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目光懇切，泛著星光，帶著期待，因為剛才跳的一段，有些氣喘籲籲，嬰兒肥透著紅撲撲的米分色，在小裙子的映照下，更加像個女孩。

    將陸笙抱在懷裏，陸琛說：“過會兒再唱，媽媽餓了，咱們先吃飯好麽？”

    眼睛裏閃過一絲失落，陸笙小嘴一癟，但迅速恢複如常。媽媽餓了是頭等大事，唱歌跳舞不急於一時。

    被陸琛抱著，陸笙看著媽媽從車上下來，想讓沈淺抱，跟她親近，但又怕太累，一直歪著腦袋圈著父親的脖子。

    沈淺下了車，伸手對陸笙說：“媽媽抱著吧，小笙笙現在還不重，再長大一些，媽媽想抱都抱不動了。”

    表情迅速燦爛，陸笙手舞足蹈，張開胳膊朝著沈淺身上拱過去。沈淺張手將他接住，笑著開始上樓。

    唐人街的建築大同小異，但不同菜係之間，還是有一些突出的不同。陸笙進去，看到有人在吃火鍋。但那種鍋，和他上次吃的不太一樣。鍋仍舊是圓的，裏麵添了水，可是在鍋的中央，有一根上細下粗的圓柱形銅筒。

    “媽媽……”陸笙聞到涮羊肉的香氣，眼睛瞬間鋥亮。

    “您好先生，幾位？”店員見到來人，已經笑臉迎了上來。陸琛長相偏向白種人，店員用的d語。

    “三個人，一把兒童座椅，我們想要個包廂可以麽？”陸琛簡明扼要地說著。

    聽著他流利的h語，店員愣了一下，隨即笑開花，說道：“得嘞~”

    說完，領著三人去了二樓的包廂。

    現在是晚飯時間，一樓大堂吃火鍋的人不少，白煙嫋嫋，充斥著肉味和火鍋拌料的香氣，倒有些油膩膩的。

    二樓都是包廂，則清新很多。

    “來這間吧？”店員說著，將門打開，三人進去坐下了。

    “先生你們是現在點餐還是稍晚一會兒？”店員說著純正的普通話，邊給陸琛他們倒水邊笑著問道。

    店員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一臉青澀稚嫩。

    “現在點單吧。”陸琛接過菜單，點了一隻烤鴨，另外點了三碗南瓜粥，還給陸笙要了些小點心。

    這裏不比z國，烤鴨也沒有烤鴨師傅單獨上來給做，上的鴨子是直接片好了的。

    陸笙聞到香味，看到一盤金黃橙燦的烤鴨擺盤考究地在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孤零零的，一看就不太好吃的樣子。

    吸了吸小鼻子，鼻頭皺成一團，陸笙身體後撤，靠進沈淺的懷裏，表情和動作都在表示著他的不滿。

    樓下涮羊肉的味道，還在鼻間縈繞，陸笙十七個月的人生裏，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拋棄那麽好吃的火鍋，上來吃這麽一盤鴨子。

    沈淺拿著筷子夾了一塊，表皮酥脆，鴨肉香嫩，果香四溢。雖然沒有正宗的那麽好吃，但味道還算不錯。

    吃完之後，扭頭看了一眼陸笙。小家夥盯著盤裏烤鴨，目光抗拒，表情糾結，小嘴已經撅了起來，各種不滿。

    “小笙笙不喜歡吃？”沈淺問道。

    陸笙誠實地點點頭，對沈淺說：“想次……火鍋。”

    “那咱們下去吃火鍋。”沈淺抬頭看了一眼陸琛，和他商量道。

    陸笙的目光轉移到父親的身上，眼光裏充滿了哀切的期盼。

    而陸琛卻搖了搖頭，看著陸笙目光黯淡下去，陸琛說：“你都沒有嚐過，你怎麽知道比火鍋難吃？你未來吃的東西，也並不隻有火鍋一樣，你擁有很多選擇。選擇多了，你才能漸漸理出你的喜好，從而再去選擇你喜歡的。人這一生，不是隻活十七個月，而是活幾十甚至上百年，這麽悠久的歲月裏，你的選擇有無數種，你不能浪費你的生命，隻把你的舌頭用來品嚐火鍋。”

