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fú wù員和兩位專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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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桐走到那個昏昏欲睡的fú wù員旁邊,看到fú wù員桌子上擺著一本《妖精紀年錄》,那熟悉的封麵映入眼簾,正桐不自覺地輕輕一笑,饑餓感也少了大半。
正桐敲了敲台桌,在潔淨的仿木紋台麵上發出“咚咚”的悶響,這沉悶的聲響聲音並不大,但對於一個犯了招待顧客大忌的怠慢fú wù員來說,猶如驚天霹靂。那昏昏欲睡的fú wù員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蹭”地一下蹦了起來。
“啊!抱歉抱歉,因為這個時間實在沒什麽人,一不小心就要睡著了,嘿嘿”
fú wù員小聲地道歉,好像怕被老板聽了扣工資一樣,樣子十分喜人。這個fú wù員大概二十多歲,臉有點圓,眼睛很小,賠笑的時候眼睛就變成了一條縫,渾身上下散放著一種和和氣氣的氣質,讓人有一種親近之感,但剛剛他那猛地一起,還是把正桐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大。”正桐看著這個fú wù員那喜人的臉,也笑了起來。
“您想吃點什麽呢?今天我們店裏剛到了貨,哪一種都能做。”fú wù員指著身後的燈箱,微笑著說。燈箱上各種麵食和小吃的tú piàn在彩色燈光的透射下,令人眼花繚亂。
正桐看著那一碗碗紅得像玫瑰一般的麵條,神情很掙紮,他想,我這個腸胃炎患者為什麽進了一家四川麵館?
fú wù員看到他如臨大敵的神情,臉上的笑容變淡的一點,剛剛和氣的笑容中多出一絲鄭重的意味,仿佛在等待程正桐選擇某個早已被決定的選項。
“算了,給我來那份甜年糕吧。”正桐深思熟慮後,食欲最終向疾病妥協。
“好的,還有別的需要嗎”fú wù員客氣地問,絲毫沒有對這種不舍得花錢的顧客有什麽鄙夷,但眼神裏仍有一點點失望。
“嗯,對了……”正桐仿佛想起了什麽,這讓fú wù員眼中多了一點點欣喜和期待。
“年糕能打包嗎?”正桐隨即有些難堪地說道,他感覺自己說出的這幾個字辜負了fú wù員的期待,他並非舍不得花錢,而是清楚要對生命持有一種敬畏感,比如不想整夜都待在洗手間中哀嚎就要管住嘴。
“可以的,先生。我這就給您盛好。”fú wù員的期待如玻璃墜地,碎得七零八落,他那種失望的情緒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還是讓氣氛變得很尷尬。
“八元,先生,您有零錢嗎?”fú wù員客氣地問。
“沒有……”正桐遞上一張百元鈔,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來找茬的一樣。
“一共找九十二元,請收好。”
“……謝謝。”正桐接過這把五顏六色的鈔票,內心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就像你看到了一個真正可憐的乞丐,卻沒有分給他一點錢一樣。
正桐接過那個印著“三河居”字樣的塑料袋,裏麵乘著一塊一塊金huáng sè的年糕,上麵澆上暗紅的糖漿。轉身走向門口,背後傳來fú wù員“歡迎再次光臨”的送客語。
正桐逃一般地出了麵館。
一出門就撞上了一個不高的清瘦男子,他穿著絨毛翻領的皮夾克,拉開夾克的拉鏈,讓它像風衣一般敞開,裏麵是灰色緊身保暖衣,裹在他單薄的身體上,似乎能看見下麵的根根肋骨。這一撞差點讓他人仰馬翻。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正桐連忙道歉,對方似乎也沒有生氣,反而笑嗬嗬的,那笑有些不自然,而且他的表情一直沒有變,仿佛他隻會笑,這倒讓正桐覺得不安。
“沒關係,我也是低頭走路,也算不長眼。嗬嗬嗬”男子笑著進了麵館。
“今天怎麽這麽倒黴呢,麻煩一連串……”正桐歎道,隨即往另一條街的方向走,去他常去的那家酒吧,那甜年糕的一個“甜”字勾起了他想吃甜食的**。
那男子一進麵館,沒有四處看,徑直走向fú wù員所在的麵台。
“甜年糕,擔擔麵,綠茶。”男子熟練地說,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他不笑時,臉像個凶狠的罪犯一般,能把小孩子嚇哭。
“恭候多時,但甜年糕要多等一會兒。”fú wù員長舒一口氣,像是卸下了重擔。
“剛剛那個家夥嗎?我見他買了那玩意兒。”男子說,“什麽事一天會派兩個專員?特殊事件?”
