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錦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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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客棧看上去孤傲聳立的,像座寶塔聳立著。
這一處麵朝北的建築,外表看著簡陋不堪,台階布滿青苔,可走近看,正麵的雙門銅環上雕工精巧,有細小的飛鳥圖案。鬆木門的邊框,雕刻出沒有規則的雲朵圖案,幾處凹進去的雲朵填滿了青苔,再看四周的窗棱上都刻有不同圖案的祥雲。
客棧正麵的大門兩邊,有兩座石像,是兩隻小麒麟,正在閉口直視著正北方,那麒麟和客棧大堂中央的一模一樣,隻是顯得有些溫文爾雅了。
整棟客棧三麵透光,且這三麵的牆壁是用窗戶銜接直通屋頂。屋頂有個很大的木支架,那支架支撐著整個屋頂,是個極大的吊頂窗,仿佛是可以一手拎起這棟建築一般,卻隻是欠缺一個手把而已。
客棧的南麵是用來招待住宿的客人,三層的客棧僅有九間客房,客房的窗戶南麵是沒有的,隻有在走廊內敞開的門和窗,東西兩邊的客房才會有能看到外麵景色的窗戶。
在雲錦客棧的白天,是刺眼的。
當黎明的太陽從東方徐徐升起時,西邊的倒影慢慢映射出了一隻巨大的雄獅。整日來,這雄獅像是在玩耍著,倒影慢慢變化,起起落落。正午時,那影子卻不見,隻留那黑色珠子的倩影射入了麒麟頭部,變成一個整體。到傍晚日落,黑珠又被獅子慢慢吐出,掛回天空。這‘寶塔’,像極了一座巨大的獅籠。
到了夏季的七八月時,陽光直射,火熱的溫度把客棧團團圍住,像個大蒸鍋。住宿的人極為少見,因整棟建築沒有避光的角落,除非客人關上房門,擋住那熱浪衝向屋內。
灼熱的夏季裏,客棧的每間客房都會配有一個小箱,看似像行李箱,但著實很重。每個xiāng zǐ有一個銅把手,蓋子上頂著一個用實木打磨出的球形圓,台球大小,插在xiāng zǐ正中央。
打開xiāng zǐ那一刹那,一股霧氣四麵散開,甚是涼爽,撥開那迷霧,內有很多冰球,供客人解除悶熱。奇怪的是,這些冰球不會融化為水,隻是會慢慢的縮小著自己的體積,慢慢地變成一個白色圓點,最終,消失不見……
客棧在雨季時,這‘寶塔’的窗紙像施了魔法,再大的雨,從未有過破損,窗棱經過雨水的衝刷,趕走了青苔,雨水傾瀉直下,從每個窗框滑過,窗紙,不會沾染到雨水,更不會被打破,而隻是從每個窗棱角飛落,像隻大傘一樣,保護著它。
曾經雪季的雲錦客棧,甚是好看,屋頂的支架和窗紙被積雪覆蓋,白茫茫的一個蓋子,仿佛給客棧頂上了一個白色的帽子。
說來也怪,窗紙上積壓的雪,是有些沉重的,卻不會被壓破,更不會被浸濕,但,陽光,卻不會再進來……
‘寶塔’門前的小麒麟遮蓋著白雪,看不到頭部輪廓,一身黑衣的少女雙手輕輕的撥開小麒麟頭上的積雪,凍得通紅的手指掀開麵前的黑紗,吹了吹殘雪,又把黑紗蓋了回去,轉身,穩穩地站在清晨的雪地裏……那白色中的一點黑,給客棧門前增添了些生機,可又不覺得那是生機勃勃的顏色……
她打掃著庭院前的石路,時不時讓卵石滑了一腳,平衡住身體,而後,自己偷偷地笑著,抬頭看著各處,那是怕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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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寶塔’還不是那麽的灼熱,東方,日頭懶洋洋的爬了起來,還不是那麽的毒辣。
