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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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身穿黑衣的小男孩坐在道觀的蒲團上,原本應該出現在那裏的神像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一顆金燦燦的圓球狀物事擺在那裏。

    小男孩伸出手來,他那雙因饑餓而枯瘦的雙手隻能隻有一層皮包裹著骨頭,他用力地往那物事一抓,撲了個空的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他緩慢地支撐著站起來,對著那物事念了一句:“井中撈月,全做了無用功。”

    道觀被廢棄多時,更不用指望有人能穿過層崖峭壁,重重險隔隻為上一柱無關緊要的香。

    男孩已經出現在這裏多時,至今已不記得多少歲月,隻知道從他應該在的時候就在了。

    至於為什麽應該在他也疑惑不解。

    桌子上的物事是他留下來的原因,他感覺那應該是極為珍貴的事物,至於為什麽珍貴他同樣一知半解。

    “看樣子能賣不少銀錢。”升起了這個念頭的他似乎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並且十分認同這個理由。

    “有錢能穿好衣服,能吃好吃的,不用再這裏凍著。”他對自己說,原本還能算得上整潔的衣服在山間枝杈處走過後變得一縷一縷布條,在泥土中沾染了灰塵。

    銀錢這個概念似乎根植到他的腦海裏,即便沒有了過去的記憶,有些常識性的東西在他做到那件有關的事情的時候就會不經意間想起。

    山間多猛獸,他在尋找果腹之物的時候曾見過一隻有著花色斑紋的大蟲,朝他遠遠地叫了一聲,懶洋洋地走掉了。

    回身回到觀中的他才感到後怕,如若那大蟲對他起了色心,連趕帶跳地往他撲過來,那他豈不是小命休矣?

    著實瞎了自己一身好皮囊,如今就剩皮包骨頭,估計就連大蟲吃著都咯牙。

    及至天黑,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牆角走。

    攏了攏四散的雜草往上麵一躺,前些日子在山間找到的死人衣服一蓋,便滿足地假寐。

    待得醒來時,小男孩從雜草中鑽了出來,走出道觀擁抱無法觸及的太陽。

    周及第所看到地就是這一幕,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朝聖般對著太陽,光芒從他的身軀透過,隻有一小片被他擋下。

    在他走到道觀前的時候,那男孩還一無所覺

    他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這個男孩的來曆,師門讓他取走道觀供奉的丹丸,並沒有說道觀裏有了一個小男孩啊!

    周及第試著輕輕拍了一下小男孩的肩膀,破爛的衣服亦隨之晃動了一下。

    睜開眼睛的小男孩說道:“誰?”

    那聲音沙啞如病虎嚎叫,沉悶而無力,但其威甚濃。

    “在下周及第,字青彥,不知這位朋友如何稱呼。”說完之後周及第啞然失笑,竟與一孩童平輩稱呼,實在自個亂了心神。

    男孩喃喃道:“周青彥?”

    周及第說:“對,你可以叫我周青彥,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疑惑地轉了轉頭,不好意思地說:“忘了。”

    “你叫我無名吧!”

    周及第怒道:“不行。”就連他都不知道哪來的怒意,似乎對小男孩的行為十分不滿意。

    小男孩說:“但是我真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周及第平靜下來,對小男孩說:“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可以替師門收下你。”

    小男孩問他:“有沒有好吃的?”

    周及第回答道:“有。”

    小男孩的聲音清亮起來,帶著歡快道:“我們走吧。”

    周及第說:“我拿完東西就帶你走。”

    他走向道觀在供奉的物事旁一撈,一顆黑色的丹丸出現在他手中,小男孩眼睛往哪裏轉過,那顆金燦燦的物事依舊在那裏。

    周及第哈哈大笑道:“你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從沒發現在那裏竟然有這個吧,這就是知見障。雖然用佛教的名詞用在這裏有些不合邏輯,但是名詞這個東西好用就行了,管他你的我的。”

    他對桌上還存的物事一無所覺,手掌滑過就像撈空氣,直接從其中穿過。

    “師門掌門師兄曾在這裏清修,自從被召回去之後這裏就被閑置了下來。”

    他揭開牆壁上的太極八卦圖,卷做一團。

    小男孩對於自己居然沒有把那圖當做柴火燒了疑惑不解,但是圖下麵的字引起了他的興趣。

    “吳聲樂。”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周及第道:“這是什麽?”

