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微又退了一步，張開掌心：“我的秘密任務呢？”

    嚴朗抬眼：“我會直接宣布，你挑戰失敗。”

    為什麽？”

    你走不了，不用執行任務。”

    夏微微不語，目光沉靜，如荒漠的夜。

    嚴朗抬手，他掌心冰涼，手指更涼，常年如此，觸上她的耳垂，摘下那副已經耗盡電的傳聲器耳釘。

    夏微微肩膀一縮，沒有躲開。

    他動作很輕，熟稔的將新的傳聲器給她戴上。

    然後，他指了一下手上的表：“時間已經到了，出去吧。”

    夏微微又望了他一眼，沉默。

    秘室門再度劃開，她沒有回頭。

    ……

    秘室外，走廊裏，煎餅哥已經恭候多時。

    眼神交匯，夏微微走到角落，兩人默契的捂上麥克風項鏈。

    架在他鼻梁上的墨鏡鏡片太亮，拋過光，映出她的影子。

    煎餅哥：“鄭嘉怡幾個女生，可能會一致對付你。她和我透露過。本來以為她動搖了，但看今天的形勢，很堅決。”

    夏微微聳肩：“她恐怕要失望。”

    你拿到豁免權了？”

    夏微微搖頭：“任務失敗。”

    煎餅哥皺眉：“嚴朗的意思？”

    嗯。”

    我聽嚴朗說，是你主動要進來。”

    是。”

    並非非你不可。”

    我知道。但他最信任我。”

    夏微微站直：“放心，我走不了。還有內投。我還沒反擊。”

    煎餅哥歎出一口氣：“這倒是，如不能化幹戈為玉帛，就要反守為攻。照目前看，扭轉女生們對你的印象，不可能。”

    她勾起笑，篤定的：“不用費那個事兒，鄭嘉怡一定比我先走。”

    ……

    新的傳聲器耳釘，安靜了半天。

    夏微微沒有得到任何指示，她不打算繼續等，卻也不焦躁。

    如此被孤立的安靜，越發凸顯局勢的微妙。

    冷眼旁觀，猶如拿著一柄放大鏡。

    進別墅之前，她和汪檬就在別的節目上幾次交手過招，不是一路人。鄭嘉怡和她杠上了，上不了一條船。但同時，她們還邊緣化了朱婷婷，等於將朱婷婷推向她。

    夏微微走上二樓，男生宿舍門口傳來朱婷婷嗲嗲的聲音。

    她旁邊站著金永熏。

    朱婷婷問：“歐巴，你手上的巧克力，是給我的嗎？”

    金永熏靦腆的擺手：“是給一一（鄭嘉怡）的，我要給她拿去鑽石房。”

    大咧咧的失望掛在朱婷婷臉上。

    歐巴，其實你之前上非誠勿擾，被女嘉賓拒絕，我也有看。我很替你可惜，如果是我，肯定不會滅你的燈。”

    金永熏笑笑，轉身下樓。

    朱婷婷撅了一下嘴，回到空無一人的女生宿舍，抬頭對著鏡頭。

    然後，露一朵笑容，咬字不清：“爸爸、媽媽，我在這裏過得很開心，交到很多很好的朋友，你們在家裏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雖然這個暑假我不能陪你們，你們也要開開心心的過，不要太想我，好嗎！”

    直到朱婷婷聲音落下，夏微微走進女生宿舍。

    朱婷婷低著頭，肩膀細微抖動。

    夏微微坐到朱婷婷對麵，朱婷婷連忙擦了一把臉，夏微微撥了一下她的頭發，遞上紙巾，相視一笑。

    怎麽哭了？”

    朱婷婷低頭歎氣：“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這裏的人都無視我的存在，男生們取笑我，一一和汪檬她們也不喜歡我，隻有你和糯糯還跟我說說話。”

    你不是一個人，我也在被孤立。”

    有嗎？”

    是你沒注意到。”

    可是我跟你不一樣啊。你還有煎餅哥幫你，這裏的人我覺得他最聰明，感覺他才知道哪些人該留在節目裏，他那麽幫你，應該是看好你。可是我呢，我很喜歡歐巴，我感覺歐巴也挺喜歡我的……”