趙戍起得很早,為了不打擾哥哥睡覺,顛著腳從臥房走出,匆忙穿好衣衫,“三爺,您起啦”小文子從客房外走進,扯著嗓子喊,手上端著銅盆。
“你小點聲,二哥還沒醒。”趙戍皺起眉,習慣的將玉佩別在腰間,寬寬的雲龍腰帶上繡有白龍一隻,雖做工普通,但其中有一條褐色的絲線勾勒龍眼,栩栩如生。
此rén pí膚白淨,但麵貌平平,眼瞼細長,兩鬢緊貼,整齊梳妝,一絲不苟。
“咱何時啟程?”小文子不耐煩的問道。
“你多嘴什麽……二哥昨夜都沒有睡,今日說去水雲穀,我本身不是很讚成,那裏山高路陡,恐怕有去無回。”趙戍眉目中帶著顧慮。
“那可不成了……”旁屋有一處厚重的聲音突然響起。“自前年我們去山裏郊遊時,大哥不甚跌入水雲穀,紳士蹊蹺。可尋覓至今,音訊全無,趙府上下都派了人手下去,隻有去的沒有回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人頓了頓,繼續說“這次爹爹有仙人指點,咱們方才趕來尋找,不能半途而廢。”趙宏推開臥房的門,一邊整衣一邊向客座走來。
“二哥你也真是,著不得急,你神通廣大嗎?就憑一個夢,你斷定那青紋玉指能找到大哥?別說笑了。”趙戍輕蔑的看著那扳指,薄薄的嘴唇還想繼續說著什麽,看二哥皺起眉頭,且不再多言。
………………
三樓最東邊的客房也有動靜,那尖耳瘦人側依門邊,嘴裏咀嚼著什麽,手指時不時撥動著身上的一處掛件,側耳聽著什麽。
此人身材矮小且瘦弱,身高看上去,相當於現在的一米六左右,麵色灰暗,成灰白色。耳廓處有一斷尾蛇紋身。一身青色緊衣,腰間掛著一朱砂色小物件,巴掌大小,圓片形狀。和他那青衣相稱,格外顯眼。再仔細看掛件,刻滿了層層疊疊的羽毛,雕工細致入微,連羽毛的分叉處都有詳細勾勒。
他腳踏一雙白色布鞋,仿佛未沾染泥土,雪白如新,褲腿邊緣處有一個小小的刺繡,不打量不會注意到,那刺繡明顯是出自女工,用灰色的絲線,對稱繡著三根鳳尾羽毛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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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客棧大堂開始熱鬧起來,有來客,也有退房的客官。
一樓一位黑衣女子引起了尖耳的注意,此女身著純黑色綢緞,在六月天看起來甚是悶熱,時不時擺弄自己麵前的黑麵紗,生怕是走了光一樣,眼神通透,黑色的眼珠,顯得麵部白嫩,看不出年齡。劉海整齊的傾斜在額頭,隻露出眼睛的部分。沒有頭飾裝扮的黑發直垂到腰間,仿佛與衣服融為一體。她腰間一條寬寬的紅色絲帶將身子分為兩節,腰間沒有掛飾,腳踝外側有處粉紅色印記,是胎記,像顆雲朵,不成形狀。
她說話聲音輕柔,不含雜音,粉白的手指尖輕翻賬簿,偶爾點著各處,側過臉,盤問著客棧的年輕掌櫃。
尖耳觀察著,此女仿佛知道一樣,有意無意的撥弄著麵前的黑紗,看著她一邊說著什麽,一邊看著剛升起的太陽,那陽光照射在她臉上,也同時照射在了黑色石頭上,那眼睛和黑石一樣烏黑,閃爍著微光。此時,一身黑色綢緞的她,飄飄蕩蕩地,輕輕盈盈地,退到客棧深處,不見了蹤跡……
小文子大喊“二樓三位,退房……”一邊跑著,一邊喊著。引起其他人的抬頭一觀,掌櫃的連忙吩咐結賬。
三人一行走下樓梯,走出了這個巨大的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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