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了極樂地獄發作的時候陳長空總是會提前幾個時辰，找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隱藏自己。這個時候他總會窮盡心思將自己掩埋地不露痕跡。此時的他是最為脆弱的，甚至一個凡人書生都能用刀捅死他。他不可能任由自己暴露在野外，那太危險了。

    如果他找到了山，他就會在一處不起眼的山體中掘一個臨時的洞穴。如果四周全是曠野，那隻能挖個土坑，還要小心將自己掩埋。他的法力和刀法在此時被他發揮出另一個作用。久而久之，他發現自己無論對法力還是刀，都做到了更加精微的地步。也算是別有收獲。不過也多虧每次極樂地獄發作的時候都在夜裏，多少也減少了他被發現的幾率。

    有人說痛苦是可以習慣的，可是陳長空卻對此質疑。極樂地獄的痛苦折磨，讓他全身每一處肌肉都為之顫抖，哪怕如今他已經經曆了那麽多次，仍舊沒有任何習慣的感覺，一點也沒有！他甚至痛苦的想自殺，也一點不為自己的懦弱而慚愧。他覺得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忍受這種痛苦。極樂地獄，也許身處地獄也不過如此。

    當極樂地獄終於結束時，他隻覺得痛苦仿佛退潮一樣，露出隻差一點就會溺死在痛苦中的他。

    陳長空的呼吸像是風箱一樣呼哧不停。汗水已經將他的頭發、鬢角、衣服的每一處角落都浸潤濕透。休息了將近半個小時後，他熟練地用法力一振，頓時身上穿的衣物被法力猛地撕扯破碎，四散在洞穴的各處角落，露出赤裸光潔的身體。

    這是……？”陳長空突然驚疑出聲，他有些不信地撿起衣服碎片。黑暗視覺讓他即使沒有任何光線都能看清碎片，隻見破碎的衣服大部分就如同往常一樣破損成一塊塊，有大有小形狀不一，這是因為他用法力突然發力撕碎的，由於對法力操控還不夠精準，才會如此。但有很少一部分卻平整、光滑，就像被刀鋒剪裁過一樣！

    法力鋒銳化嗎？”陳長空低聲喃喃。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沒想到經曆了一場極樂地獄的折磨，竟然讓他的法力不自覺地蛻變了極少一部分。難道將法力鋒銳化，就是他法力蛻變的途徑？他卻覺得這未免太過簡陋無用了。

    別說司馬真那種人劍合一後自動獲取飛劍特性的神奇，就連西門無忌那樣將法力煉成玄冥真水、太陽真火平添威力和許多妙用都比他強得多了。他也研讀天罡地煞兩本天書，自然也略懂五行之道。若是西門無忌能化合五行，練就五行法力，恐怕就連司馬真都不如他。

    雖然嘴上從來沒說，可他是大師兄，怎麽會讓自己被輕易超越？

    人生總有那麽多巧合，而巧合也往往會改變人生。

    如果陳長空不是昨天正好離開的話，恐怕也會遭了暗算。如果不是他恰好選在秋水城關之外的野地承受極樂地獄，恐怕也不會正好在清晨回城途中撞見那輛疾馳的馬車。

    馬車飛馳而來，陳長空分明看到駕車的是一個秋水城士兵。而且那個士兵明明看見了自己，卻故意低著頭，裝作看不見。臉上緊張的神情是個人都能看出有問題。

    陳長空想了想，並沒有做聲，反而主動讓開了道路，站在道路側邊。那士兵眼睛一亮，仍舊沒有吭聲，隻是再次用力策馬，大聲喊:“駕！”仿佛能要抓緊時間通過。

    然而就在馬車與陳長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銳利的目光早已鎖定了馬車，突然連出兩刀，法力湧動之下，刀氣飛射而出，轟的一聲，車輪被攔腰斬去一半，就連疾馳的馬兒都被砍去了四條腿。馬車立刻傾覆，在慣性地驅動下仍舊向前方翻滾了一段距離才散架。馬兒悲聲嘶吼，片刻便沒了聲息。駕車的士兵和車廂內的小妖驚叫著，跟仍舊醉酒昏迷的西門無忌、司馬真都各自滾落在地。

