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忠明，五十三歲，成為夜遊人已經有三十三年。在夜遊人中，他屬於溫和派，把自己同樣當做凡人，跟妖族戰鬥幾乎貫穿了他半生。妖將，在夜遊人的認知中，已經屬於罕見的強敵了。要對付這樣的強大妖族，往往需要五名以上b級夜遊人才有可能對付。而今夜他卻是要代表秋水城，來給三位妖將遞上戰書。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在群妖環伺的營盤中，石忠明神情堅毅地站在主營帳中，剛才他已經將秋水城的戰書遞交上去，隻等著三妖將的答複。同時他也趁著這個難得機會，仔細地打量著三位妖將。

    居首座的正是虎妖將，也是一副人類麵孔，生得很是英武霸氣，此時正拿著石忠明遞交的戰書，神情似笑非笑。

    旁邊坐著的是象妖將，象頭人身，身材異常魁梧，白日向城主射出那驚魂一箭的正是他，若非陳長空一刀解圍，秋水城危矣！

    至於最後一個坐著的，最是神秘，隻聽西門無忌提到過，白日的廝殺中也沒有現身。麵如白玉，甚是英俊，看上去沒有一點妖氣，可石忠明卻覺得此人才是三妖將中最危險的一個。

    那人察覺到石忠明在觀察，目光炯炯地忘了他一眼，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還微笑著點點頭。石忠明不敢放肆，連忙收回目光。

    此時虎妖將戰書傳給了二弟象妖，大笑一陣後搖頭不解道:“擺擂台，三局兩勝。看來你們城主對那兩個煉氣士很有信心！可是除了那兩人有些看頭外，還有一個要派誰上場？你嗎？”

    石忠明雖然知道在場的三位妖將任意一個都能輕鬆捏死他，但此時此刻看到虎妖將分明不屑一顧的樣子，半輩子都在於妖族戰鬥的他心頭不由得燃起一把火，昂首慨然道:“若是秋水城找不到其他人上陣，老夫也不懼將一把老骨頭送上擂台！”

    虎妖將目露凶光，腳下一動便如猛虎下山之勢，一把掐住石忠明的脖子舉過頭頂，寒聲道:“老家夥，你算什麽東西也配上陣與我等較量？你們城主莫非真以為吃定了我們不成？待本將軍親自上陣，頃刻便教你秋水城變死水城！”

    石忠明脖子被死死掐住，不一會兒就漲紅了臉，卻絲毫不曾退縮地盯住虎妖將的目光，艱難卻堅定地回答道:“你不應戰……也不過是拚死一戰……我等早有準備……”

    虎妖將平生最恨的就是這些自不量力卻走到哪裏都能遇到的夜遊人。這些夜遊人不像煉氣士，專門徘徊在人類城市與妖族過不去，雖然實力弱小卻如同草原上的野草，殺了一批又一批，春風吹又生。而且如這個老家夥一樣視死如歸的，不在少數。

    虎妖將冷冷一笑，露出一口尖牙很是滲人，“我便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視死如歸！”

    說著像是折斷蓮藕一樣把石忠明的左手一擰一扯，頓時骨折的脆響和皮肉撕裂的聲音響起，熱血灑在了地上，石忠明慘叫著險些暈了過去。然而他沒有暈過去，卻看到虎妖不似人類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又一口地嚼吃他的手臂，哢嚓哢嚓。明明手臂已經斷了，虎妖將每一次嚼吃都仿佛咬在他身上，異常痛苦！隻能不停地掙紮，踢打虎妖，卻根本無能為力。

    虎妖、象妖見此都狂笑出聲。這種場麵他們卻是司空見慣，也最為喜歡的了。

    雖然妖族確實好勇鬥狠，強者為尊。但是虎妖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秋水城所知道的，自然也就沒想過要來場光明正大的鬥法了。

    正當虎妖準備把石忠明另一個手臂也嚼吃了時，突然旁邊那個神秘妖將製止了他:“且慢！讓他回去複命，就說我們答應了！”

    虎妖、象妖均是一愣，不過既然這位爺都開了金口，他們自然隻能答應。

    虎妖隻好將石忠明丟在了地上，眼見他傷勢嚴重，皺了皺眉頭，還抬手使了個妖法，青光射在石忠明斷臂之處，眨眼間傷口處皮肉便止住了鮮血，總算不如方才那樣血流如注。不過他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你快些滾回去吧。戰書，我們就接下了。我三弟的仇，明日正好一並解決，讓他們好好享受今晚最後一點時光！來人，送他回城，別死在半路，誤了事！”

    石忠明的傷痛得到了一點緩解，終於稍稍平靜了些。他蹣跚著站了起來，左臂斷去影響了他的平衡感，但走路還是沒問題的。他剛才也聽到了那個神秘妖將答應了鬥將之約，這才知道原來此妖才是真正的首領。不過既然此行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枉他收了一番折磨。他相信那兩位煉氣士一定會替他報仇的。

    他也不說好話，隻是慢慢走出營盤。馬上便有個小妖扶住他，送他回城。若不如此，保不住哪個妖兵癡蠢趁機將他害了，便誤了事。

    待得石忠明離遠了，虎妖將才一臉疑惑地問那神秘妖將:“朱公子，何必費事？明日我三人配合大軍一起出手，秋水城必然潰散。”

    那朱公子自信一笑:“原本我此行目的其實就是要找一個人。卻沒想到天意成全，那人竟然就在秋水城。”

    虎妖眼睛一亮，“哦？朱公子，你要找的究竟是誰？”

    朱公子一臉得意地敲了敲那本戰書，心中想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讓這兩個蠢貨跟他們鬥個你死我活，本公子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與此同時，當石忠明被士兵抬著送回秋水城主府時，眾人看到石忠明失了一臂都大吃一驚，司馬真馬上命夜遊人上前為石忠明再次止血。至於他斷去的手臂，卻是無能為力了。

    不一會兒，石忠明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看到司馬真正將他扶起，靠在身上。秋水城主、陸平生、陳長空等人都在身邊，他蒼白的麵孔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幸不辱命！妖將答應了明日鬥將之約。”隨後再也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司馬真連忙向城主告辭要找人救治石忠明。秋水城主自然答應了，他聽到妖將答應鬥將便已經鬆了口氣，至於石忠明為此斷了一臂，也隻是感慨了一句:“妖族果然生性殘忍！”對於石忠明卻是根本沒有提起過。

    這讓陳長空師兄弟對望一眼，具是心寒不已。接下來無論秋水城主如何隱晦地恭維二人，將二人比作蒼生百姓之福，都無一點受用，反覺作嘔。反正司馬真已去，他們也無心陪城主浪費時間，不多久也一起告辭了。

    等到二人再趕回司夜府時，卻正好聽到司馬真一聲痛苦悲號！二人都知道，石忠明該是去了。陳長空多少從司馬真那裏了解過石忠明，知道此人卻是真正心係凡人，不求名利的夜遊人。正是他在陸平生命令夜遊人去送上戰書時主動請命。因為他知道此行必然是九死一生。

    有那麽一刻，陳長空自覺慚愧。相比於石忠明的純粹，他顯得更加功利。

    可若是我不功利一些，怎麽保護自己，保護師父，保護凡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談何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