段珪張讓,眾宦官亦投河自盡(《後漢書孝靈帝紀》 記載“尚書盧植追讓、珪等,斬數人,其餘投河而死。”《後漢書何進列傳》記載 “公卿並出平樂觀,無得從者,唯尚書盧植夜馳河上,王允遣河南中部掾閔貢隨植後。貢至,手劍斬數人,餘皆投河而死。”)。
至此,東漢由來已久的宦官外戚爭權的局麵終於以十常侍盡滅而宣告結束了。然而另一支更為強勢的力量卻借機登上了權利爭鬥的舞台,那就是軍閥。
在眾大臣擁護少帝與陳留王還宮的路上,與趕來勤王的董卓相遇了。這一段《三國演義》裏這樣寫道:
“車駕行不到數裏,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大驚。袁紹驟馬出問:“何人?”繡旗影裏,一將飛出,厲聲問:“天子何在?”帝戰栗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卓曰:“西涼刺史董卓也。”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卓應曰:“特來保駕。”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卓大驚,慌忙下馬,拜於道左。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並無失語。卓暗奇之,已懷廢立之意。”
拒《後漢書》董卓列傳記載“帝見卓將兵卒至,恐怖涕泣。卓與言,不能辭對;與陳留王語,遂及禍亂之事。”《三國誌》裴鬆之注中,也引典略和獻帝紀的記載道“帝望見卓兵涕泣。”“卓與帝語,語不可了。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卓大喜,乃有廢立意。”
至九月,在董卓先將丁原除掉,又震服盧植等大臣,將袁紹逼走之後,終於廢少帝為弘農王。立時年九歲的陳留王劉協為帝,是為漢獻帝,改元永漢,迎太後還宮。董卓自任相國,自始把持朝政。
咱們姑且不論董卓是不是真的因為劉協“聰明好學,可承大位。”而扶立為帝的,因為從任何方麵來講,一個懦弱的傀儡皇帝更容易管理一些。至於史書中記載的董卓自認與董太後同宗一說,更是表麵之詞。真正的原因應該還是一個年幼的皇帝,遠遠要比一個即將步入青春叛逆期,頗有主見的少年要聽話一些。這種主見或許被羅貫中洞察了出來,在中以一首近似於抱怨的明誌詩表達了出來“遠望碧雲深,是吾舊宮殿。何人仗忠義,泄我心中怨!”裏劉辯也正因為作了這首詩而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公元190年山東諸侯欲討伐董卓,董卓害怕諸侯會以迎立廢帝為由,就起了殺心。逐命李儒送毒酒給弘農王劉辯,劉辯明知道是毒酒不肯就喝,卻迫於李儒的威逼,最後“不得已,乃與妻唐姬及宮人飲宴別”。
酒宴當中,弘農王劉辯不勝悲傷,乃悲歌道:“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又令唐姬起舞和之,姬抗袖而歌道:“皇天崩兮後土穨,身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歌罷,“因泣下嗚咽”,在座之人無不悲傷“歔欷”。弘農王對唐姬說道:“卿王者妃,勢不複為吏民妻。自愛,從此長辭!”遂飲毒酒而死,時年十五歲(《後漢書》載為十八歲)。
魯迅曾經評價劉辯與唐姬訣別的這一段為“漢宮之楚聲”。羅貫中大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霸王別姬的場麵,才情不自禁的在這裏安排武士將唐姬勒死的吧!
劉辯當然不是項羽,更加不是霸王,但是這一段絕對要比《霸王別姬》的故事更能讓人同情。因為項羽之自盡,是他自己的選擇,而劉辯之飲鴆,是出於威逼。這一首悲歌,是他臨終前的呐喊,是他對自己這無可奈何的悲情一生所作的最最卑微的反抗。
劉辯自幼寄養在民家,即便是皇家血脈,總歸還是寄人籬下的生活,又終日惶惶提心吊膽,防備著可能來自宮廷爭鬥的迫害。遠離著整天忙著宮鬥的生母,也得不到父愛的保護。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其性格,很難和生長於皇宮中受眾人寵愛,見慣了大場麵的劉協相比。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生性懦弱的劉辯見到董卓的時候,“恐怖涕泣”甚至於“戰栗不能言”。
可是,作為一代帝王,即便他隻坐了五個月的傀儡皇帝,正史中也沒有給他傳紀,但是我們依然可以看到他內心深處骨子裏的貴族情懷,假以時日這種情懷成長起來,或許也可以有一番作為。然而曆史不會去等待,這就是曆史的殘酷性。
劉辯的一生是不由自主的一生,或許除了他和唐姬的愛情,沒有一件事情是他自己能夠掌控得了的,更不用說生與死了。而唐姬也終於沒有負他。劉辯去世以後,唐姬回到娘家,其父會稽太守唐瑁想要讓她改嫁,她卻發誓終生不嫁。李傕攻破長安的時候,得到了唐姬,想要娶她為妻,唐姬誓死不從。後來賈詡聽說此事,便將這件事告訴了漢獻帝劉協。劉協大驚,才知道原來嫂子尚在人世。他不勝傷感,乃下詔將唐姬迎接回皇宮,封為弘農王妃,安置在劉辯的墓園裏。
小a斯蒂芬寫於2017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