    小妖反應最快，翻起身來還想反抗，竟然衝向昏迷的西門無忌，想抓一個人質保命。

    可以陳長空的眼力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昏迷的兩個師弟，當即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小妖身後，不等小妖有所動作，冰魄刀已經噗嗤一刀劃過了它的腦袋，妖頭滾落，鮮血噴湧而出立刻倒地。

    駕車的士兵此時也緩過勁來，小妖腔內噴湧而出的血灑滿了他的臉，神色驚恐之極。卻連逃跑都不敢，望著滿麵殺氣，舉刀走近他身前的陳長空，他嗚咽著不停地磕頭。

    告訴我，秋水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陳長空不相信憑這個廢物士兵能把西門無忌和司馬真如何，眼下兩人都陷入昏迷，師父又不見蹤影，必然是昨晚秋水城主的慶功宴上發生了突然的變故。而且很容易就能猜到，敵人是在美酒佳肴中下了毒。唯一不知道的是，秋水城的凡人們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幾分鍾後，陳長空沒有絲毫猶豫地殺了士兵。雖然他不是主謀，可能連幫凶都算不上，隻是個小卒子。但一樣不能饒恕。他們師兄弟為了秋水城也算是不遺餘力了，竟然反遭暗算，這口氣他一定要出！

    不過眼下還是要先等兩位師弟清醒過來再說了。

    士兵告訴陳長空，是秋水城主下令讓他駕馬車護送小妖和兩位師弟去妖軍營地。至於原因卻一無所知。不過陳長空從小妖身上搜到了一麵妖旗，正是妖軍臨走時換上的。那通紅的火雲圖文，似乎是標誌著什麽，總讓他看著有些心神不安。

    至於西門無忌和司馬真兩人，據士兵說都是喝下了一種名為神仙醉的酒才昏迷的。還是小妖向他炫耀，此酒是那個神秘妖將特意交代轉交給陸平生，讓其對付他們的。傳聞乃是某個煉氣士高手為了能夠回味凡人一醉方休的感覺而特意釀造而成。飲下之後，越是想用法力驅散酒意反而醉的越快，且法力全失、渾身酸軟，唯有等十二個時辰酒意完全散去才會恢複如初。

    陳長空聽了倍加惱怒，暗道:沒想到那個神秘妖將沒有正麵決戰，竟然學凡人用這般陰謀詭計！轉而也暗自好笑，自己卻是把修行界想到有些美好了。誰規定了妖族和煉氣士們就比凡人更有底線？恐怕論起鬼蜮伎倆，修行界的人比凡人更加狠辣。心中也暗自警惕。經曆越多越能體會到天外有天。西行路上隨時都不能放鬆警惕，否則就連一個指頭都能捏死的凡人都能叫他們陰溝翻船。更何況法寶、奇物層疊不窮的修行界？

    陳長空簡單收拾了一下現場，就帶著兩位師弟往樹林裏躲了起來。小妖自然化成了沉淪精華。以往沉淪萃取失敗他還以為是法術本身的原因，後來才知道是自己法力操控不夠精準。隨著他對法力的掌控越加精準，如今這門法術幾乎不會失敗。至於那名士兵，他簡單挖了個坑將其和馬屍、車廂等碎片一齊掩埋。也是為了盡可能延緩那妖將和秋水城發現的時間。畢竟他到現在都不清楚師父和秋水城內是什麽情況。

    這一等便到了黑夜再次籠罩大地，隻是今夜北風虎嘯，月亮也被黑雲半遮半掩。

    直到此時，西門無忌和司馬真才先後各自迷迷瞪瞪地有醒轉的意思。看西門無忌睡夢中還一臉笑意，竟然還似做了個好夢。而司馬真卻是神情又悲又喜，甚至流出熱淚。看的陳長空十分不解，不過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他立刻將法力灌注到冰魄刀中，激發出其刺骨寒意，往他臉上連拍三下:“醒醒！你美什麽呢！”

    西門無忌本就將醒未醒，仍舊留戀在神仙醉為他醞釀的美夢之中。可被冰魄刀上徹骨的寒意一刺激，立刻美夢破碎，竟然還有些惱怒，正想破口大罵，卻發現師兄陳長空正沉著臉盯著他，立刻偃旗息鼓。而司馬真幾乎同時也清醒過來，隻是眼角的熱淚還沒來得及擦幹，神情怔怔。

    此時此刻陳長空也無心多想神仙醉究竟有什麽功效，為何兩人會有如此反應。他隻想知道，為何一夜之間秋水城會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