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憤恨難平
字數:4106 加入書籤
當陳長空將裹著西門無忌頭顱的布包放到李豐盛身邊的桌上時,他腦海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在沉淪夢境中曾經有多少個汙染者或者夜遊人也像現在這樣,一顆大好頭顱被人包好,甚至直接死不瞑目地放在桌上供人欣賞?他們可不像西門無忌這樣可以分身不死。他們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殺死。
為什麽明明有一身好本事,卻會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他想到了羅氏所說的那句話:你一身本事,對李若男掏心掏肺,卻不識好歹,到頭來還被她和李家人看做是擋路石,攔路虎,勾結外人害你而不自知。何其可憐,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這句話,就連他自己聽了都震耳發饋,何況是西門無忌?確實是可憐、可悲、可笑。
李豐盛看到桌上的布包時,隱隱有些猜測,但還是問道:“法師,這是?”
陳長空淡然回答:“讓你安心的東西。自己看看吧。”
李豐盛看了一眼二兒子,李善武粗魯莽撞,前年在家裏的支持下謀了個武職,和王明一樣是個衛所百戶,別的沒有,武藝膽量還是有些的。在父親的示意下,他上前解開了布包,頓時露出了西門無忌披頭散發,死不瞑目的頭顱。
李豐盛、李善文和李若男都是一聲驚呼,唯有李善武哈哈一笑:“好賊子,你也有今天!”說著一把抓起了西門無忌的頭發,上去就扇了兩巴掌。卻沒想到西門無忌雖然是分身裝死,卻被老道士施了法術,李善武兩巴掌打上去卻跟打在了石頭上一樣,反倒自己生疼不已,連忙苦著臉躲到一邊甩手呼痛,再看那頭顱竟然還兩眼瞪著自己仿佛活人,讓他望而生畏,嚷嚷道:“痛煞我也!這賊子,死了都不安生,著實可恨!”
李善文假惺惺地說道:“二弟,這西門賊子已經被大師除去,你發了怨氣也就算了。”說罷,又向陳長空和莊玄安連連感謝道:“兩位大師果然法力無邊,為我李家除去這禍患,我李家感激不盡!”
李若男也上前盈盈一禮,一邊神情泫然欲泣:“多謝兩位大師救民女於水火,今生無以為報,來生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李家人的表現就連陳長空聽了都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翻臉,將這群人打個屁股尿流。若不是與西門無忌當麵對質,又有老道士見證,他也不敢相信,這四個普通人竟然就敢撒下彌天大謊。更何況是當事人西門無忌?他本來打死都不敢相信,如今親眼所見,親耳聽到,若非西門無忌被老道士施了法術,隻能演個真頭顱,恐怕他已經飛起頭顱撕咬李家人,上演飛頭術了。
莊玄安本就不欲聽李家人說些沒有營養的空話,直言道:“說好的靈藥呢?”
李豐盛一拍腦袋,連忙對侍候一旁的仆人使眼色吩咐道:“還不快將我準備好的靈藥全給兩位大師拿來?”
李豐盛既然早年能開藥鋪,還是懂些醫術的。方才他一直不曾說話,就是在觀察陳長空的氣色來判斷他在與西門的戰鬥中有沒有受重傷。結果卻發現對方根本毫發未損,自然不敢怠慢。
等仆人送來了好些珍藏的靈藥後,莊玄安也毫不客氣地挑挑揀揀,最後李豐盛一臉肉痛地看著莊玄安挑走了這些藥材中最上等的三種藥材,並恭送兩人離去。至於西門無忌的頭顱,卻是被特意留了下來。
出了李家院子,陳長空心裏還在想著西門無忌的遭遇。西門無忌無疑是很悲慘的,被最親近的人背叛,還有比這更令人傷心的嗎?
他對莊玄安說:“師父,這世間有沒有法術可以讓人預知未來?”
莊玄安:“沒有。我隻知道道行高深的人,可以測算吉凶禍福。可那並非法術。”
提到道行,陳長空知道自己暫時不用指望了。所謂道行,本就是最為玄之又玄的東西,他連成為侵蝕者都還是件沒影的事情,何況是道行?
