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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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蓋在龐大山體上的翠綠色,如海洋一般起伏,其上蒸騰著淡淡的霧氣。在這片翠綠色海洋的某處,有一條很是普通不過的山路,山路的盡頭處是一座非常恢弘的山莊。忽然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傳來,山路的某處出現了一輛馬車。馬車正朝著山莊而去,速度不是很快。

    “這老頭真是奇怪,有鶴不騎,偏要趕著馬車去。很好玩嗎?”望著山路兩旁緩緩後退的茂密森林,冬爐心下嘀咕。他有點反感乘馬車去任何地方。吱吱的馬車聲響,以及得得的馬蹄聲,會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經曆,確切說,是慘痛的經曆。

    那一年多前的慘痛往事,隨著馬車不斷地在山林裏深入,潮水一樣的,向著他撲麵而來。傲山大叔猙獰的臉龐,玄黑等人的辱罵,以及那鑽骨入髓的痛楚,又全都活了過來,使得他臉色森然,把拳頭握至全身發抖,內心一個大寫的殺字。

    途中,他不斷地揣測著馬長老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會不會也和秦長老一樣,人前人後,兩種不同的麵孔。他性子孤沉,又想的多,無法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樣,為能去一個大地方見世麵而雀躍,相反,還感到有些無措,畢竟這些年,給他好印象的大人並不多。

    甚至少的可憐。

    當黑劍山莊那恢弘的輪廓呈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隨著馬車向著山莊內部不斷深入,他在廣植花草樹木的山莊內看到了各種房舍,主道的兩側岔開了不少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往幽靜之處。黃昏裏的鳥兒,仍舊在枝頭歡然鳴叫。

    忽然遠處一陣喧嘩的人聲,引起了冬爐的注意,隻見那裏圓形的劍台上豎著一把象征著黑劍山莊的黑色巨劍,周圍站著一堆鴉群一樣的人,個個亮出閃爍著寒光的長劍,抬頭望向斜上方。人群旁,站著一隻大到離譜的白鶴,足有一間屋大小。

    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秦長老就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飛離馬車,迅疾而去,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一根粗大高直的圓柱體天台上。隻見台上站著兩人,一個是肥大的黑衣老者,一個是紅衣如火的清瘦男子。此外,還有三隻紅色的巨鷹,冷漠地站在邊緣處。

    黑色的巨劍和圓柱體之間相隔了約莫十多米的距離。

    等至馬車來到人群旁,他才看清天台上兩人的樣貌。黑衣老者腦滿腸肥,長了兩片極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厚嘴唇。紅衣男子,眼有血邊,眼角特別長,陰陽怪氣的。從二人不善的臉色看去,應該是在交涉著什麽,似乎隨時都有動手的可能。

    大風吹亂了他們的衣衫和頭發。

    因為太高,冬爐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和劍台旁鴉群般的黑衣人一起抬頭上望。不用別人來告訴他,他也知道和秦長老站在一起的那個肥老者,定是馬長老無疑了。交涉期間,紅衣人很是囂張,態度咄咄逼人,馬長老目光陰寒,很是憤怒。

    交涉到後來,紅衣人突然做冷笑狀,非常詭異的由一個人變成了三個人,往那三隻紅色的巨鷹背上一跳離莊而去,瞬間就消失在莊外的天際處。走前,其中一個還傷了一個山莊弟子,掌綻紅光,把那個弟子吸到十數丈的高空,再重重摔下,把馬長老氣得在天台上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破口大罵,和秦長老一起飄然而下。

    看著那個被摔成肉餅的山莊弟子,冬爐心跳得很快,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剛剛這個弟子還站在他身旁不遠處活得好好的,現在就這麽悲慘的死了。這讓他不知道心下是個什麽滋味兒,有些頭暈,還忍不住想吐,腿情不自禁地在抖。

    等至馬長老和秦長老下來,那隻大白鶴巨翅一振,飛到天台上去了。馬長老手一揮,示意山莊弟子退下,和秦長老一起來到馬車旁,冰冷地看了冬爐一眼,不耐煩地問道:“這小子是誰?”秦長老趕忙笑著把來意說了,態度非常的恭敬。

    退下的那些山莊弟子,有幾個跑去那個被摔死的同門處料理後事。

    馬長老冰冷的目光使得冬爐心下生怯,趕忙把頭低下去了,不敢看他,很感手足無措。等至馬長老聽到來意後的那一聲冷哼,更是讓他臊得臉都紅了。很明顯,馬長老這種態度,是非常的不樂意。也不理人,甩手而去。

