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了很長一段時間。

    換位思考一下，葉菡感覺讓韋恩少爺在逃命的時候還要分神照顧一個包確實不太人道，於是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沒關係，人沒事就行，我沒在包裏放重要的東西，丟了就丟了……我就是想給斯塔克先生打個diàn huà。”

    布魯斯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後遞了過去：“如果不介意，可以用我的。”

    “謝謝。”葉菡沒有拒絕。

    布魯斯·韋恩的手機通訊錄裏不可能存著托尼·斯塔克的私人號碼，但是沒關係，那十個數字葉菡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倒背如流了，她閉著眼睛都能準確地把diàn huà撥出去。

    等待的時間非常短暫，很快葉菡就聽到聽筒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哪位？”

    異常冷酷，還透著點難以壓製的煩躁情緒。

    葉菡微微一愣，沒想到一上午過去了，托尼竟然還是如此生氣……等一下，該發火的人難道不是我嗎？你個故意隱瞞倒打一耙趁機甩鍋的人有什麽好憤怒的？

    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葉菡想起了自己現在應該是看破世俗的狀態，她冷淡地說：“我。”

    話音剛落，聽筒那頭響起了劇烈的噴氣聲，聽起來像是有架飛機剛剛路過似的。

    “你幹什麽呢？”葉菡懷疑地問：“你在外麵？”

    托尼沒有回答，他急切地問道：“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葉菡有些茫然：“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在外麵？我聽到盔甲緊急製動的聲音了。”

    自從有了鋼鐵戰衣，托尼出門都不走尋常路了，就喜歡在天上飛來飛去。

    “別打岔！”托尼暴躁地打斷了葉菡的話：“你能有什麽事，你都上電視了，各台滾動播放！你還動用了艾麗斯！你現在在哪兒？”

    “算了，”沒等葉菡回答，托尼就自言自語道：“我自己查，賈維斯，鎖定艾麗斯的位置。”

    賈維斯嘴上答應，手上卻暗搓搓消極怠工，將搜索目標的速度放緩了十倍。

    葉菡用手捏了捏眉心：“韋恩購物中心，我真的沒事，你過來做什麽？這裏亂糟糟的。”

    托尼冷哼一聲：“是你先給我打diàn huà的。”

    歡快地停止了搜索任務後，賈維斯開始了他的日常拆台huó dòng：“先生，xiǎo jiě給你打diàn huà前你就已經出門了。”

    托尼：“……閉嘴。”

    “想通點事情，想跟你談談，”葉菡沒有嘲笑托尼，她用很正經的語氣說：“來了也好，diàn huà裏總感覺不正式，還是當麵說吧。”

    托尼沉默了很長時間，就在葉菡懷疑diàn huà是不是被掛斷了的時候，她終於聽到托尼悶聲悶氣地說：“死心吧，你的cí zhí報告我是不會批的。”

    葉菡怔了一下：“你怎麽看到的？”

    托尼：“……你真的寫了？！”

    “五年前寫過，”葉菡趕忙解釋：“你冷靜一下，隻是隨便寫著玩的，我記得我已經銷毀了……”

    那時的葉菡正處在高中畢業前夕，被霍華德帶進了斯塔克工業實習，負責了一個挺重要的項目，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吃飯都要掐秒表。開始葉菡還能堅持，但托尼本著“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放肆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態度，總是在她耳邊嘮嘮叨叨，說什麽“年輕就該放瘋玩”、“親愛的你要多出門走走，去談個戀愛”、“你這麽努力有什麽用，將來還是躺著數錢”、“來呀，快活呀，家產我們對半分”之類的喪話，誓要拉葉菡共沉淪，將來也好攜手並肩共同麵對霍華德的怒火和愛的教育。

    一來二去，葉菡被托尼折騰得精神恍惚，甚至有點開始懷疑人生，漸漸地頹了下去。

    理智上葉菡明白托尼並不是那樣想的，他隻是中二叛逆期比較長，傲嬌的性格導致他難以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明明白白地說出口，就會繞著彎子鬧脾氣從而引起老爹的注意力，但情感上……托尼的負能量攻擊威力太大了，而且葉菡自己也有問題，她確實累得快到極限了，實在是懶得抵抗，稍稍掙紮一下，就準備躺平愛咋咋地了。

    但那封寫好的cí zhí報告葉菡終究還是沒遞上去，因為霍華德和瑪利亞先一步去世了。

    失去兩位掌權人，斯塔克工業表麵上有條不紊地繼續運轉著，內裏卻暗潮湧動，並不平靜，所有人都在觀望，有些媒體甚至公然發聲，表示並不看好繼承人托尼·斯塔克，評論他“雖然聰明絕頂，但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混球，肯定不能帶領這龐大的商業帝國繼續走下去”。

