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索菲諾大教堂，伊洛娜端坐在西苑的露台上，靜靜望著帝都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打破了難得的寧靜，伊洛娜微微蹙眉，輕聲說道：“馬裏奧閣下，您又來了……”

    英俊的光明騎士馬裏奧身穿一件筆挺的光明作戰服，捧著一束鮮花，定定地站在露台門口。

    被伊洛娜一問，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訕訕地撓著後腦勺說道：“伊洛娜，哦不，是聖者大人，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你今天又是剛好在附近巡邏嗎？”

    馬裏奧臉色一紅，硬著頭皮說道：“是……是啊，就在附近。啊，您看，這是我為您摘的花，馬上就要入冬了，這樣的鮮花可不多見了。”

    伊洛娜回過頭，看了看他手裏的鳶尾花，搖頭道：“現在已經是深秋了，這麽漂亮的鳶尾花隻有四季如春的太陽聖殿才有吧？”

    “我……我隻是特意饒了過去……”太陽聖殿距離西苑很遠，馬裏奧手中的花輕易戳破了他在附近巡邏的謊言。頓時令他更加局促。

    “花啊，還是開在曠野裏的才最美呢，就這樣被摘下來插在花瓶裏，已經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呢。”伊洛娜接過那束花，禮貌地笑了笑，卻忽然心事重重地感歎。

    “你不喜歡這些花嗎？”

    “不”伊洛娜搖了搖頭：“我隻是羨慕他們的自由。”

    “父神為眾生帶來平等與自由，包括這些花，無論它們是生長在曠野裏，還是插在花瓶裏。”馬裏奧激動地說。

    “不一樣的……”伊洛娜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中多了一絲認真：“馬裏奧閣下，這些日子以來，我很感謝您對我的照顧，可是……”

    “聖者大人！”馬裏奧打斷了伊洛娜的聲音：“您不用困擾，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就像對待天界的真神，我隻是想奉獻，而不是索求回報。”

    “可是……”

    “伊洛娜，我知道自己離你很遠，其實我想要的並不多，隻要能夠看到你就足夠了，請你不要將我往外推，好嗎？”

    突然間聽到馬裏奧這如同表白的祈求，伊洛娜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她本能的想要拒絕，但隻要看到馬裏奧真摯的目光，她就怎麽也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

    二人就這樣沉默下來，場麵變得十分尷尬。

    就在這個時候，回廊上又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貝爾塔修女那張蒼老而刻薄的麵孔出現在二人麵前。

    自從那場聖女篩選之後，伊洛娜因為天降異象受封聖者，貝爾塔修女在她麵前就再也沒有顯露過任何一點刻薄，反而處處顯示著關懷與慈愛，仿佛披上了一件偽善的外衣。

    但她越是這樣，就越讓伊洛娜感到恐懼。人心到底能又多少麵？又有多少層偽裝？每當見到這張老臉的時候，伊洛娜都會忍不住這樣問自己。

    “聖者大人，德裏亞諾大人請您過去一趟，他說在晚課前，還有些事情想跟您聊一聊。”貝爾塔修女一臉恭敬地說。

    “啊……好的，我這就去聆聽德裏亞諾大人的聖訓。”紅衣主教德裏亞努的召見讓她暫時得以擺脫眼前的尷尬。

    伊洛娜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對馬裏奧和貝爾塔禮貌行禮，然後像隻翩翩起舞的舞蝶，飛出了露台。

    馬裏奧的目光一直緊緊追著伊洛娜美麗的身姿，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視線裏，才悵然若失地收了回來。

    貝爾塔修女將馬裏奧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冷笑一聲，離開了露台。

    光明祈禱室內，紅衣主教凡爾西斯坐在教皇一側，耐心地等待著這位老人做出決策。

    教皇菲爾德拉用光明權杖輕輕支著下巴，猶豫地問道：“克蘭亞斯擅作主張刺殺貴族，是對諸神的褻瀆。

    凡爾西斯，當時你作為審判團的一員，曾經態度鮮明地讚成將他投入聖界戰場，為什麽才過了這麽幾天，就改變了注意？”

    凡爾西斯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因為時局發生了變化，陛下。北方的異教徒們在邪龍的幫助下步步緊逼，第三光明騎士團接連吃了好幾場敗仗，如果不能快速扭轉局麵，北方的局勢恐怕會有失控的危險。”

    “這些我都知道，但這與克蘭亞斯有什麽關係？”

    “陛下，您知道聖界戰場的時光流速比這個界麵快得多，雖然他進入聖階戰場不到一周，但實際上已經在戰場上廝殺了大半年。

    在這大半年裏，他作戰勇猛，好幾次舍生取義，九死一生，得到了諸神的關注。不久前，諸神降下神恩，令他的實力突飛猛進，一躍晉升到了聖階，所以……”

    “聖階的確不弱，但他的實力還不足以扭轉北方的戰局，而且偌大的教會裏並不會缺少這樣的強者，你為什麽非要把他從聖界戰場上召回來呢？”

    凡爾西斯猶豫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終於說出了真實的想法：“陛下，明天我就將率領第六光明騎士團北上，為了一舉扭轉戰局，我想帶走第四守夜人羅爾西斯曼閣下。”

