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痛改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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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抵達蘇宅,秋芸也沒叫醒蘇拾東,雖然腳被枕得徹底麻木了,可似乎、貌似、很願意就這麽一直被枕著。隻是靜靜看著他安穩的睡顏,似乎就已經很滿足,心裏被填得滿滿當當的,滿得差點溢出來。

    秋芸在昏暗的燈光下,低頭細細打量著他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端詳蘇拾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對彼此都產生了非分之想,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把對方裝進了心裏。

    一切都來得太唐突,猝不及防就陷入這段莫名的甜蜜漩渦中。

    秋芸現在都還有些惶惶然,不真實感。

    正失神中,一道灼熱的目光突然闖入眼簾。

    蘇拾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秋芸。

    他也不起來,靠著她的雙腿仰視她:“不用這麽看著我,以後有的是機會。”

    秋芸眨巴眨巴眼,有些被驚到了,像是偷窺被抓了包……

    好吧,她的確是在偷窺。

    秋芸直了直脊背,忽然問:“你還記得我……偷你懷表的事吧?”

    蘇拾東慢慢坐起身,目光坦然地看著她:“記得。”

    “你真的……不介意?”秋芸不懂蘇拾東為什麽會對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女人產生好感。

    蘇拾東沉吟:“……看得出,你已經痛改前非。”他輕輕握緊她的手,說:“我知道,為了戒掉這個毛病,你吃了不少苦。”

    秋芸心頭驀地一震。

    在起初的半年裏,z大的女生宿舍頻頻發生失竊案,而竊賊卻每每在事後的幾天內會將東西物歸原主。

    這事一度在z大引起轟動。

    但苦於對方作案手段高明,遲遲沒能將她找出,又由於大家都沒受到實質的財產損失,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偷竊癖是一種在盜竊過程中獲得內心的滿足和愉悅的一種行為,其實和暴露狂同屬一種心理。

    就好比倉鼠喜歡將食物藏進腮幫子裏,得到、累計、保藏,一係列的滿足感,讓人一次次衝破內心的渴望,逐漸演變為無法抗拒的病態行為。

    為了戒掉這個毛病,陳秀祺曾勒令秋芸每周務必去一次晨沐心理谘詢中心。

    秋芸深刻地記得第一次催眠時,她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嚴冬。

    街頭一片淒楚,路人裹緊衣領匆匆趕路,沒有人多瞧一眼路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就如同一副殘骸,了無生氣,失去了雙腿,又失去了語言能力,甚至連求死都無可奈何……

    秋芸哭著從催眠中醒來,看到的卻是心理醫生滿臉震驚的表情。

    他遲疑地問:“虞小姐以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麽不堪的經曆?”

    之後為了分散催眠時的注意力,秋芸特地去學了心理學,每次假裝被催眠,每次通過表演來混淆視聽。

    除此之外,她還特地查詢了矯正偷竊癖的資料。

    不能假手於人,那就隻能靠自身努力戒除陋習。

    秋芸雖然外表看上去柔弱,卻是個對敢於對自己下狠心的人。

    一個人在出現某種行為時,如果受到滿足的刺激,該滿足感將會迫使他進一步強化內心的欲/望,極其容易反複再犯;反之,這種行為使其產生厭惡感,該行為就會被潛意識地排擠。

    所以矯正偷竊癖最有效的方法是厭惡療法。

    每次作案後,秋芸就用低壓電擊棒警醒自己,或隨身攜帶令人作惡的阿魏,一旦產生犯/罪衝動,她就用這種味道惡心自己麻痹自己,以此讓自己對這種行為產生厭惡感和痛苦。

    這事聽上去匪夷所思,可秋芸卻真的狠下心成功戒除了偷竊癖。

    “你怎麽會知道……”秋芸呆愣地看著蘇拾東。

    蘇拾東曾經暗地裏調查過她,又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這個不重要。”蘇拾東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沒有人應該為一個人的過去而去指責她的現在。”

    秋芸心裏滿是感動:“可是,和孔家的聯姻就這麽放棄了,會不會對你的的事業有影響?”

    “會。”而且不止一點點,蘇拾東要讓她知道,他甘願為她犧牲的,她必須銘記於心,不能輕言退怯。

    現在的秋芸立場還不夠堅定,她太在意外界的看法了。

    因為牽涉到的是真正在乎的人,秋芸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肆意而為,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不去理會罵名和偏見。

    秋芸不敢麵對的,蘇拾東就幫她選擇麵對,逼她正視自己的感情。

    從前的蘇拾東一心隻放在事業上,可以對任何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用如沐春風的微笑去算計去獲取利益。

    可到了如今,他才知道,有些人不能用手段去收服,而他也不願用手段去對付。

    他想做的隻是為她披荊斬棘,為她掃清一切障礙,隻為她首開先例。

    “啊……”秋芸悻悻然,“那要不然你……”

    “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蘇拾東打斷她,“難不成到了現在,你還想退縮?”