不再想那些好高騖遠之事,陳長空停下了腳步:“師父,你回去吧。有我在保證不會出事兒。”
莊玄安同意了,又意味深長地叮囑一句:“記住,一定不能殺人。否則徹底沉淪就在眼前。”
陳長空知道輕重緩急,等師父走遠了,才一躍翻牆入了李家。李家平日裏都有不少護院,不過這些人的身手哪裏看得住陳長空。幾個起落,陳長空就攀上了李家客廳。他翻開幾片瓦片,頓時屋內情形全都落在眼裏。
此時四人竟然上了美酒和佐食,暢快地聊了起來。說是聊天,不如說是相互吹噓這些年來如何屢施妙計,利用西門無忌把李家家業做成如今這樣的富貴人家。
先是李善文眉給李豐盛滿滿地斟上酒,眉飛色舞地稱讚道:“要說起來,若不是父親跟當年的趙升榮相識,也不會想到設下英雄救美之計,西門無忌騙到家中。如今又是父親請到高人將西門無忌除去。父親果然老謀深算啊!”
李善武也忙跟父親敬了一杯,又給兄長拍馬屁道:“要我說,兄長也深得父親真傳。當年,趙升榮眼見咱家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起了貪念,若不是大哥設計讓趙升榮跟西門無忌結下仇怨,也不能借刀殺人,幹的這麽利落啊!打那以後,咱家生意再沒了阻礙。大哥,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李善文雖然被弟弟誇讚很是受用,不過他為人謹慎小心,心眼更多,不但沒有居功的意思,反而奉承起了李若男:“誒!說來慚愧,兄長那次也是兵行險招,關鍵還是有三妹在。若無三妹的繞指柔,哪裏能綁住西門無忌這百煉鋼?二弟你卻是不懂三妹的厲害。那西門無忌天生好色多情,虧得三妹裝的那般乖巧可人,又大方得體,縱容他納了六個小妾。這才讓他心生愧疚,對三妹又憐又愛。連那在山林中尋找寶貝藥材的秘術都傳授給她。否則你道那西門無忌就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麽?可憐西門無忌不知道,連他的幾個小妾也不過是三妹手中的棋子,收拾地服服帖帖,任她擺布!”
李善武也不知是真是假,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與李若男喝了一杯,杯杯都是一飲而盡,儼然是個酒中仙。
天下又有幾個女人經得起誇,李若男也聽得心頭高興。不過她自視甚高,城府又深,與李善文如出一轍,誇起了二哥:“西門無忌死了,往日種種也隨風而去。往後咱家生意,還要靠二哥多出些力了。”李善武是衛所百戶,在努把力升任千戶也不是不可能。那樣官麵上,李家的生意自然更加穩當了。
這些人恬不知恥地相互奉承,時不時還要貶低西門無忌一番,渾然忘了若沒有西門無忌,今日的富貴生活根本無從談起。直把西門無忌一顆頭顱氣得三屍暴跳,又悔又恨。他萬萬沒想到,從一開始自己竟然就一步一步地落入李家的算計,真如羅氏所言,一身本事都成了笑話!
想起往日與李若男的恩恩愛愛竟然都是虛情假意,那老丈人的慈祥關照更是偽善麵孔,不由得悲從中來,若不是因為被老道士的法術製止,恐怕就要雪恨當場了。
可歎西門無忌心中萬般憤慨都不能訴,更不能親手雪恨,竟然留下了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
就連在屋頂上偷聽的陳長空聽了都咬牙切齒,一口氣憋在胸中,憤憤不平,恨不能跳下來將這四個人麵獸心的家夥千刀萬剮!然而他知道,師父臨走前那句話,既指西門無忌,也包括了他。為了這四個卑鄙小人賠上了他自己,實在不值!
與此同時,在李德安家裏為西門無忌護法的老道士突然麵色一變:“不好!無忌氣急攻心,必然是受到不小打擊。遲則生變,我還是招他回來吧。”隻見他一個劍指點出,言出法隨喊了聲:“回!”頓時還在放在李家的西門無忌的頭顱就如被扯線的風箏,破空飛去。
西門無忌心裏憤恨難消,萬般不願意回去,他現在無法出手,回去之後更不可能。不然別說拜莊玄安為師,恐怕老道士都不會饒他。終究抵不住老道士的法力召喚,無聲無息地穿出了李家的宅門。
陳長空見此,也隻能長歎一聲,緊隨其後回去了。
即便他練就了一身本事,日後會否也像西門無忌一樣無能為力?陳長空不禁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