    小男孩悶了悶頭,低聲細語地說:“總感覺很熟悉。”

    周及第笑道:“這恐怕就是你的名字。”

    於是,這件事就成了,周及第叫小男孩吳聲樂,吳聲樂叫周及第周青彥,待得混熟了之後叫周青彥周大哥。

    道觀名為‘無名觀’,吳聲樂走出道觀回頭看了眼不知生活了幾時的道觀,從那塊破舊不堪的牌匾上無名二字。

    身上穿的是周及第的衣物,寬大的衣服讓他有些行動不便,便卷了袖子與褲筒隨周及第回師門。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吳聲樂還依然是那個精神抖擻的樣子,周及第卻已經堅持不住了。

    如果不是吳聲樂對口腹之欲在乎的很,周及第都差點覺得他是個天生地養的天人。

    周及第與吳聲樂說天人,吳聲樂從沒聽說過,那張幹瘦的臉明亮的眼睛直視著他,問他有關於天人的事情。

    “天人是受天地鍾愛的寵兒,天生就有類似呼風喚雨的神童,不用修煉就可以長生不死。隻是不知誰說的倘若吃下天人的肉就可以延年益壽甚至於獲得他的神通。那些修行到盡頭的邪道就開始屠殺天人,時至今日真正的天人已經很少了。”

    吳聲樂道:“都是些蠢物。”

    周及第說:“的確蠢,也不想想隻是吃天人的肉就能達到仙人境界,那天界的仙人不泛濫不堪了?哪有後來人的機會。”

    吳聲樂說:“隻修命不修性,平白做了無用功。”

    周及第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吳聲樂。

    他問道:“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世間修行的宗門大多是練氣的山門,隻有他的師門劍閣是修行殺伐道的,有關於性命的修行也是他在長久地追尋中得到的蛛絲馬跡,至於專修性的佛門則更為隱秘,縱使他再怎麽追尋,讀破佛經也沒了解到什麽是修性。

    練氣則不分性命,未曾入道之前讀經熟典,就連劍閣這種殺伐道的山門也需要讀破萬卷經書才能有入道的機會。

    就是因為周及第追尋性命修行,在外行走的多了,到今日還無法入道,他師兄在他這般年紀都已經三花聚頂。

    時至今日已把胸中五氣與頂上三花孕養到圓滿境界,手中的劍與自身也合二為一。

    “我們趕緊逃吧!”吳聲樂苦澀地拉了一下周及第的衣袖。

    “是不是山賊來了?一兩個山賊我還是能對付得了!”

    不給周及第吹噓的時間,轉過臉去一個巨大頭顱在對著他,卻是吳聲樂以前曾見過的那條老虎。

    雖然前次是在遠方看見的,這次離得近了,但是吳聲樂的直覺告訴他這隻老虎的大小絕對比他前一次見到的大。

    那熱氣從它嘴中噴湧而出,周及第嚇得瑟瑟發抖。

    吳聲樂問他:“你沒法對付它嗎?”

    周及第從背後拿出了一把寶劍,準備進行殊死搏鬥。

    他對著吳聲樂說:“我未曾入道,若是一兩個毛賊我還應付得了,這樣的猛獸我恐怕不是對手。”

    吳聲樂伸出一隻幹瘦的手走向前去一把握住了老虎牙齒的上端,周及第在後麵擔驚受怕,就是腿已經軟了已然無法上前拉住吳聲樂。

    那老虎沒有咬住吳聲樂的身體,小山一樣的身軀往後一轉,如果周及第沒有看錯的話它是羞惱?

    它又轉過頭來猛然大叫,虎嘯山林其威甚盛,周及第架不住那條老虎的凶威手腳癱軟下來。

    如果不是他拄著自己的劍,他恐怕已經坐在了地上。

    那老虎吼叫完之後對毫無反應的聲樂舉起了自己的爪子,眼見得那鋒利的爪子就刺入吳聲樂的身體,他依舊巍然不動仿佛是塊沒有知覺不懂思考的石頭。

    在即將觸碰的那一刹那,老虎把抓住收回去,周及第替吳聲樂捏了把汗,又見吳聲樂收回了手。

    老虎仿佛改了主意,後腿往後一蹬向他倆撲了過來。

    周及第趕忙閉上眼睛,似乎不害怕自己被吃掉的場景出現在自己眼前。

    眼睜睜看著自己腿在猛獸嘴中咀嚼是他能想到最痛苦的事情。

    但那老虎最終還是沒有撲過來,在周及第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見到一個貌美如花女子,身上穿著黃黑斑紋的裙子。

    她開口問吳聲樂說:“你為什麽不怕我?”

    周及第心想:“難道她就是那隻老虎?”

    吳聲樂看到老虎變身的樣子,像撲過一層阻隔,待得過去之後就變成女子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