    對啊,已經晚了……

    秋芸蔫噠噠地垂下腦袋,隨即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歎息。

    “秋芸。”蘇拾東忽然看著她說,“商場上的成敗姑且可以重來,但錯過你,這世上就再難找到第二個虞秋芸。”

    秋芸身體猛地一怔,望著他坦誠的眉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錯過了你,這世上就再難找到第二……

    --

    “少爺回來啦。”貝蒂恭敬地在門口迎接。

    蘇拾東將外套遞給她,然後領著秋芸來到視聽室旁邊的神秘獨間。

    秋芸對這個房間還有些惶後怕,跟在蘇拾東身後,不禁有些惶惶然。

    慶幸的是,這是一件格局很普通的房間,並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入門正對著兩台老式留聲機,留聲機旁堆放有許多張黑膠唱片。

    蘇拾東將其中一張唱片置於轉台上,隨著唱針的旋轉,悠揚的複古樂緩緩響起,在夜色中有種別樣的韻致。

    播放的是白敏君的《笙歌將晚》,當初秋芸在校歌賽總決賽之夜唱的歌。

    如今別說老式唱片,就是刻錄光碟都很難找到這首歌的原聲版。

    秋芸有些驚訝:“你居然有白敏君的原聲唱碟?”

    “很驚訝?”蘇拾東含笑看著她,指了指手邊的一堆唱片,“這些全部都是。”

    “你說這些都是白敏君的原版帶?”秋芸簡直驚呆,“怎麽讓你收集到的?”

    自從白敏君去世後,所有唱片真跡幾乎銷聲匿跡,連網上的原聲帶都少之又少,可蘇拾東卻私自收藏了這麽多。

    這人對留聲機和唱碟究竟是有怎樣的癡迷?

    留聲機播放出的音質還算不錯,由此可見蘇拾東平日裏將這些唱碟包養得很好。

    “這些唱碟都是我母親留下來的。”蘇拾東說到這兒,有些緬懷。

    原來都已經十七年了。

    秋芸了然:“沒想到蘇總的母親也是個愛音樂之人,其實我也是白敏君的粉絲。”迷了她好多年呢。

    說起來,前世的盧曼麗還真有幸見過白敏君兩麵。

    一次是在大飯店的舞廳裏,那時候白敏君還未紅遍全國,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歌手,那個男人帶她去觀看了一次飯店晚會,至此就再也難忘白敏君在舞台上的奪目風采。

    第二次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白敏君施舍了她一飯之恩。

    蘇拾東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現在還能記得我母親的人不多。”

    “哎?你母親?”秋芸怔住,然後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白敏君是你母親?”

    蘇拾東點點頭。

    秋芸終於想起蘇拾東的那隻懷表為什麽那麽眼熟了。

    “蘇總,能讓我看看你的那隻懷表麽?”秋芸遲疑地提出要求。

    蘇拾東看了她一眼,沒多問,徑直到壁櫥前,從一個盒子裏取了懷表遞給她。

    秋芸仔細打量了幾眼,確定這就是她前世見過的那隻懷表。

    可當時揣著這隻表的人卻是另一個人——前世支持盧曼麗度過好幾個月的恩人。

    而再次見到白敏君的時候,盧曼麗的確看到她和恩人一起出現過。

    可當時男人雖然西裝革履,但不難看出,兩人不過是主仆關係。

    那時,兩人身邊還另外帶了一名小男孩,約莫五歲。

    恩人喊他“少爺”。而男孩卻喊白敏君“媽媽”。

    秋芸記得,當時自己冷得瑟瑟發抖,小男孩特別體貼地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給她係上。

    “李叔叔說帶上這個就不會冷了。”稚嫩的語氣像寒冬裏的暖燈,溫暖到人的心底。

    盧曼麗懷著感恩,目送幾人離開。

    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那個男人每次經過那裏都會給她帶吃的。

    盧曼麗靠著他施舍的糧食,堅持了近三個月,可卻偏偏說不出一句感謝的話,每每隻能用殷殷的眼神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然而好景不長,三個月後的一天,男人再也沒有來過那條街。

    盧曼麗依舊每天守候在這兒,可卻再也沒能等到他。

    直到臨來一個最為寒冷的夜晚,她才終於在雪地中沉沉睡去……

    秋芸回想起這些,不禁回頭審視蘇拾東。

    時隔三十年,到如今男孩也該長大成人了。

    可蘇拾東怎麽看也不過三十,和男孩的年齡重疊不上,按理說,現在那男孩應該已經三十五歲。

    恩人的懷表為什麽會被蘇拾東視如珍寶般地收藏著?

    “蘇總,我看你好像很珍惜這塊表,這懷表一定對你意義重大吧?”秋芸有意試探他。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蘇拾東答。

    秋芸驚詫。

    恩人的懷表怎麽成了白敏君的遺物?

    或者說白敏君的遺物,為什麽曾經在恩人的手上反複出現?

    一夜之間牽扯出太多前世的事,秋芸隻覺得腦子混沌,伸手幾乎能抓到線索的關鍵,然而一瞬間那個key又消失不見。

    “怎麽了?”蘇拾東見她麵色凝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怎麽這麽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