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編輯部——內務司。

    乾：“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蕭遙正在為昨天的事做報告：“無論是真是假，至少我能打聽到的就是這樣了。如果她是說謊的話，我也毫無辦法，安家能用讀心術，我又不會用。”

    乾略微點頭：“也對……”

    …………

    昨天，在安盈予的帶領下，讓蕭遙來到了商街——的其中一個地下會場。

    這片地方是為“拍賣行”，不是正經做生意的地方。

    “這裏拍賣的商品，明麵上是不允許流通的，因為這些商品的性質都很特殊——呀！那個好可愛呀！”安盈予看著某一拍賣物品激動道。

    蕭遙看見之後，驚得啞口無言——

    那是隻剛滿月的熊貓。

    熊貓很久以前就是禁止出國的動物，就算出國也必須以國家名義申請並搭建場館（還要繳納大筆租金），寄養幾年後還須回國，產仔也必回國。一般來說，市麵上膽敢出手這種動物的，承受的壓力不比倒賣古董要輕。

    但在這個拍賣會上，它的起拍價寫得清清楚楚：500點。

    “資源點本就是作用在這些‘特殊商品’上的貨幣，所以這些東西雖然違禁，但也是羽龍重要的流通品之一。”安盈予對身邊的保鏢道：“你帶遙少爺過去，我在這裏看一看——”

    即墨點頭道：“是……”隨後古怪地看了蕭遙一眼，前頭帶路：“跟我來。”

    這個拍賣會場有三個不同場館，每個場館都有一棟樓，樓層上下都在舉辦拍賣。

    蕭遙道：“安家最近就是在靠這個發財？”

    “是。”

    “你們在這裏買還是賣？”

    “賣。”

    “那你們賣的什麽玩意這麽值錢，能支撐得起一個家族的開銷？”

    “人。”即墨隻想減少不必要的交流，回答都有些敷衍。

    她後來索性不回答了，而是加快腳步帶著蕭遙直接來目的地。

    這是個扇形的地下建築，屬於這塊地方最內側的會場，舞台正中，拍賣師朗聲道：“那麽請剛來的先生就坐，不要幹擾到其他客人，歡迎來到拍賣行——”

    主持人在台上講解拍賣物件，台上的拍賣品很好解釋：人。

    這是個講究人權、自由、生命的時代，然而此刻，拍賣場上居然上演了一出活人拍賣。

    “賣人？”蕭遙情不自禁喃喃道：“羽龍商街連人都能放在明麵上買賣嗎……”

    能感覺到即墨對自己是有很大偏見的，表情上隻寫了兩個字“人渣”，自己反正是想不明白哪兒得罪過她，隻好轉頭去問身邊人。

    蕭遙身邊一個買家皺眉看過來，疑惑道：“賣人？你是新來的吧？那其實不是人——那是【角色】。”

    蕭遙：“什麽是角色？”

    那人疑心更重：“這也要解釋？你怕不是混進來的間諜吧？”

    “咳咳……”角色，他也不是沒有見過，蕭遙幹咳兩聲：“是具現化係的作者召喚來的？”

    “這還差不多……”那人戒備之色稍減，繼續道：“有些具現化係的大作者召喚角色後自己就死了，那些角色有幾率被遺留下來。”

    蕭遙道：“留下之後呢？”

    “還能怎麽樣？因為是會說人話的家夥，隨意殺了當然不合適，可也不能放出去。羽龍都市裏沒有家政方麵的服務，所以仆人總是需要的。”

    然而，那些故事中的英雄和主角們昂首經曆完自己的傳說之後——便跪下成了奴隸。

    看著作為商品陳列在台上的人，蕭遙隱隱覺得，這樣幹很不合適……

    他看向周圍買家的視線，頓時帶上了幾絲鄙視。

    “角色不會反抗嗎？”

    那人笑道：“沒有作者的角色都是廢物，不能燃燒拜氣，就用不出設定能力。他們怎麽反抗？他們隻能依靠作者才能活下去，否則連吃飯都解決不了。隻能當成附屬品存活，都是些沒用的垃圾。”

    蕭遙：“這未免有點兒……”

    “不人道？”那人繼續道：“我也覺得不人道，但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遺留角色嗎？”

    那人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場館。

    蕭遙看到了旁邊一麵鏡子，發現自己的視線與即墨非常相似，原來如此，她誤會了自己。

    蕭遙問道：“你也是……被賣到安家的角色？”

    即墨冷笑一聲，默然不語。

    蕭遙沉聲道：“怎麽會這樣……”

    即墨終於開口：“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們’的存在已經頗有曆史，十二術族中少有不與拍賣行打交道的。就連編輯部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唯有一個人，始終反對這種交易。”

    “誰？”蕭遙剛問出口，就回想起白天安盈予為什麽問自己的老師是誰，了然道：“編輯長反對？所以他們害怕我是編輯長的內線？”

    “整個都市……隻有他是好人——”即墨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希望，卻又很快黯淡下去：“但他對此也無能為力。”

    蕭遙皺眉道：“其實我也覺得這種交易遲早會出事……”

    “可這也是製度下的產物，你會為了比想幹的作品和角色挑戰羽龍的製度？你不會，你不是編輯長，所以你隻會和這些人同流合汙。”

    台上一個穿著禮服的美女，被當眾脫掉衣服檢查身體是否有傷，尺量身材和美感比例。

    那女角色臉色煞白，顯然在莫大的恥辱中掙紮，但卻又無能為力。

    在此之前，她可能是一部作品中的主角，推動曆史，享受尊榮。然後就在她的作者死後，羽龍的作者製度，便把她壓到了五層金字塔的最後一層裏，成為多餘的人。

    即墨冷冷道：“安家最近財運亨通，就是靠倒賣家中多餘的仆人，才發了一筆財。”

    蕭遙：“他們家有很多角色可賣嗎？”

    即墨不願再回答，轉身而去：“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蕭遙一把抓住即墨的手：“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哪裏讓你覺得討厭，還是說你討厭所有的作者？”

    即墨反手將蕭遙的手腕別住，反手製伏：“我不討厭作者，因為我明白，每一個【創作者】需要憑創意獲得上百萬、千萬的讀者念，加上長年累月的修煉湊夠1000拜，心血、才思、實力、機緣，費盡千辛萬苦凝結出一個角色。”

    “而這個無上的職業，用生命凝聚的靈魂最終卻接受這種侮辱……罪大惡極。”即墨已經怒意滔天：“無論對我們，還是你們……”

    蕭遙不解：“我和你觀點相似，什麽這樣討厭我……”

    “嗬嗬嗬嗬，”即墨譏笑：“你明明也來這裏買過東西，五十步笑百步，自以為和這群人不一樣嗎？”

    “我買過？我……”蕭遙猛然想起，他的確買過。

    即墨冷笑道：“8000的天價你都拿得出手，可見你誌在必得，那位‘好運’的角色是誰，能遇到你這種闊綽的大主顧？”

    “我不知道……”

    “自以為是的人渣……”

    這是即墨最後給蕭遙的評價。

    …………

    編輯部·內務司。

    乾：“你就被那個角色罵了？”

    “對。”蕭遙棄療般點頭。

    乾：“那你覺得怎麽樣？”

    “罵我是偽君子，那神情顏色，我覺得不是說謊，所以這個情報還是有可靠性的，至少安家的經濟問題解決了不是嗎？我反正——”

    乾苦笑道：“我是問，你的心情怎麽樣？”

    蕭遙起身離開：“我想回家。”

    家裏，也有一個飽經滄桑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