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一章:塵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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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嗎?”伊洛娜輕聲問到。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卡爾搖了搖頭,望向身後的房間。
伊洛娜皺了皺眉,伸手握住門把,又猶豫著鬆開,這樣來回掙紮了好幾次才終於下定決心,輕輕推開了米克的房門。
米克抱著一個大大的酒瓶,橫坐陽台的在圍欄上,獨自對著月光發呆,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容。
伊洛娜默默走到他身邊,在月光的映襯下,兩人一站一坐相得益彰,婉如一對璧人。
“不想哭嗎?”伊洛娜淡淡地問到。
米克一愣,反問道:“為什麽要哭?”
“你剛剛……嗯……有些丟臉。”伊洛娜小心地調整著自己的語氣,盡量不要刺傷米克的自尊心。
“丟臉?”米克笑道:“不僅僅是丟臉吧,我在整個費德蘭省有權有勢的貴族麵前出盡了洋相。”
“你不難過?”
“當然難過。”米克狠狠喝下了一大口烈酒。
大大的酒瓶已經見底,他晃了晃空空蕩蕩的酒瓶,隨手將它扔進了林子裏,然後又順手拿過一瓶嶄新的酒,隨意地說道:“可是,難過有什麽用?生活對我已經這麽不友好,難道我還要放任自己的情緒,讓那些白癡看笑話嗎?”
伊洛娜纖嫩的手指輕輕按在酒瓶上,凝望著米克說道:“知道嗎,雖然你很貪心,又很……好色,還無能……但是我一直覺得你其實很善良,很敏感,也很脆弱。而且這一次見到你,我覺得你不同了,具體哪裏不同又說不上來,就好像是突然長大了。”
“謝謝。”
米克意外地看著伊洛娜,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地非常漂亮,卻令他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個選擇獨自漂泊的女人。
她現在還好嗎?如果她今晚在這裏,會不會用魔轟碎整個野草莓莊園,然後痛罵自己無能呢?
伊洛娜看見米克陷入沉思,以為他是在為今晚的事情難過,便勸慰道:“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來承擔不會很累嗎?我認識你十年了,卻從不曾真正了解過你的過去。今晚,我想分享你的故事,說不定等你說完就會好受一些。”
米克回過神來,啞然失笑:“今晚隻有月光和酒,沒有故事……”
伊洛娜沒有說話,隻是固執地看著米克,米克拚命躲閃著她的眼神,卻總感覺有一股莫名的針刺感如影隨形,令他無處遁形。
“好吧,好吧……該死的,為什麽隻有我有黑曆史?為什麽我還要說出來?難道是我欠你的嗎?”
伊洛娜轉嗔為喜道:“你就是欠我的,誰讓你當年把我賣了?”
“行了行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米克求饒。
“不行,快說,把你的過去都說出來,一丁點都不許保留”
米克罵罵咧咧地開口說道:“貝克曼家族……奧斯曼帝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曾經覺醒過三十多位黃金血脈的超級家族,也是帝國的六大家族之一。”
說著,米克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的父親米歇爾就出生在這個家族,他十三歲就覺醒了黃金戰鬥血脈“雷霆戰神”是貝克曼家族那一代中最傑出的代表人物,被稱作家族的希望之光。