“我也不知道啊,他隻點了一樣,他要是專員至少應該點兩樣,沒有人的名字隻有一個字吧而且我從來沒見過他,也看不出他是什麽來頭。”fú wù員對待男子的明顯慵懶一些。
“算了,他不給我添麻煩就行了,事不宜遲,地點給我。”男子伸出手。
“你的晚餐,先生。”fú wù員把男子點的麵茶糕放在餐盤上,茶杯下壓著一張紙條。
“真麻煩,我又不是真吃,哪個正常人會點這些玩意兒。”男子不耐煩地抱怨道。
“正常人?我可沒見過哪個正常人靠shā rén吃飯的。”fú wù員笑眯眯地說。
“習慣而已,不然怎樣,難道我還要整天跟別人說我是個shā shǒu,我是怪物,離我遠點,最好打110?”男子反問。
“那倒不必……隻要不在對目標下手時有遲疑,別的事情都無所謂。”fú wù員說。
“我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對目標和妨礙者有什麽憐憫之心的。”男子晃了晃他的手,卷起空氣中一絲不易聞到血腥味,“而且對同類也不會留情。”
“你既然這麽厲害那就隨你吧,你再怎麽凶狠,對於王來說也是隻張牙舞爪的蟲子,抹去你隻要輕輕一撚。”fú wù員幹脆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把玩著手裏的杯子。
“你怎麽每句話都要嗆我?那還真是多謝你的提醒,王的命令我還是會遵從的,但我並不怕他,他再怎麽強現在還不是畏畏縮縮的,這樣的王有什麽威嚴呢”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抓起茶杯下的紙條,向著那絲毫不客氣的fú wù員晃了晃,“飽了,工作去了。”
男子轉身離店。
“地位真是個神奇的東西。”fú wù員輕輕自言自語道。
男人走後幾秒鍾,唯一的一位食客放下了筷子。
“那我也不打擾了”一直在角落了吸溜麵條的人,站了起來,一邊穿著羽絨服一邊說。
“辛苦了……”fú wù員頭也不抬。
“隻有一句‘辛苦了’嗎?真是冷漠,對那幫人都比對我好。”那人說,他幹笑了幾下,嘴角上的一顆小痣跟著動了幾下。
“廢話……我現在扮演的可是人類社會底層的工作者,可不是什麽王臣,我對那幫給我們送經費的人頤指氣使你就滿意了?”fú wù員木木地說,左手放下杯子,向著門一招手,把門打開送客,“歡迎再次光臨。”
“再次光臨麽,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再光臨了,我今晚大概是去赴死,和那個男人交手過的人,沒幾個還活著的吧?”
“不是沒幾個,是沒有,你如果覺得你被十幾次穿心或爆頭還能活下來的話,那就恭喜你,你會成為全世界第一個獲得這項殊榮的靈裔。”
“是嗎?”,男人聳聳肩,說話的語氣泛起一絲思考人生式的憂傷,“這項殊榮大概與我無緣了,我要是死了估計連記得我的人都不會有,人一死,什麽榮耀都無所謂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想想果然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噗,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平時悶得跟個油桶似的,快死了倒是多愁善感了,你要是真怕這個的話,就在你的小槍上刻上名字好了,那是個好東西,它未來的主人會記得你還存在過的。”fú wù員擦著一個小茶碗,抬頭看看他。
“跟你談點人生真是掃興,我應該說‘那真是個好主意’嗎?”
“你說什麽都行。”fú wù員向他微笑,“不過,不想留下兩句特殊的話嗎?要是你真的不回來了,我可以轉告給你的霖。”
“哼哼,你就別操這個心了。”男子再一次聳聳肩,不再理他,轉身離開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