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中的老道，被蘇父這一聲尖叫，早就驚醒過來，不過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老道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蘇兄，”老道起身喊到“蘇兄你還在嗎？”喊了許久，卻是無人應答，那幾個村裏的老鄉也紛紛都表示，沒注意什麽時候蘇父不見了，也沒有聽到蘇父的呼聲，大家都說老道老了，耳聾眼花的聽錯了。“許是自己出去了買什麽東西去了，他這人就這樣，經常走的時候不跟別人打招呼。”王漢看氣氛有些緊張，趕忙安慰著老道。老道也不做聲，隻是連連皺眉。因為都忙完了，也沒發現有什麽好看的，眾人呆著無事，也不覺得蘇父一個大男人能忽然間出什麽事，所以紛紛起身回家了。

    王漢家距離蘇父家有些略遠，無聊的走在路上，他不禁想起了蘇父，倒也不是想蘇父為何無故消失。“說好的忙完一起喝酒，蘇大哥又食言了。罷了罷了，要是真喝酒，回家又要被翠兒罵死。”王漢低著頭邊走邊小聲自語著，卻是沒看到路，撞到了一個人身上，王漢身體並不算壯，這一撞讓自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而被撞的人卻連半步都沒退卻。

    “蘇大哥你怎麽在這？”王漢抬起頭，麵前的竟是剛剛不見蹤影的蘇父。

    蘇父麵無表情的站著，動也不動一下，王漢這一叫，蘇父那漆黑的眼珠子終於轉向了王漢。嘴角微微咧起，詭異的笑了笑。

    “蘇大哥，你怎麽了，走走走我們哥倆喝酒去。”王漢看蘇父的樣子，以為蘇父因為什麽事不高興，本來已經打消了喝酒的念頭，但這時心又癢癢了起來。蘇父還是沒半點動作，也不答話，隻是直勾勾的盯著王漢，嘴角那個詭異的笑也消失了。王漢被他的眼神看的發毛，這種眼神，就像看向到手的獵物一樣，可怕又平靜。那眼球，更是隱隱的變了顏色。

    “蘇大哥你……”王漢後退兩步，硬著頭皮又準備問他什麽，這時，蘇父半晌不動的身體終於有了動作，左腿僵硬的向前邁出，跟機器人一樣，右腿也緊接著像剛才一樣邁出，到了王漢麵前也不閃避，就直勾勾的走，眼看著就要撞上王漢，王漢這樣近距離的看著蘇父，心裏更是發毛的厲害，趕忙閃身向旁邊躲開。看著身後蘇父邁著僵硬的連膝蓋都不彎的腿，其他部位都無任何動作，就那樣向著村東走去。“這，這是鬼上身啊”，王漢現在也是心有餘悸，剛剛蘇父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張開獠牙，吃了王漢一樣。任給王漢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叫“鬼上身”的蘇父。看著蘇父漸漸走遠，王漢急忙轉身，向著自己家一路小跑，腦子裏都是剛剛蘇父的那個眼神，越想腳下越快，不多時就到了家門口。

    王漢大口喘著氣，畢竟到了中年，身體肯定不如年輕小夥子，跑了這麽多路，感覺實在是力不從心，腳下發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累的。

    王漢推開門，老婆翠兒還像往常一樣，在縫紉機旁縫著什麽東西“翠兒，今天我不吃飯了，在蘇大哥家吃過了，中午你就自己做一些東西吃吧，不用管我了。”王漢一邊對著老婆說話，一邊氣喘籲籲的坐在了床上。

    “翠兒，我跟你說，蘇大哥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以前我還不相信鬼上身，今天我可是親眼看見了，還好我跑的快，不然指不定出什麽事。”王漢上了床，就把自己的驚恐一股腦全說了出來，看著還在給自己縫鞋子的老婆，王漢安心了許多。有翠兒這麽個賢惠的老婆，王漢一直覺得他很有福氣。

    “哦，沒事就好”。翠兒好像並不驚訝，依舊在那一針一線的縫著。

    王漢也沒多想，因為太過疲憊，仰頭一倒，沒幾分鍾就睡著了。

    ……

    “別，別吃我”王漢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氣，一摸身上，渾身都是冷汗。“唉，睡個覺都不踏實，這夢做的……”

    “你醒了”翠兒還在縫紉機旁，不過已經不在縫鞋子了，看見王漢已經醒來，便回頭安靜的說道“鞋子縫好了，你來試試吧。”

    “這麽快！翠兒就是心靈手巧”王漢從床上起來，走到翠兒麵前，接過她手中的鞋子，頓時臉色變了。“翠兒，你胡鬧什麽，這紙鞋是給死人穿的！”

    “就是給你穿的啊，死鬼”。翠兒嫣然一笑，仿佛西施在世，有幾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再加上那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雖然已是中年，但其容貌比起年輕時更不遜色，甚至添了些成熟美，這一笑被王漢看在眼裏，頓時口幹舌燥，心彭彭直跳，他從來沒看見過翠兒這樣笑，這麽美的笑。

    王漢被這一笑氣也消了大半，但還是嗔怒道“紙鞋是給死人穿的，你難道不知道嗎，什麽給我穿的，這個怎麽穿。”

    “腳伸進去就穿上了。”翠兒依舊嫣然的笑著。

    “……是不是誰家死人了，讓你幫做壽衣？”王漢有點納悶，自己老婆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死倒是沒死，不過，快了……”翠兒還是淺淺的笑著，漏出嘴角淺淺的酒窩“這不是讓你試嗎，你跟他的腳，一樣呢。”

    “……”王漢有些無語，但又想到或許人家有忌諱，都說將死之人不可動身，不能讓人家試“也罷也罷……”王漢接過翠兒手中的紙鞋，跟自己的腳對比了一下，的確剛剛好，於是將腳深入紙鞋中。

    “還挺舒服合腳的……”王漢略有驚奇，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紙鞋。他們這一帶有個習俗，人死之後身上穿的壽衣，不能是純布的，鞋子必須是布底紙麵，壽帽也必須是布頂紙邊，壽衣背部為布，前麵為特質的紙，這樣人的魂魄不會從頭頂和腳底散去，隻能走正麵，表示著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王漢穿著這紙鞋，感覺有點不對了，腳底倒是覺得跟尋常布鞋底沒什麽區別，可這鞋背，雖然是紙的，但感覺卻是絕對不像紙，有點肉質感，還有點溫度，就像————就像什麽東西的肉一樣。

    想到這，王漢頓時一個打了個冷顫，趕忙把紙鞋脫下，放在手中仔細的看，可看來看去，摸來摸去都是普通的紙。

    “好了，你也試了，正好合腳，那就預備著給那死人明天穿。”翠兒還在微微的笑著。

    “好好好，快給你收起來。”王漢本來就瘮得慌，聽到這話趕緊把紙鞋遞給翠兒，嘟囔著自己腦子糊塗了什麽的，轉身就想去院裏洗一把臉。就在王漢轉過身後，翠兒的笑的更嫵媚了，嘴角慢慢的越揚越高，轉眼間就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幾乎到了眼角，露出了嘴裏齊齊的兩排獠牙，鼻子也慢慢縮了進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知道多深的空洞，眼睛也變得瞪圓，深藍的眼珠布滿了整個眼眶，整個臉也慢慢腐爛起來，哪有什麽嫵媚，簡直就是一張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