    你不是喜歡煎餅哥？”

    不是，我隻是覺得煎餅哥人很好，很照顧我，不是那種喜歡。”

    ……

    一個念頭漸漸在夏微微心頭凝聚。

    她起身坐到朱婷婷床上，手臂環過她的肩，聲音低而輕：“偷偷告訴你，我秘密任務執行失敗了。”

    朱婷婷一驚：“啊？那你就沒有豁免權了？”

    夏微微頷首。

    朱婷婷皺著眉想了一下，好像做了一個什麽決定，語氣堅定道：“不行，不能讓她們這麽把你趕出去，咱們要一起對付討厭的人！”

    夏微微笑了。

    一頭猛獸，如果連這棟別墅裏的小動物們都吃不下，回到森林裏就是待宰的羔羊。

    ……

    別墅裏整日亮著燈，除了時鍾證明，難分晝夜。

    室內恒溫，不知外麵風起雲湧。

    言糯早上起床，醒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房客們已開始議論紛紛。

    她聽得一知半解，隻聽了下半場，後來鄭嘉怡將她叫到一邊，普及了整個版本。

    我聽說，第三位退房候選人已經定了，是張揚。由網友票選人氣決定。”鄭嘉怡聲音很輕，語氣沉著，仿佛已不可扭轉。

    言糯抬頭，那雙眼黑白分明。

    鄭嘉怡：“喜歡看你，就留你，不喜歡看你，你就走，這個規則會延續下去。”

    同樣，鑽石房主的豁免權，也會延續，弱肉強食，不進則退。

    言糯回頭，看向餐桌邊的張揚，他今天的話變的額外少。

    鄭嘉怡歎道：“不管是網友投票還是內投決定，張揚這周都懸。”

    仿佛張揚走已成了定論，所有房客都在竊竊私語，沒影的事說的多了，也成了真的。

    流言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拽入漩渦，不可逆轉。

    ……

    早飯後，嘻芮將所有房客聚集在客廳。

    氣氛靜謐，張揚在發抖。

    言糯靜靜地坐著，目光投過去，退房候選人的身份掛在她身上久了，已忘了焦灼，但如今看著張揚，又憶起那種被人公投的感覺。

    嘻芮的聲音似乎飄得很遠：“現在，我要宣布第三位退房候選人的名單，由網友投票人氣決定。他就是，張揚。”

    如所有房客預先知道的那樣。

    強弱懸殊，人氣對決，被網友投出，代表大眾的不認可，被遺忘，被孤立。

    但張揚的曝光率並不低，他善於利用自己的口才表達觀念，唯一的槽點不過是三十幾歲還未開始初戀，且說多錯多，他幾次言辭尖銳的反駁其它房客，或是出於別的原因，令房客們對他選擇了避讓、無視。

    他曾大聲說：“咱們說好了，不要互相投對方，好不好？”

    沒有人理他。

    聽他念叨的jackie，也會聽別人說話。

    性格沉穩，思維成熟的房客，不與他一般見識。

    暴躁外向的，會對噴兩句，但不到激化，都點到即止。

    張揚是男生中第一個被邊緣化的。

    脫離群體的動物，會成為獵人的目標。

    ……

    言糯、夏微微、張揚，很遺憾，你們成了本周的三位退房候選人，你們之中的一位，明天將要退房離開。最終的結果將掌握在其它房客和網友的手中，網友有二十五小時時間拯救你想留下的房客，其它七位房客，明晚將行使你們手中的權力進行投票，請大家鄭重考慮。”監視器前，工作人通過變聲器，用嘻芮的身份將規則公布。

    嚴朗背脊筆直的站著，冷冽的目光掃過屏幕上神色各異的房客，略過神情異樣的張揚一秒，又回來。

    透過傳聲器，他說：【網友票選人氣，言糯第一。你要靠內投的力量驅逐張揚。】

    ……

    夏微微坐在休閑區的秋千上，玩著指甲，眼神淡淡的望向一處，漫不經心。

    才想著內投張揚的事，張揚就走了過來，坐到旁邊。

    夏微微側首微笑：“心情如何？”

