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爐和眾同門聽了一會兒馮武師的意氣之言，都很是興奮。譬如什麽“那瞎子，我一拳就能打死他”、以及“他小氣到，出恭時拉了個沒消化的豆子，都要撈出來洗洗吃了”等等之類，都是一些沒經過證實的東西。不過，倒是聽得冬爐等人笑聲不斷。

    “好了，”馮武師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明天開始，訓練恢複正常。你們這幾天，想必也都歇夠了！”

    醜門弟子很聽話，便都散了。經過上次對撞，見他把董武師打那麽慘，大都對他產生了崇拜的心理，他說的話，都一定是對的。隻有醉虎和冬爐等極少數人才能抱著平常心。

    “江冬爐，”在眾人散去後，馮武師把冬爐叫住了，道：“你跟我出來一下。”說著轉過身朝園外走去，留給醉虎等人一個寬大的背影。

    醉虎看了冬爐一眼，道：“好好把握機會！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關於比賽的事。”

    冬爐點了點頭，跟上馮武師，頓感心下踏實了很多。對於身體恢複的事，現在又多了一重保障。即便破魂丹沒效果，還有馮武師這麽一個強大的希望在支撐。對於體質測驗後被分到他門下的事，起始他還有些情緒，現在全部釋然了，覺著馮武師還是有些優點的。

    見馮武師在停鶴之處等他，冬爐快步走了過去，鶴對著他叫了幾聲。月光匝地，寒銀銀一片。園外的山塘上，蒸騰著輕微的霧氣。很美的月夜。

    “上來吧！”馮武師坐在鶴背上道，旋即一笑，“還沒坐過吧？”

    冬爐點了點頭，心下很是激動，對於那些能成天騎著鶴飛來飛去的小院武師們，他的羨慕之心，絕不比郭老頭弱。在各山頭以及雲霧裏飛翔，是件極其神氣的事情。

    隨著冬爐爬上鶴背，馮武師猛然一聲，“起！”白鶴雙翅一晾，嗖的一聲，起在空中，往後伸直了雙腿，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月空裏。使得伏在園牆上偷看的眾醜門弟子們，羨慕不已。

    ……

    圓月之下，山頭環抱天際，隨著一聲鶴唳傳來，黑山學院的某處山頭上，降下兩個人來。一個體型寬大魁梧，神色很是冷峻。一個體型瘦小，長眉細眼，渾身散發著堅毅之感。看其舉動間似是一師一徒的情形，赫然便是馮武師和冬爐二人。

    “進來吧，”馮武師指著眼前的山洞道，“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裏，你就住在這裏。這是我當年在高院做弟子的時候，學院給開發的山洞。雖說現在做了你們的武師，但也仍舊是我的修行之地。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我要在這裏對你進行單獨訓練！”

    冬爐跟著馮武師進了山洞，裏麵約摸有兩間屋子大小，除了一張石床、一張石桌、一張石凳外，什麽也沒有。從洞內彌漫的一股荒涼氣息來看，應該是很久都沒有人來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要在這裏對你進行單獨訓練？”馮武師用手掃了掃石床的灰塵，然後坐在石床上道，見冬爐點頭，他一笑，道：“因為學院裏有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關於修為方麵的，我決定讓你代表醜門參加。怎麽樣，有沒有信心奪冠？”

    冬爐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點頭。

    “好樣的，”馮武師笑道：“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從海村來的路上，我就看出了你這家夥不一般。受那麽大罪，都能頂住！不然，我也不會要你來我醜門了。醜門不要庸人，更不收廢物。所以，我路上才沒出麵幫你，不會怪我吧？”

    冬爐搖了搖頭，道：“本來是怪的，但聽你這麽一說，就不怪了。”心想：“原來我被分到醜門，是他事先做了手腳。也是，有秦長老那麽大一個靠山在，他要誰不要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怕是這場比賽，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在打我的主意了。”

    馮武師大笑，道：“果然是真性情，你要是說不怪的話，那我就真的要考慮換人了。你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對我的胃口了。資質高很可貴，但真性情更可貴。”

    冬爐一笑，但卻突然臉色黯淡了下來，表情很是到位，道：“馮武師，我覺著你還是換人吧。我雖然很想參加比賽，而且有信心能奪得冠軍。但是……但是我最近出了點事情，怕是要辜負你的厚望了。”

