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邱則，當然沒有驚嚇過度，並且潘瑩，也並沒有料到自己所下令製作的新聞特輯竟然會產生那麽大的效果。

    從中天醫院離開後潘瑩母子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靠近三環的一家名字又土又俗的會所，智贏員工會所，一般的要是給會所起名字都希望起好聽一點的，什麽芙蓉會館呀，什麽蘭香夜館呀等等，而直接以公司冠名並且還包含員工二字，就是告訴外人這家會館是不對外的，實際上，連智贏員工也不能隨意去的，除非潘瑩家要辦什麽舞會宴會，才會有智贏高官現身。說白了，這就是掛在公司名下潘瑩個人的家，因為她的老公是政府官員，邱誌遠很懂得規避風險，自己的住處在同事中甚至在上級麵前已經是奢華很多了。不能在大張旗鼓的建造第二家庭，有個總裁的老婆也不行，不怕露富還不怕眼紅嗎。

    柯心寧也跟著一起到了這家會館，受到了貴賓級招待，這就是富人的生活嗎，這世界為什麽這麽不合理，富人見的多了，可是強出自己的少之又少，自己的苦讀詩書才華出眾卻委身在一幢二層小樓裏，連事務所也要別人在財力上給以支持，

    可現在有的挖煤的都過的比他舒坦數十倍。想著想著，三人來到了茶廳，這裏有太多的茶葉，整個房間被自然形狀的木質所充斥，整木的橢圓長桌，形狀相同的樹墩坐凳，珊瑚狀的樹木架托舉著各種名茶，茶香木香撲鼻而來，象到了山野洞天。

    “茶飲健康，柯律師習慣黑茶還是白茶。”潘瑩打斷了柯心寧的沉思。

    黑茶白茶，有聽說過，好像最近很熱門，但並不是太高檔，柯心寧點了下頭“我隨意，怎麽都好。”

    “給柯律師黑枸杞，我還是白靈芝，小則黑雪蓮，竹杯火大，我們用紫砂吧。”潘瑩吩咐著旗袍茶傭。

    原來黑枸杞不光是黑茶葉，連枸杞子也是黑的，這家人真會養生，西方飲料碳酸多分子多，而茶配中藥，自然原味，當然也健康，靈芝水是早就泡好的，旁邊的器皿還泡著人參鹿茸等許多名貴中藥。看著茶傭分杯換盞撕磚煮茶忙來忙去的，柯心寧倍感愜意又羨慕。

    “柯律師，現在小則撞的人已經死了，後果會不會很嚴重。”潘瑩十分著急。

    柯心寧搖了搖頭“未必，雖然人車相撞車的過失多一些，但也要看具體情況，再者就是死者家屬，隻要他們接受賠償，事情就好辦的多了。還是小則先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好像潘瑩一直沒擔心過程，隻顧在意結果，到這時才想起來要問問兒子“對呀小則，你快說說當時是怎麽回事，怎麽就撞到人了，快把媽急死了。”

    邱則摸了摸腦袋“我哪知道呀，我當時都蒙了，一腳刹車下去，人已經倒下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那你當時就隻在開車嗎，車速是不是很快。有沒有專著什麽別的事，看到了什麽，有沒有吸煙，打diàn huà，或者別的什麽有吸引你的地方。”

    “哎呀，我不會吸煙，diàn huà已經掛斷了，車開的也不快，當時路上人很少，也沒什麽吸引我的。”

    “那你沒有看到車前有人嗎，還是她冷不防衝過來的。”

    “看到了，可是她不動呀，按說她有時間撤身的，可就是站在那裏不閃，真見了鬼了。”邱則有些不耐煩，越說越有些激動。

    “哎呀沒事沒事，都過去了，柯律師隻是問問，沒事的啊。”潘瑩連忙用手撫慰著兒子，接著又繼續問柯心寧“怎麽會是這樣的過程，那柯律師，不管怎麽說現在都清楚了，是那個女的不躲，小則該沒事吧。”