    很沉重。”張揚低著頭，“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長得醜，網友們不喜歡我，可是結果真的出來了，還是覺得很難過。”

    這是他們第一次說話。

    大概是有同樣的處境，張揚一上來就交心。

    夏微微沉默了會兒，冷靜客觀的：“你是男生那邊人緣最差的，我是女生這邊最差的，都站在同樣危險的位置，就算這次不走，下次也會輪到。但是結果也未必有想象中那麽壞，關鍵是看這二十五小時做什麽。”

    張揚抬頭：“咱們能做什麽？”

    不是咱們，是你和我。你要想辦法讓大家都投我，保全你自己。我也會用我最擅長的方式，博取同情。張揚，你和我現在是競爭關係。”

    競爭關係，簡單粗暴。

    ……

    客廳裏，兩道人影，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一道修長，雙腿交疊，手裏拿著本書，指節分明凸出，指尖修長，半天沒有翻過一頁。

    半響，那雙漆黑的眸子從書頁裏移開，側首，看著旁邊的女生幾秒。

    言糯似有所感，回望過來。

    他聲音很低：“就二十五小時，你還不去拉票。”

    她搖頭，聲音幾不可聞：“有用麽？這個時候拉票，都知道是什麽意思。會投我的人，我去拉票，會讓人家反感，會更堅定的投我。”

    他靜靜聽著，勾起笑：“今早去秘室，我問過工作人員。”

    她回過頭，他已經放下書，笑容寡淡。

    你的人氣目前第一，應該會被保下來。”

    心口懸起的大石，落了。

    但轉而就揚起塵沙，她被保，走的會是誰？

    你想誰走？”他問。

    言糯又一次望過去。

    你被保下，就要參與投票。有人選麽？”他勾起一邊唇角，“我可以跟票。”

    兩票壓下來，足以決定一個人的去留。

    沉默冗長。

    言糯不是沒主意，隻是想不到自己會獲得決定權。

    殺伐決斷，去留生死，這樣的優越感，她還學不會坐享其成。

    ……

    樓上下來一道身影。

    是夏微微。

    日光燈明晃晃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所遁形，躲避的了人眼，也躲避不了光圈的放大，任何細微表情經過放大處理，投射到熒幕上，被截下圖，都是一段話題。

    人人都是心理專家。

    三高心理分析師也不可能掩飾微表情。

    夏微微走上前，言糯尚在發呆，李一帆抬眼望去，目光相撞，同樣的冷，同樣的黑，互相審視，估量。

    李一帆對這個女人雖不反感，卻也沒好感，他不喜歡她那種眼神，像是將人放在手術台上任她分割解剖。

    ……

    言糯這時抬眼，夏微微向她笑了一下，走上前。

    糯糯。”

    夏微微坐下，眼圈淡淡的紅，張開手臂，摟了言糯一下。

    也許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糯糯，我很高興能認識你，你和婷婷都是我的朋友。”

    話音落地，夏微微站起身，像是完成了心願。

    然而指尖一緊，卻被言糯拉住。

    言糯眸光如水，聲音很輕：“沒事，別擔心。”

    夏微微笑了一下，頷首，轉身走向秘室。

    直到夏微微的背影消失在廊門後，言糯才收回目光。

    她沒有看向李一帆，低聲說：“我大概會投張揚。”

    因為同情夏微微？”

    他合上書，換了個姿勢。

    言糯搖頭，披散下的黑發隨著動作輕擺：“一一、歐巴、汪檬、jackie都不會投張揚。微微能爭取的隻有四票。四對四，比較公平。”

    如果平票，結果由網友決定。

    李一帆站起身，仿佛並不在意，緩緩舒展四肢。

    這樣也好。不過有一點你要想清楚，如果她留下來，又恰好讓她拿到鑽石房主，你猜她第一個會對付誰？”

    可能是鄭嘉怡。

    這也是她發愁的地方。

    他突然彎腰，頭向左歪，額發垂落，卻擋不住那漆黑的眸子。

    其實這是個機會，可以檢驗夏微微的為人，有競爭有針對，這個節目才有看頭。”

    言糯片刻沉默。

    但見他勾起唇角：“而且，為了不讓擔心成為事實。下周的鑽石房主，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