    沈淺：“說人話。”

    陸琛：“就吃烤鴨，不吃火鍋。”

    陸笙：“……”

    在陸笙認命的時候，陸琛卻從包裏拿出了一袋糖。飯前不能吃糖，這是陸琛給陸笙立下的規矩。所以當父親拿出糖時，陸笙看了一眼，就轉移了目光。

    “陸笙，咱們玩兒個遊戲吧。你贏了，咱們就聽你的吃火鍋。你輸了，就高高興興的吃烤鴨。”

    陸琛說著，將手伸入了糖袋。

    陸笙扭過頭，看著父親，起了興趣，擰著身體問：“什麽……遊戲。”

    “我這裏麵有很多種口味的糖果，你閉上眼睛，我塞給你一塊，你能猜出什麽口味，咱們就去吃火鍋。你猜不出來，咱們就吃烤鴨。”

    對於十幾個月的小孩子，遊戲往往是最能調動他積極性的，更何況這種遊戲裏，還帶著讓人心儀的甜美糖果。

    “快……快快……”陸笙跳起來，眼睛立馬閉上，對著父親，將自己的小嘴張開了。

    陸琛先觀察了一下他的牙齒成長情況，然後一隻手迅速夾起一塊烤鴨肉，塞進了陸笙的嘴裏。

    當烤鴨肉到嘴裏的那一刻，小家夥立馬一口咬住，香酥的鴨皮，鮮嫩的鴨肉，還夾著混合著果香的肉汁，一下在陸笙的嘴巴裏爆開。

    陸笙用力咀嚼了兩口，遊戲也忘了，睜開眼，雙目炯炯有神，還未等沈淺反應過來，陸笙的身體已經扭向了桌子上的烤鴨盤子，兩隻肉胳膊撐在桌子上，雙眸發亮，一隻手抬起，食指伸出，啊啊叫了起來。

    “烤……鴨幾！鴨幾！”

    沈淺趕緊給他夾了一塊，小家夥一把攥住，往嘴裏塞了一口，一臉饜足地吃了起來。

    陸琛見已經奏效，將糖果裝起來，伸手摸摸兒子的腦袋，笑著問：“好吃嗎？”

    烤鴨與火鍋，味道不同，其實全無可比性。但這種新的口味，讓陸笙十分著迷，這是一種很異樣的肉香，他自己十分喜歡。

    “嗬……嗬嗬嗬……咯咯……”陸笙吃著鴨肉，衝著父親傻笑著。

    沈淺也笑起來。

    這時，店員給陸笙拿了兒童座椅進來。陸琛抱著陸笙將他放在兒童座椅上。陸笙肉肉的手裏攥著鴨肉，嘴巴周圍油光水滑，看著店員，小家夥笑嘻嘻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臉微微一紅，店員笑著說了聲不客氣。

    等包廂裏就隻剩下了一家三口，陸笙也活躍了起來。

    小胳膊露在外麵，陸笙站起來，餐具擺在他的麵前，一手拿著塑料叉，一手拿著勺子，也不鬧，隻是目光炯炯地盯著盤子裏的烤鴨，時不時地看一眼爸爸，再看一眼媽媽。

    “爸……啊……鴨幾……想次……”

    盤子裏空空如也，父母完全沒有幫助的意思，陸笙小短腿小短胳膊，撐著身體往前伸，腮幫子都憋紅了，卻隻是用勺子夠到了盤子。

    半個身子都壓在桌子上，陸笙夠不著，委屈得癟著嘴，掙紮了半天，沒夠著。

    料定靠自己的努力是無法夠得著的，陸笙腦袋枕在桌子上，將臉別向了父親。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間彎成新月，陸笙揚著嘴角笑得一臉高興。

    “鴨幾……怎麽……這麽好次！鴨幾……夠不著……我，它想……讓我次掉！”

    在另外一邊看著兒子的後腦勺，聽到兒子的話，沈淺強忍著笑意，抬頭看了一眼陸琛。

    陸琛心裏也是忍著笑，表情溫柔，他將頭也枕在桌子上，父子倆的臉正對在一起。

    “想吃嗎？”

