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相會

    二日，清晨。 vw

    慕容楓信步到了東宮。

    她想她這一趟生死未卜，總要在死前見一見她的親姐姐，即使那人不願承認她們的姐妹關係。

    東宮一切如舊，她離去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可似乎還能觸手可及，那樣清晰，東宮的丫鬟跟隨他們去東宮的並不多，丫鬟內監們大都留在了東宮。

    慕容楓剛剛走進院落之，已經有丫鬟先看到了她，那丫鬟呼喊了一聲：端豫王妃來了。

    這句話讓院子的丫鬟們沸騰，他們聽得聲音，都從房跑了出來，然後呼啦啦的跪在慕容楓的麵前，說道：娘娘，您怎麽來這了您可知道，自您和端豫王走了以後，這東宮換了樣子，奴婢們都等著您回來呢。

    對，您曾住過的瑤光殿太子妃絲毫沒給您改動，現在依舊是那樣，我們時常擦拭，等著您回來住呢。

    是啊，娘娘，和合散都給您備好了，等您享用

    好了，好了。慕容楓瞧著他們一個個的都太過熱情，熱情的讓慕容楓不知道說什麽好，慕容楓剛才本來有很多話想要跟他們說，結果被這個春藥一攪和，竟然全都忘了，她說：我是偶然前來，想來拜訪一下太子妃和良娣，我久在宮，該是時候拜訪她們一下了。

    丫鬟們搖搖頭：太子妃出門了，不在宮裏，若是拜訪良娣，那也不用了。

    嗯慕容楓一怔，然後問道：為何

    那個良娣啊，自她進門開始，沒見她對我們笑過，每天都是冷冰冰的，喜怒哀樂全不放在臉，每天奴婢隻要一看到她，整個人害怕得不行。

    一個丫鬟說了句，然後使勁得搖搖頭。

    對她，她那雙眼睛，隻要一看奴婢，奴婢覺得我做了什麽錯事。

    是啊，她瞅我一眼，我渾身發抖。

    這些丫鬟們顯是不知道慕容楓和良娣的關係，慕容楓一笑：沒關係，她本來是這樣的性子，這性子雖然不算好，但總算還沒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你們且我幹各自的事吧，我進去看看她好。

    是。那些丫鬟點了點頭，都開始做各自的事情，慕容楓看在眼，也朝著慕容榛的房間走去。

    走到她的寢宮門口，隻見正是薛姑姑站在房間門口，慕容楓讓她去給慕容榛匯報，說自己來了，薛姑姑看到慕容楓，異常尊敬，她對著慕容楓行了個禮，走進了房間之。

    慕容楓想，薛姑姑既然現在還能來這照顧慕容榛，那看來當日慕容榛在火場逃出生天的事情，薛姑姑也是知道的，她幫慕容榛騙了所有人，包括慕容楓。

    想到此處，慕容楓不禁歎了口氣，正在這時，薛姑姑已經走了出來，她對著慕容楓行了個禮，然後說：娘娘，良娣讓您進去。

    慕容楓對著薛姑姑略一點頭，算是回禮，然後她走了出去。

    慕容榛的寢宮看去很是華貴，床鋪長桌，甚至是桌的擺件都極其考究，那定然都是蘇湛幫她準備的，慕容榛身穿雍容的牡丹裝，懶懶的畫著娥眉，似是剛剛才醒來，慕容楓對她行了個禮：見過良娣。

    慕容榛一擺手，房間的丫鬟都默默的退了下去。

    空蕩蕩的房間，隻剩下慕容榛和慕容楓兩個人。

    慕容楓看著慕容榛，隻見她正看著銅鏡描眉，似乎沒有看見自己一般，慕容楓低頭說了聲：姐姐。

    啪。慕容榛將眉筆扔在說，她看著慕容楓，寒聲說：這是最後一次，你若是以後再叫我姐姐，我殺了你。

    眼神森然如同匕首，讓慕容楓為之驚愕。

    慕容楓呆立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是，良娣。

    慕容榛抬起纖纖素手，隨便一抬：坐吧。

    多謝。慕容楓坐在了她身旁的座位，慕容榛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說：找我有什麽事

    我該離京了。慕容楓抬頭看了看慕容榛，發現慕容榛麵色微微變了變，她接著說：我騙唐逸說我想去並州找爹，其實是因為蘇燁在戰場生死未卜，我要去救他。

    慕容楓想，她可以去騙別人，可對於自己的親姐姐，她始終無法去騙，她說：這一趟我想能救出蘇燁的機會不過成，我多半也會死在戰場，所以我想在走之前見見你。

    我有什麽好見的，如你所說，你快要死了，那我告訴你，我已經是個死人。

    語氣淡漠，表情淡漠，掀不起任何波瀾，慕容榛的話，讓慕容楓有些害怕，有些心寒，她張了張嘴，本來有許多話想要說，可現在竟然堵在喉一句也說不出來。沒有姐妹相逢的溫情場麵，有的隻是冷漠。

    值得嗎慕容榛開口又問道。

    慕容楓回過神來，她怔怔的看著慕容榛，慕容榛拿起胭脂刮了一點在唇說：為了蘇子言赴死，值得嗎

    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已經嫁了人，成了蘇家的人，為夫君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