原本他應該成為這個帝國最有權利的那一小撮人之一,運氣好的話,將來繼承大公的爵位,成為家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愛上了一位血脈普通的平民姑娘,我的母親。這在血脈至上的貴族圈子裏是絕對的禁忌,尤其是作為貝克曼這種大貴族的繼承人。
那個白癡為了我的母親毅然放棄了權利和前途,帶著她隱姓埋名,來到帝國邊陲帕的特拉爾高原,在雪藍堡的邊防軍中擔任一名中隊長。
第二年我出生了。不是吹牛,那時候我的天賦不錯,僅僅八歲就覺醒了高達七階的白銀魔法血脈——黎明之光。
這在以盛產戰士聞名的貝克曼家族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魔法師是這個界麵上最尊貴也最強大的職業,他們就是毀滅和財富的代名詞,遠不是一兩個巔峰戰士可以比擬的。
後來,貝克曼家族放下了傲慢與偏見,特地派人找到米歇爾,說隻要能夠確定我的血脈天賦,就可以給他回歸貝克曼家族的機會,並不再反對他和我母親的婚姻。
米歇爾欣喜若狂地答應了。但就在貝克曼家族的特使從帝都出發前,恰好有一個神秘小隊來到了雪藍堡,他們雖然人數不多,但裝備十分精良,每一位成員都透出殺伐決斷的強悍氣息,比起邊防軍不知強出了多少倍。
他們都是米歇爾在帝都的舊識,雖然每個人都摘掉了身上的徽記,但習慣是騙不了人的,他們中的有些人會早晚禱告,有些人則會念誦皇帝陛下的訓誡,所以我覺得他們可能是教會和帝國的高階戰士。
他們來費德蘭是為了執行一項特殊的秘密任務。現在想想,那任務應該非常重要。
你知道,帕特拉爾高原的冬季十分恐怖,嚴寒和大雪使它幾乎成了墳場的代名詞,就算是雪狼這樣強悍的魔獸也不得不選擇季節性遷徙。
但那個小隊在清楚了一切危險之後,還是決定仗著自身的強悍實力,冒險進入那片死亡禁區。
而米歇爾那白癡竟然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還帶上了八歲的我,我負責陪伴小隊裏唯一的女眷,一位同樣神秘的小女孩。
可是,我們非常不走運,剛剛在雪原中艱難跋涉了三天就遇上了災難性的暴風雪。整個隊伍在黑夜裏被吹得七零八落。
混亂之中,我拉著那女孩躲進了一個樹洞,但巨大的暴風雪卻將那顆枯樹連根拔起,順著雪流滑出了好遠。
等我們第二天從樹洞裏爬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改變了所有的地貌特征,在我們眼前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而小隊中的其他人竟然全都不知所蹤。
好在我出生在雪藍堡,米歇爾那家夥也經常帶著我進山打獵,勉強還能從太陽的位置上大致判斷出方向,於是我就帶著那呆頭呆腦的女孩向雪藍堡跋涉。
我們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饑寒交迫,又累又困。而那女孩又是嬌生慣養,吹了一夜寒風早已虛弱不堪,剛剛走出不到三裏路便病倒了。
我把自己的雪地羊皮大衣脫下來將她包好,然後用鬆木和麻繩做了一個簡易雪橇,拉著她繼續前進。走出二十裏後,我的體力到了極限,每走一步都會眼冒金星。但我不能停下來,因為隻要停下來,我和她就都會死。
後來我恍恍惚惚的,不分晝夜一直順著一個方向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雪原上發現了一隊人馬,正好是來找我們的人。
那時候我已經幾近虛脫,而那女孩卻還有些力氣。在大隊人馬趕來之前,她悄悄塞給我一枚造型怪異的項鏈,然後讓我以後記得到聖城馬爾蒂斯去找她……”
“那女孩是不是很漂亮?”伊洛娜問到。
“你怎麽知道?”
“哼,她要是不漂亮,你恐怕早就把她丟下了,又怎麽會一直帶著這個累贅?”