    “想~”陸笙悠揚地應了一聲，隨即更努力地笑了起來。

    畢竟，父親逗他的時候，一般都是要求他笑。

    “那誇誇爸爸吧。”陸琛說。

    在陸琛說出這個要求時，陸笙小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崩裂。

    父親，這道題超綱啊！

    盡管超綱，陸笙仍舊努力思索著對策，臉上仍舊僵硬地保持著微笑，小腦瓜飛速旋轉。最後，將腦袋一扭，對沈淺說。

    “媽媽……你怎麽……有一個……介麽好的……腦公呀~好羨慕你哦~”

    沈淺沒繃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將陸笙抱起來放回兒童座椅上，一邊笑著問：“你也想有老公嗎？”

    誇獎自己的父親堅決不能停。

    陸笙用生命點著頭，頭上蝴蝶結飄揚，雖然是回答沈淺，但是頭卻扭向陸琛，雙眼瞪大，有神又真誠。

    “我也要……粑粑……腦公……”

    陸琛被誇得十分受用，給陸笙夾了鴨肉，陸笙雙眼一亮，笑嘻嘻地說：“謝謝媽媽的……腦公！”

    說著，抓起肉來一臉滿足地吃了起來。

    沈淺驚詫於十七個月大的小孩，竟然有這麽聰明的表達能力。她一邊吃著，一邊看著陸笙。小陸笙則是一邊嚼著一邊高興的踢腿，頭來回搖晃著，一朵蝴蝶結尤為鮮豔。

    “小笙笙除了兒歌，還會什麽呀？”沈淺想起陸笙的假笑和跟著兒歌時跳的舞蹈，又忍不住一笑，抬頭看著陸琛，問了陸笙一句。

    “已經沒有了。”陸琛說，“讓媽媽教你個吧。”

    在聽到“已經沒有了”時，陸笙扭轉身體看著父親，眉心皺起，用五官表達著對父親的不滿。其實他還會好多，為什麽爸爸說沒有了。

    但聽到陸琛說的最後一句，陸笙又高興了些。轉過頭時，原本糾結在一起的五官已經全部散開，笑靨如花地看著母親，陸笙說：“媽媽……教……什麽？”

    陸笙轉頭過來時，臉上還帶著不滿沒有全部褪去，但等徹底轉過頭來時，卻已變成了笑容滿麵。都說小孩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但她兒子的臉，變得著實有些快了。快到讓沈淺不得不去思考，演技這東西，是不是混著血肉遺傳給了兒子。

    “小笙笙。”沈淺夾了一塊烤鴨，對陸笙說，“你看看媽媽。”

    陸笙嘴巴裏全是烤鴨，腮幫子鼓鼓的，小嘴唇和眼睛一樣鋥亮，肉嘟嘟的手裏還握著啃掉了一半的鴨肉，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淺。

    “媽媽教你如何表演吃到了美味。”

    看著陸笙一副認真聽講的小學生模樣，笑著說完後，將烤鴨放進了嘴裏。

    咀嚼兩下，沈淺左手托住腮幫子，瞪大雙眼，長大嘴巴，眼睛裏全是吃到美味後的水花。

    “哇！”

    沈淺一聲叫完，陸笙咯咯笑了起來。

    “媽媽……嗚……”陸笙伸著胳膊過去，臉上的笑還沒消失，將嘴巴裏的鴨肉咀嚼兩下咽下去，然後張開了嘴。

    “啊……啊……媽媽……給我！”陸笙張著小嘴，懇切地說著。

    沈淺笑起來，問道：“學會了嗎？”

    陸笙踢著小短腿，用力地點著頭，頭像個不規則晃動的撥浪鼓，蝴蝶結又是一番飄揚。

    沈淺笑起來，夾了一塊鴨肉，陸笙目光隨著鴨肉來回擺動，最終，等沈淺將鴨肉放進了他的嘴裏。

    陸笙踢著腿嚼了一口，然後學著沈淺的模樣，將兩隻手都放在了嬰兒肥上，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裏泛著光亮，瞬間瞪大，於此同時，嘴巴張開。

    “哇！”

    “哈哈！”沈淺和陸琛皆是被陸笙的表演功力逗樂，小家夥雖然隻看了一遍，但是動作表情和眼神，一學一個準。

    而這還不是最後，陸笙“哇”完之後，左手握拳，隻伸出食指，對著桌上的烤鴨，猛然一指。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