    柯心寧搖了搖頭“如果車速不快的話，大概規避也應該是雙向的，那女的有時間躲閃，小則同樣有時間刹車，車禍往往發生在瞬間的不經意，打個比方說我們走路撞到人，有時候都想著躲也能撞上，更有的時候都想著對方躲也能撞上，躲順拐了同樣會相撞，如果他們是這種情況，那小則首先應該想到製動，因為他在開車。”

    “那這麽說是小則的責任了，居然出了人命。”

    如果沒有別的情況，象這樣的人車官司，即便是人的錯，車也要全責，柯心寧與智贏打交道是第一次，當然會盡心盡力，不過他不會輕易說出十分明確的話，他要讓這個官司變的複雜一些，那樣才彰顯他的能力“也不能這樣說，我想對方不躲是有原因的，不是說她在癌症晚期嗎，有可能是病情發作。如果她一直朝車走過去，會縮短司機反應時間的。那被你撞倒之後對方神誌可還清醒。”

    邱則點了點頭“清醒，向我求救，還教我怎樣做，要我保持姿勢立刻求助，可對方的血一直在流，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呀。”

    “對方是清醒的，沒有不躲的理由，潘總，這對貴公子很不利。”

    潘瑩有些不知所措“那小則，她說這話時有沒有別人聽到，周圍有人嗎。”

    “有人趕過來，但可能不會聽見吧，聲音那樣柔弱，”邱則越說聲音越小，他想起了安鴻那無力的目光“媽我不想說了，就這樣吧。”說完，邱則跑了出去。

    潘瑩好像找到了希望“那你都聽見了柯律師，小則說那女人聲音很小的，可以想像的，shēn yín，能有多大聲，肯定不會被人聽到，再者說我們可以去現場，找找當時圍觀的人，根本就是撞前暈倒，她一個快死的人沒關係的。”

    這哪裏還象一個總裁說的話，為了孩子什麽都敢想敢做，不過柯心寧畢竟是個律師，有自己的底線，並且他也是初識潘瑩的奢華生活，不會一下子就變節成一個沒有準則的人，他搖了搖頭“這不好潘總，不能冒這個險，串通偽證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況且就全都是貴公子的錯，我是說如果，哪怕小則全責，那結果也是會有幾種的，隻要受難家屬接受賠償，小則一樣可以避免刑事責任，您放心吧，作為律師我一定會為我的當事人爭取最大的權益甚至是無罪辯護，我看小則這裏也問不出什麽了，我到現場實地走訪下，看還有什麽新的線索沒有，保持聯絡，在下告辭了。”

    於是柯心寧離開了智贏員工會所，目標很明確，一是實地調查，把事件搞的更清楚，二是挑選適合的時機，打通受難家屬的關係。他知道，在這起交通肇事中隻要受難家屬不深追究，可以說什麽問題就都沒有了，但尤其與這樣家庭接觸不能操之過急。

    首先他選擇了實地調查，到陽府內街走訪了幾個圍觀者。也到了麥香甜灌湯包子鋪，鑒於包守德關心的導向，他並沒有透露自己是哪一方律師，並且順利的套曲了包守德夫妻許多話，幾乎和他們報警時所說無二。

    邱則到了自己房間，想睡睡不著，看片沒心情，打遊戲摔鍵盤，最後憋的沒辦法，跑到了後院泳池，也沒換衣服，便裝跳入池中，他需要清醒清醒。

    一個猛子又是一個猛子，抬起頭再紮下去，根本不像是在遊泳，也真的嗆了幾口水，他不甘心，幹脆潛下去不出來，睜眼一看，卻似乎安鴻那無力的雙眼就映在水底，嚇的他又是嗆了一口水，連忙再浮出水麵，遊到池邊抹了下臉，大口的喘著粗氣。