    如果隻要求以後的日子衣食無憂，葉菡並不需要擔心，斯塔克夫婦留下的遺囑能夠確保股份完全保留在兩個孩子的手裏，不會發生他們被人排擠出門流落街頭的慘劇。但葉菡很清楚，托尼嘴上不說，心裏最敬佩的人一直是霍華德，他絕不會容忍斯塔克工業落入別人的手裏。

    時間過去太久，很多事情葉菡都忘記了，但那個場景她卻一直記得——深夜的斯塔克大樓，隻有頂層的總裁辦公室亮著燈，她慢吞吞地整理著霍華德遺留的文件，然後托尼推門而入。

    “所以從現在開始，就隻剩下我們倆了，”沒有任何寒暄和鋪墊，托尼開口直奔主題：“你喜歡麻省理工還是帝國州立大學？選一個吧。”

    麻省理工位於馬薩諸塞州的劍橋市，帝國州立大學就在紐約，托尼表麵上讓葉菡選學校，實際則是問她的態度，如果她隻想過平靜普通的生活，為了安全起見托尼會把她遠遠地送走，但要是葉菡想幫忙，那就兩個人一起留下麵對現實。

    葉菡沒有立即回答，她用膠帶把所有的紙箱封口，然後一個一個地搬到推車上壘起來，這期間托尼一直安靜地戳在門口，他既不開口催促，也不主動上前幫忙，就眼睜睜地看著葉菡收拾完畢，關掉燈，費力地推著車走了出來。

    路過托尼身邊的時候，葉菡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我喜歡離家近的學校。”

    有時候，從孩子長成大人，隻需要短短的一瞬間。

    做出決定之後，葉菡和托尼分頭行動，葉菡找到了佩姬·卡特，借用她的影響力給一些人施加壓力，托尼則與霍華德去世前走得最近的一位話語權很重高層達成了協議。

    那位高層名叫奧巴代亞·斯坦尼，在阿富汗事件之前，他一直是斯塔克工業的實際掌權人。

    最後事實證明，還是葉菡眼光好。

    回憶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葉菡抱著布魯斯的手機站在人相對較少的天井旁，雙目放空盯著不遠處碎了一塊玻璃的落地窗，窗外天空湛藍，有朵朵白雲飄過，是個很好的天氣。

    “喂？喂？！”托尼開始說話還是正常音量，後來見葉菡總是不回應，幹脆就喊起來了，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聽筒中源源不斷地往外漏，距離很遠的布魯斯都能聽見：“逃避是沒有用的！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你竟然想cí zhí？是你自我膨脹了，還是我的魅力沒有以前大了……”

    回過神來的葉菡注意到布魯斯憋笑的臉，她滿頭黑線，壓低聲音道：“你跟一個見過你青春期所有黑曆史的人談魅力？”

    托尼乖乖閉嘴了。

    “現場太亂，你就別過來湊熱鬧了，去皇冠酒店等我吧，我住那兒。”葉菡換了個話題，她習慣性地放軟聲音哄道：“錄完筆錄沒事了我就回去，很快的。”

    通過葉菡的語氣，托尼可以判斷出她現在已經不生氣了，他一邊讓賈維斯調整了飛行路線，一邊按照慣例嘴硬了兩句：“哼，從來都是別人等我。”

    葉菡：“……那就麻煩尊貴的斯塔克先生您等我一次。”

    去你的看破世俗和淡定，不存在的。

    掛斷diàn huà後，葉菡刪掉通話記錄，將手機還給布魯斯：“謝謝你。”

    “沒什麽，舉手之勞，”布魯斯彬彬有禮地說：“戈登局長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我陪你一起去？”

    葉菡直接參與了跟罪犯們的搏鬥，去jǐng chá局走一趟是正常流程，然而哥譚市情況特殊，黑白兩道各種勢力錯綜複雜，誰知道小醜到底是哪位高人放出來的？這裏不是葉菡的主場，保不準會有意外狀況發生，布魯斯如此提議，代表他一片好心，畢竟有個姓韋恩的人跟著，安全係數會高很多。

    想明白其中的緣故後，葉菡對布魯斯的好感度瞬間提升不少，她點點頭，露出個真誠的笑容：“麻煩你了。”

    布魯斯微微一笑，伸出手臂，略微躬身：“我的榮幸。”

    葉菡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讓艾麗斯先飛回酒店，然後挽住布魯斯的胳膊，兩人並肩朝著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