    “怎麽了？”馮武師雖然急得差點跳起來，但還是語氣很平淡地道。

    冬爐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聽完，馮武師眉頭擰成一塊，道：“我就說嘛，憑你的身手，那晚怎麽可能會被傷成那個樣子。搞了半天，原來……”忽然語氣一轉：“不過，你倒不用怕，交給我好了。今天太晚，明晚再去酉門驗證效果吧。”

    冬爐點了點頭，心下終於是重重地鬆了口氣，有馮武師參與進來，擔子可謂輕了不少。

    “好了，”馮武師起身道，“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訓練。”

    冬爐點了點頭，把馮武師送到洞外，直至見他騎著鶴消失於茫茫月空中，才轉身回到山洞裏。聽著洞外的風聲，霎時，一股如同山脈般那樣龐大的孤寂感，縈繞在他心頭。

    ……

    輕霧繚繞著龐大的山脈，一輪紅日，托於雲海之上。

    黑山學院的某處山頭上，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身影閃展騰挪，雙拳揮動，於一塊巨大的拳形石頭上，很是投入地練著那一套，他已經練了一年多的拳法。其拳法打得，雖算不上出神入化，但從其年紀上說，已稱得上是精彩絕倫，造化驚人。

    隨著一聲鶴唳傳來，他猛然收拳遠望，等至來人來至跟前，他很是高興地喊了一聲：“馮武師！”然後從拳石上跳下。

    “怎麽樣？”馮武師從鶴背上跳下，笑問道，“這裏練拳還好吧？其他不說，光是這紅日雲海，就很能陶人性情。待久了，說不定還能達到那通玄之境。”嘴上說著，心下卻不以為然：“通玄之境，可不是那麽好達到的。整個黑山學院，也就那麽了了十幾個人。”

    冬爐笑著點了點頭。

    “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你跟我來吧！”馮武師說著轉過身朝著山洞旁邊的山階走去，道：“我把訓練的事情，大致給你說一下。”

    冬爐跟了上去。

    下至崖底，馮武師把冬爐帶至一處平台上。

    平台大約十丈見方，其上有三處山階通向山頂，從東到西，坡度依次漸增。分別名為天地人三階。天階最難攀爬，已接近於九十度角，地階次之，人階最容易。當然了，容易也是相對而言，也差不多是八十度角了，比醜門訓練場的山階難得多。

    其中人階那條，他們已經走過。

    “你不用怕，”馮武師笑道，“是人階那條，另外兩條，已是超出了你的能力範圍。即便我再想你為醜門爭光，也不會亂來。有沒有問題？”

    冬爐搖了搖頭。

    “那行，既然這樣，那你等下就開始訓練吧！”馮武師說著掏出一隻沉睡中的蜈蚣，道：“雖是特殊訓練，但規矩一樣不能壞。這隻蜈蚣是定時蜈蚣，也就是說，規定時間內，你爬不到山頂，吸入讓它繼續沉睡的黑山香，它會自動醒來。”

    冬爐接了蜈蚣，咬了咬牙，一口吞下。

    “還有半個時辰不到，”馮武師道，“你自己把握好時間。那邊還有訓練，我現在得過去了。”說著跳上鶴背，道：“我晚上過來和你一塊去酉門驗證破魂丹的效果，免得到時出了什麽意外。”說著，猛然一聲，“起！”白鶴雙翅一晾，消失在雲霧之中。

    “太變態了，”想到這一年多來，每天都要生吞這麽一隻蜈蚣在肚裏，哪怕是特殊訓練，都逃不掉這個厄運，冬爐不禁心下苦笑，拍了拍肚子道：“不過，我是不會給你機會醒來咬我的。”看著鶴消失的地方，喃喃道：“變得這麽愛笑，還真讓人不習慣。”

    馮武師平日裏很是嚴肅，不苟言笑，還脾氣很大，是以突然這麽愛笑，讓冬爐不太習慣。

    崖下很是幽靜，有溪水自遠處來。冬爐在平台上坐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一陣風衝到人階上急速上奔。幾趟跑下來，給他的感覺是，雖然有點吃力，但還都在承受範圍之內。如果負重的話，肯定在規定的時間裏，是完不成任務的。

    很快到了晚上，馮武師如約而來，先是問了些他的感受，才說到去酉門的事，道：“我把你送過去，你盡管shàng mén挑釁，如果沒有效果的話，我會出麵給你解圍。到時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盡管出全力，打死了，我負責。上來吧！”

    冬爐點了點頭，身形一起，躍上鶴背，和馮武師一起消失於茫茫月空中。拳形石上，夜風吹過，山洞的洞口處，刻著三個鬥大的字：望月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