米克臉色一僵,立刻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那女孩似乎是個大人物,就因為她生了病,神秘小隊最終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使命。
他們在臨行前,邀請米歇爾與他們一同返回帝都,去做一件大事,並承諾在事成之後,給我母親一個貴族頭銜。
貴族頭銜何等珍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可米歇爾那白癡竟然又答應了。
他們走得十分匆忙,米歇爾甚至都來不及回家和我母親告別。他隻說會在夏天之前趕回來,到那個時候,就能帶我們一起回帝都了。
我從小就聽米歇爾瞎吹胡侃,他說帝都的女人胸脯很大,皮膚很白……呃……天很藍,地很寬……總之我早就對帝都心馳神往,知道能去帝都,興奮了好久。
可是,從雪原回來我就病倒了,頭痛欲裂,渾身發虛,經常一整天都處在昏昏沉沉的狀態,所有的醫生都查不出病因。
小孩子生病總是常事,母親和我也沒有太在意,以為過段時間就會好的。就這樣過了三個月,帝都終於來人了,來的不是米歇爾,而是兩位皇家侍從。
那兩個家夥捧著一個精美的檀木骨灰盒和一疊文件,說話時彬彬有禮,可那語氣卻總讓我覺得不舒服。
沒錯,他們是撫恤官,帶來了米歇爾殉國的噩耗,以及新皇帝陛下親賜的封賞。
一紙世襲罔替的子爵封賞令,一份帝國戰爭學院的入學通知,以及一千個通用金幣的撫恤金。我就這樣白得了一個子爵頭銜,和帕特拉爾高原深處,臨近帝國邊境的一處荒地——諾裏斯敦。
再後來貝克曼家族的人來了,是一位膚色蒼白,雙眼裏閃爍著幽幽藍光的男人,他隻看了我一眼,就讓我感覺自己被裏裏外外被看了個通透。然後,他告訴我,我的血脈崩潰了!那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詞。
原來我根本就沒有生病,而是血脈崩潰了……
在確定我不可能再成為魔法師之後,那男人粗暴地推開了我家的大門,一把將我母親拉入了書房。
母親見到那個男人,臉上湧起難以抑製的驚恐,如同一隻受驚的羔羊,在惡狼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書房的大門重重關上,裏麵傳來細碎的聲音,似是母親正在哀求著什麽,接著是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母親痛苦的驚叫聲和男人沉重的喘息。
我嚇壞了,心急如焚地敲打著房門,試圖像個男人一樣去解救母親。
但那會兒我隻有八歲,一道厚重的實木大門就能讓我束手無策,除了徒勞的哭喊,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內傳來男人發泄似的低吼,接著書房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我迫不及待地衝入書房裏,卻看到衣衫不整的母親一動不動,被一根粗麻繩拴住脖子,吊在了房梁上。她雙目暴突,舌頭伸得老長,臉上滿是淚痕,雪白的肌膚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淤青,一股白色液體從她雙腿間緩緩滴落。
我害怕極了,衝到母親麵前,瘋狂地想要將她放下來。而那男人則站在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著裝,嘴角上始終掛著殘忍的微笑。
我意識到母親已經離開了我,不顧一切地抄起書房裏的佩劍向那男人砍去,卻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地,我爬起來繼續砍他,又被他打到,直到再也站不起來。說起來,當時的那一幕與今晚發生在野草莓莊園裏的事情何其相似?
從那天之後,我就去到了諾裏斯敦,過起了無憂無慮的小日子……直到在大饑荒裏遇到了卡爾和你,後來的事你都清楚了。怎麽樣這個故事還算精彩嗎?”
米克斷斷續續地講完了自己的故事,隱隱的淚花在他眼眶裏來回打轉,身邊又多出了三個空酒瓶。
伊洛娜呆呆地望著米克,在那段曲折的故事裏,她一開始還想跟他開上幾句玩笑,但當她聽到米克父母的遭遇,特別是見到米克一邊痛苦得渾身發抖,一邊平靜地敘述母親的死狀時,她才真正體會到了米克無言的傷痛和深深的無奈。
“沒想到父神為你安排了如此曲折的命運……每次都與幸福擦身而過,真是太不巧了……”伊洛娜感慨到。
“是啊,的確很不巧……”米克應承著伊洛娜,但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就這樣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口中呢喃道:“不對,不是不巧,而是太巧了,這一切都太巧了,絕對有問題!”
“你說什麽?”
米克一下從圍欄上跳下來,激動地說道:“我是說這中間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比如我的血脈,雖然算得上高階,但僅僅是這點利益,怎麽會讓傲慢的貝克曼家族向貴族圈的潛規則低頭?
還有那個神秘小隊,他們為什麽會在這麽巧合的時間點來?而且既然來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怎麽會不提前找好向導,而需要米歇爾的幫助?
還有那個小女孩!一個肩負著重要任務的秘密隊伍,為什麽會帶著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又為什麽會為了她放棄這麽重要的任務?
還有,米歇爾去帝都之後不久,帝國的皇帝就換了人,而他卻再也沒有回來!
最巧合的是,為什麽我好端端的,從雪原上一回來血脈就崩潰了?!”
這一個一個的疑點從米克口中說出,令他悚然大驚。過去,他從未發現過整件事裏竟然還有這麽多疑點,但這些疑點在他新生的人格麵前,卻顯得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