    傭人們哪裏見過這樣失去理智的邱則，連忙跑到茶廳向正在聽取shì pín進度的潘瑩匯報，很快，一聲聲兒子呀小則呀象個響著警笛的救護車般，潘瑩搗著小碎步跑了過來“兒子，小則你怎麽了，你快上來呀，媽媽怕的。”

    被冷水這麽一激，尤其在嗆過幾口水後，邱則清醒了許多，雖然還沒有平靜，但思緒不在紊亂，大腦也不再空白，他嚐試著慢慢思考，在傭人們的拉扯和母親的攙扶下，邱則被安坐到了太陽倚上。

    潘瑩一邊用手為兒子擦著頭上的水，一邊慢慢的安慰著“嚇壞了吧兒子，沒事的有媽在呐，不用怕啊，這不算什麽，別太在意，，，”

    “什麽，”邱則聽到了類似熟悉的話，禁不住吭了一聲。

    “一切有媽在的，不會有事的。”

    這不是熟悉的話，怎麽變了味道，邱則開始慢慢回想著一切，每一個細節，但一開始就不明白“媽，我記得那阿姨也這麽說，她說她相信我，為什麽她會這樣說。”

    “是她原諒你了呀，所以你也不用自責。”

    “不應該呀，這可是一條人命。”

    “她本來就是個快死的人，癌症晚期了。”

    “媽你怎麽這麽說，說的這麽輕鬆，人家都原諒我了，媽您還這麽說。不用管我了，我想一個人呆會。”

    以邱則的膽量，可以無惡不作，但限製於惡作劇級別，不怕見血，經常的打架鬥毆，但都是在有勝算的情況下，並且限製於殘廢，找王寶升治療再賠上點錢，差不多事情也就擺平。可以說下過狠手但絕沒有下過死手，他還沒那麽大膽量試問生命。所以他沒有逃逸也是很正常的，可能不光是自己的覺悟，膽小的人在遇到特大驚嚇時有多種表現，有的選擇逃跑，有的選擇承受，有的根本失去了選擇的能力，還有的想跑跑不動。邱則沒有逃逸，並且當時被撞的人還沒有死，還在向他求救，就算是保有幻想他也不能離去。

    不管怎麽說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吧，邱則開始回想這一天的點點滴滴：這不算什麽，別太在意。為什麽在兩個母親嘴裏說出是不一樣的味道。連自己生命都無所謂的人，這個阿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相信我，相信一個撞過她的人，還要照顧她的女兒，那個叫小妍的，應該視自己為仇人，可是自己偏偏往她身邊湊。邱則回想到在交警要抓自己的時候，自己就是跑到那個女孩身邊求助，怎麽可能，她怎麽會幫助自己，她一進來就是滿臉淚水的，那樣子真的讓人心疼，淒楚的傷心天使，對，她就象一個天使，她的淚讓自己的心跟碎了一般，那一霎那是自己從未有過的傷感，似乎發現了自己生命中最脆弱的東西，那東西究竟是什麽呐，是自己從未涉足過的事情，相當脆弱易碎，但又是特別強烈，越想越渴望，從未有過的經曆。跟任何人都沒有過，自己交往過的人很多，說起狐朋狗友一數一大堆，呂少，學東，大興子，，，不對，那是個女孩，天使的麵孔，就是有些傷感，說起女朋友也是數不勝數，張倩，王小茜，李萌櫻，，，不對，和她們的感覺不一樣。想來想去，還是被那個阿姨稱作小妍的女孩，那個淚麵天使才是自己最脆弱的東西。

    邱則終於明白了，從那個小妍進入自己視覺的第一刻起，他就認定了這是自己要用一生去保護的女人，是自己要一生保護的女人，難道這就是愛，那以前的經曆都算什麽，過家家嗎。對，那些都不算什麽，別太在意，珍重自己要保護的人，那個擾亂自己心智的人，那個阿姨托付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