    我不想聽這些虛話，我隻問你自己對蘇燁如此，值不值得。

    那好，我告訴你，他不值。可在這深宮之，他若死了，我必定獨立難撐，所以他不能死。慕容楓說的很是堅毅。

    慕容榛的手沾了點胭脂粉，她放在嘴邊吹了吹，粉末四散開來，她淡淡的說：所以你的境遇我還可憐，至少我現在還能安穩的在東宮睡一覺。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慕容老兒害的，他是這朝第一蠹蟲，你若是見到他，將他一劍殺了，也算替蒼生作福。不，還不行，像他那樣權力熏心的人，應該讓他嚐一嚐無權無勢家門頹敗的滋味。

    他是我的父親，也是你的父親，不管有多深的仇恨，父女親情，血濃於水。

    他不是，他的女兒慕容榛已經死了，現在的我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我雖是他生的，可也是他毀的，他讓我生不如死，我為何要讓他好過。

    說道此處，慕容榛的麵目已經有些猙獰，她看著慕容楓忽然吼道：慕容楓，你若是想做慕容德的乖女兒，那你滾出我的房間，我這裏容不下慕容氏。

    慕容楓看著慕容榛，隻見她眉毛倒豎，眼睛怪睜，此刻已經怒火攻心，慕容楓忽然感到了一絲害怕，這是一個被仇恨蒙蔽的人，她這一生被慕容德毀了，孩子和被慕容德墮了，她假死托生，現在心隻剩下報仇一念，她不願承認她是慕容德的女兒，也不願讓慕容楓叫她姐姐，那都是因為這些。

    慕容榛，被仇恨蒙蔽太深，她早已經不是她。

    慕容楓有些驚愕的看著慕容榛，終於慢慢的跪下，給她恭敬的磕了個頭：姐姐，都說長姐如母，您雖非我長姐，可卻是我唯一的嫡姐。娘走得早，這些年都靠你照顧我，你可以不認我，但我絕不能不認你。姐姐，今日我且再喚你一聲姐，這算是最後一次，以後我絕不會這樣叫你，也不會給你惹任何麻煩，但你要知道，在這深宮，你還有個妹妹，絕不會背叛你。

    說著，她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

    慕容榛看到此處，不禁大受觸動，她欠了欠身，想要讓慕容楓起來，但話到嘴邊，她卻話鋒一轉，冷聲說：你說你不會背叛我，那是因為咱們還沒有利益瓜葛。以後

    慕容榛皺了皺眉頭，微微閉了眼睛。

    三天後，慕容楓離京。

    離京之時，她並沒有跟皇請示，也並沒有跟蘇泓告別。這一趟走的悄無聲息。

    唐逸本想讓慕容楓做馬車，可慕容楓並未答應：大哥說笑，我們這一趟是去戰場，又不是去赴宴，若是讓馬匹拉車，那太過勞累，一路還不知要換多少馬匹，我和晴雲此番換衣馬是。

    唐逸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唐逸清點了五千兵馬和他們同行，這一趟所有人似乎興致都不太高，戰亂時節，刀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活多久，說不定什麽時候，會埋在這慢慢黃沙之，成了一具無名屍骨。

    無人掩埋，無人灑掃，最終隻能變成一抔黃土。

    當然晴雲總是最出人意料的一個，如她的興致很高。

    慕容楓穿著緊口衣服，青絲也被盤到腦後，瞥眼看去，隻見身旁的晴雲甚是高興，慕容楓感到有些疑惑，她問晴雲為啥這麽高興，晴雲說：奴婢曾在家鄉學了三年武藝，可究竟靈不靈光還不知道，這幾年跟著小姐光顧著打掃更衣，武功都忘卻的差不多，這次戰場正好一展身手。

    慕容楓一笑：我好像沒讓你陣殺敵啊，你是我的貼身丫鬟，怎麽還想著去別的地方。

    晴雲咧嘴一樂：開個玩笑，娘娘別介意。

    不好笑。慕容楓搖搖頭。

    晴雲擺了擺手：那算了。

    漫漫長路，黃沙漫天，這一趟和從前離京有諸多不同。

    殘陽如血，他們沿著長路漫漫走著，忽然前麵有數十隻烏鴉停駐，然後發出了哇哇的聲音，很是懾人，那些烏鴉大都在地啄食著什麽，慕容楓有些警覺的朝著前麵看去，卻忽然驚了一驚，隻見前麵，似乎是剛剛經曆過異常戰爭，餘暉之下，有百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有的甚至殘缺不全，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當散發著難聞的腐臭，聞之欲吐。

    慕容楓急忙捂住了嘴，然後幹嘔了幾下，再也不敢看那些屍體。

    她閉眼睛，似乎從未看到過這種景象，她頭次覺得，原來死亡是這樣的近。累累屍骨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英雄夢，魂歸戰場，浴血而亡。

    慕容楓坐在馬，看著黃沙之下的殘陽，忽然淚如雨下。

    她微微閉了眼睛，再不見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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