    教皇雙目微眯：“你是想讓克蘭亞斯接替羅爾西斯曼，鎮守聖城馬爾蒂斯？”

    “是，馬爾蒂斯雖然十分重要，但這裏除了陛下您，還有六位紅衣主教，十餘位樞機主教，以及聖堂、宗教裁判所等等力量，把第四守夜人留在這裏實在是一種浪費。

    隻要讓聖階的克蘭亞斯成為第三十六位守夜人，就已經足夠凝視馬爾蒂斯的夜空。

    這樣還能讓羅爾西斯曼閣下與我一同北上，為北征軍團湊足三位傳奇強者，以壓倒性的優勢一舉拿下那十五個異端國家。”

    凡爾西斯說得懇切，教皇也露出了沉吟之色。良久之後，他終於點了點頭，凡爾西斯立刻大喜過望，高誦教皇英明，喜滋滋地離開了光明祈禱室。

    凡爾西斯走後，蒼老的德裏亞諾紅衣主教從祈禱室另一頭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他默默來到教皇身邊，擔憂地問道：“陛下，真的要把克蘭亞斯放出來嗎？對複仇的執著已經讓他陷入了墮落的邊緣。”

    菲爾德拉擺了擺手：“是墮落還是重生，要看諸神的旨意。現在的馬爾蒂斯……讓他去攪一攪也好。”

    德裏亞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聽教皇問道：“對了，那位貝克曼先生到底是怎麽殺死兩位聖光裁決者的，你們弄清楚了沒有？”

    德裏亞諾搖頭道：“那兩名聖光裁決者死得很徹底，他們的聖痕已經完全消失，無法讀取他們生前的記憶。

    但異端偵測所發現，遇襲那晚貝克曼先生乘坐的是亞曆山大大人的馬車，而且周圍顯然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他們推斷，恐怕是亞曆山大大人派了一位高階魔法師護送貝克曼先生，而那兩位聖光裁決者正好撞了上去。”

    “亞曆山大？”菲爾德拉努力回憶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就是十年前的黑暗之子，陛下。撞上了他的人，兩位四級的聖光裁決者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德裏亞諾不緊不慢地解釋。

    “哦，原來是他，現在就連他也要重新浮出水麵了嗎？”教皇露出一抹大有深意地笑容，喃喃自語道：“看來奧斯曼帝國已經平靜得太久了，腓特烈你要如何應對眼下的亂局呢？”

    “陛下……”德裏亞諾恭敬地問道：“現在沒有證據能夠證明貝克曼先生與北方一號有必然聯係，而且從他在魔法發布會的言行來看，這個人似乎對諸神保持了應有的敬意。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對他進行審查？”

    教皇亞了搖頭：“也不能就這樣放棄，一切與北方一號相關的人物都必須慎之又慎。他不是剛剛發布了幾個堪稱神跡的作品嗎？就以這些作品的名義，請他到創造神殿接受質詢。到時候讓觀察者出麵，務必看清楚他的真實內心！”

    “是，我這就去安排。”德裏亞諾輕輕親吻教皇的權杖，躬身退了出去。

    教皇緩緩閉上了眼睛，口中呢喃著：“天才魔法煉金師？貝克曼家族這些年倒是人才輩出啊。”

    聖女大廳之內，貝爾塔修女匍匐在神階之下，怨毒地說道：“殿下，那個賤人果然還在勾引馬裏奧，看樣子她已經把馬裏奧迷得神魂顛倒了。”

    “哼，我就知道那隻淫亂的母狗絕不會安分下來，讓你準備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神階上傳來一個冷酷的聲音。

    “殿下……”貝爾塔心中一寒，身體微微顫抖：“她……她可是教皇陛下親封的聖者，如果咱們真的殺掉她，這恐怕……恐怕……”

    “這點不用你來提醒我！”神階上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那個賤人一死，被她搶走的聖力就會自動回到我的身上，而隻要有我在，誰還會去管一個毫無價值的死人？如果你不敢做，有的是人敢！”

    “是……是……如您所願……我這就去安排好。”

    時空神殿中，巨大的跨界傳送門光芒閃爍，一個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這個男人衣衫襤褸，渾身浴血，手腳上都被拇指粗細的鎖鏈牢牢鎖住。

    那些鎖鏈上不時跳動著金色的聖火，他每動一下，聖火就會刺進他的皮膚，在他身上灼燒出一小塊焦黑。

    雖然燒焦的傷痕很快就會被男人體內強大的力量治愈，但由此帶來的難以想象的劇烈痛苦卻不會減少分毫。

    這樣的折磨足以令最堅韌的戰士發瘋，可那個男人卻似毫無所查，一連走出十幾步，臉上沒有半點異樣。

    神殿的高台上，一位神官冷冷望著男人，麵無表情地說道：“罪人克蘭亞斯，從今天起你就是第三十六位守夜人，負責凝視聖城馬爾蒂斯的夜空！”

    克蘭亞斯單膝跪地，滿是血汙的臉上泛起猙獰。時空神殿中忽然傳出一陣壓抑、低沉而又瘋狂的笑聲：“嘿嘿……哈哈……我克蘭亞斯回來了！小麻雀，你已經做好下地獄的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