    秦長老趕忙笑著安慰了冬爐兩聲,並叫過來一個雜役,給冬爐安頓住處,接著撇下冬爐,追趕馬長老而去。這讓冬爐非常難過,心生去意。雜役很勢利,見馬長老對冬爐不上心,自然在待冬爐的態度上也熱情不到哪裏去。若非看在秦長老的麵子上,他早趕人了。

    “跟我來!”雜役嫌棄道,也不管冬爐有沒有跟來,就自顧自走了。冬爐沒辦法,隻能跟上。姑且不說秦長老的情麵問題,單是那壓在他心頭的仇恨,就注定他不能賭氣。否則的話,就什麽都完了。病不治好,還指望什麽報仇。

    雜役給他安排的住處,也是非常糟糕。其內蛛網橫結,黴氣撲人,鋪蓋什麽的也都臊腥腥的。寄人籬下,冬爐也隻能照單全收。雜役去後,他獨自坐在床邊抹淚,馬長老那冰冷厭棄的目光一直在他心頭縈繞不去。他不恨誰,隻怪自己命不好。

    送來的晚飯,也是難以下咽。

    “算了,有什麽好難過的,人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晚飯後,他關了門,獨自對著豆大的燈焰,喃喃自語道:“或許他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心情不好吧。”腦海中跳出傍晚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雜役的態度那麽不友善的話,他倒想問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著這樣的冷遇,他很是想念破山爺爺和他在海村的那個家。雖然窮苦,但起碼心是暖的。破山爺爺慈祥的笑容,緩慢的動作,結了老繭的手,還有那打滿了補丁的衣服,以及像雪一樣的白發,還有臉上那像雕刻出來的皺紋,全都讓他感到很溫暖。

    對他來說,破山爺爺就像一個衰老而又意誌堅定的老黃牛,用勤勞和善良庇護著他,從來不給他臉色看,也沒有罵過他。祖孫倆相依為命,雖然受盡了村人的欺負,但彼此間卻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家庭的氛圍非常好。

    相比較之下,這裏自然讓他失望。不過,想念歸想念,他是不會因為受點委屈就回去的。糟糕的成長經曆,注定他沒有任何的退路,隻能咬著牙前行。再苦,再委屈,也要堅持下去。他受夠了作為弱者被人欺負的日子。

    隻有變得足夠強大,回去後,才能不被傲山大叔那混蛋欺負。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抱怨也沒有用。”因著破山爺爺那希冀的目光,他不再感到被冷遇的淒涼。畢竟,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圍著他轉的。求人的情況下,他沒有任何的權利要求馬長老對他和顏悅色。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要怪就隻能怪他眉心裏的那個東西。

    把他搞得這麽不上不下的,跑來這裏看人的臉子。

    今天這樣的遭遇,他還是第一次撞上。在海村的時候,因為村子裏那糟糕的氣氛,他自然很少外出。來到黑山學院後,他因為資質好,從來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即便因為中邪給馮武師添了不少麻煩,但因為他對馮武師有利用價值,馮武師自然不會給他臉色看。

    至於秦長老,雖然是個麵熱心冷的人,但看在馮武師的麵子上,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馬長老就不同了,對他來說,冬爐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幫還是不幫,都全看他的心情。冬爐自然能想到這一點,但終究還是因為抱有希望,而感到失望。

    對他來說,不管怎麽樣,馬長老都是長老級別的人物,結果,卻是這麽的沒有風度。當場,就給了他那麽一個厭棄的態度,讓他心寒。惱人的是,形格勢禁的情況下,他還不能賭氣,隻能這樣泡在這裏,什麽辦法也沒有。

    堂堂黑劍山莊,自然不會缺房子,也不會缺吃的。結果,卻是給他安排了這麽一個住處,吃那樣難以下咽的食物。他不要求他們對他多好,但起碼也要拿個人待他。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管怎麽說,他都是秦長老帶過來的。這樣的冷遇,他感到淒涼也是在所難免。

    “報個仇,還真是曲折。”想了半天,他苦笑一聲道:“中邪就算了,還得跑到這裏巴巴的看人的臉子。”捏了捏眉心處道:“老兄,你怎麽就看上我了呢?我還不夠苦嗎?”非常的懊惱,也非常的焦慮,暗忖道:“秦長老會說服馬長老嗎?”

    憑傍晚時馬長老那種態度,他可不敢保證馬長老就一定會幫忙。很明顯,秦長老在馬長老麵前根本就說不上話,那麽的卑躬屈膝。如果不幫的話,該怎麽辦?這才是最重要的。較之這個,淒涼冷遇什麽的根本都不叫事兒。想著想著也就情緒低落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