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冬爐自然不敢再瞎跑了，吃飽等餓，很快黃昏就來臨了。整個下午，他都躺在寬大的床上發呆，每次想到少女森然的樣子，都兀自心有餘悸。人長那麽好，心腸卻是如此歹毒，shā rén就跟玩一樣，半點都不在乎。到現在，他已是連著見了十三個死於非命的人了。

    腦袋裏轉著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越想越是奇怪，人為什麽會死呢？非常可笑的跳出一個孩子氣的想法，嘀咕道：“當我快死的時候，我就不死，拚了命地睜大眼睛，肯定就不會死了。”覺著那些死去的人都好傻，這麽簡單的辦法，居然都想不到。

    他人小心亂，很快就把這個如何破死的想法甩到了腦後，想到了破山爺爺，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又那樣羅鍋著背坐在院子裏的一張小板凳上，又想到了村後的山坡，等至想到馬長老那副凶神的樣子，頓然心情壞了起來。

    “病好後，就再也不來這裏了。你討厭我，我又何嚐不討厭你。堂堂一個學院的大長老，卻在背地裏做著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腦海中又跳出秦長老的樣子，鄙夷道：“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虛偽的人。做壞事，還非得要給別人留個好印象，你活得真累。”

    又想到了馮武師，心下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兒。本來他因為馮武師這麽幫他，已經對他漸漸改觀，沒想到也是個經不起推敲的人。繼而又想到了自己的病，心下不無擔憂，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每次都說能治好，但結果卻每次都是失望。

    種種經曆，使得他一向要在這裏爭強好勝的心，徹底冷卻，隻想著事後把玄黑等人和傲山大叔殺了後帶著破山爺爺遠走高飛。每次想到玄黑等人那副壞種的樣子，心下都一陣陣地疼，罵道：“既然你爹不教你好，那你就死吧。還有你！”把傲山大叔恨得牙癢癢。

    在他看來，這些人就是純粹的壞，胎裏麵帶出來的，欺軟怕硬。傲山大叔每次見了村正都是像狗一樣的搖尾乞憐，態度非常的好，但欺負他和破山爺爺的時候，那真是叫一個有種，誌氣昂揚，仿佛全天的人都是其手中的玩物一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這些年糟糕的成長經曆，已經使得傲山大叔在他心中成了一個死結，不親手宰了這混蛋，絕不罷休。“還特意拿你那個孽種到這裏來壓我，做賊心虛，唯恐我學好了找你報仇。你不是有種嗎？別害怕啊！”想到傲山大叔那副壞種的樣子，他森然罵道。

    帶著這樣仇恨的心情，他晚飯後，氣鼓鼓地睡下了，腦海中一直縈繞著傲山大叔那副壞種的樣子，隨著夜色漸深，被睡眠當頭罩了過來。即便睡著了，但因為心有仇恨，神情仍舊是有些怒意在裏麵。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逝去，迎接明天的到來。

    這一夜，冬爐睡得很安穩，連夢都沒有，天亮的時候，仍舊在熟睡。

    “啪！”

    冬爐正然熟睡時，突然一聲巨響，在他耳邊炸開，差點沒把他嚇死。房間的門，竟是整個倒了下來，塵土散去後，門外現出一張白皙的少女臉龐來，囂張，狠辣，怒視房內。冬爐直接從床上跳起，一個倒翻，單膝著地，躲過抽來的鞭子。

    “你……你怎麽找來了？”冬爐一臉驚懼道，腦子一閃，不會那麽巧吧？

    少女不理，美眸裏充斥著狠辣，連著幾道鞭影甩出，招招擊向冬爐頭部。以她在黑劍山莊的地位，想找個人出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若非昨天臉腫得不能見人，她豈能容冬爐活到現在。是以天剛蒙蒙亮，就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

    “一個中了邪的普通小院弟子而已。”

    知道此女鞭子厲害，冬爐打起十二分精神避敵，在房間裏上縱下跳，連翻跟頭，情形很是狼狽。幾次想奪路而逃，都被少女狠戾的鞭影逼了回來。一時間，整個房間被破壞得慘不忍睹，床腿斷了一條，被子裏的棉絮滿屋子飛，牆壁上到處都是鞭痕，夜壺也翻了。

    “這是哪裏來的黴頭啊？”冬爐急得出了一臉汗，非常的懊惱道：“怎麽會無緣無故撞上她？真是倒黴到家了。唉，希望她不是馬長老的什麽親戚吧！”少女的鞭法之利，別說他不敢還手，就是敢，也未必能討得了便宜，幾次險些喪命於鞭影之下。

    二人就這樣僵持了約莫有一頓飯功夫，直至秦長老出現才罷戰，院內圍滿了莊仆。

    見秦長老來了，少女趕忙住手，雖然恨不能立即把冬爐斃於鞭下，但她還是把眼睛眯成了一彎月牙，笑道：“秦爺爺，我們切磋呢，你不會怪言綺吧？”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誰見了都會喜歡上她這副乖巧懂事的少女神態，彬彬有禮，聲音也是很動聽。

    秦長老哈哈笑道：“傻丫頭，秦爺爺怎麽會怪你呢，能跟你切磋，那是他的福分。”心想：“你還真是跋扈上天了。你爺爺都給你說了，比賽過後隨便你怎麽弄死這小子，但比賽之前卻不能殺。你倒好，已經任性到連你爺爺的話都不聽了。”

    “那我去啦！”馬言綺用很好聽的聲音笑道，眼睛眯成月牙，心想：“諒你也不敢，我爺爺的一條狗而已。”說著不待秦長老回應，就彬彬有禮地退出房間。

    那些莊仆像見到凶神似的，趕忙恭敬地散開，每個人的腿都在小幅度抖動，唯恐沒眼色惹惱了她，招來殺身之禍。

    一出院子，馬言綺立即回複狠辣的神色。昨天她被冬爐撞見拿活人試鞭的事兒，令得她極是震怒。冬爐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得痛快。她昨天追殺冬爐不成，還在他手裏吃了虧，悲憤下，找到馬長老讓他以靈識探察在樹林裏和她相鬥的小子是誰。

    馬長老靈識覆蓋了整座山莊，自然，一查就查了出來。

    這就是她為什麽能那麽快找到冬爐的原因。

    正事要緊，馬長老的意思，要她比賽過後再取冬爐的性命，她嘴上答應得好，但心下卻不以為然，滿擬來個先斬後奏，把冬爐殺了。在她看來，以自己在馬長老心中的地位，馬長老絕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而責備她，況且那比賽在她看來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一群跳梁小醜而已。

    結果冬爐的應變能力，卻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料，在那麽小一個房間裏拚鬥了大半個時辰都沒能把他殺了，還把秦長老等來了，讓得她很是尷尬。她何曾這樣栽過，殺一個螻蟻般的人，竟是兩次都沒得手，這讓她非常接受不了，氣鼓鼓地找馬長老去了。

    “你沒事吧？”馬言綺去後，秦長老趕忙關切冬爐道。滿屋的狼藉，顯示著戰況的慘烈，見冬爐竟能在馬言綺的龍須鞭下毫發無損，心下不禁一讚：“還真是小看了這小子。”在他看來，馬言綺的蟒尾鞭法，別說冬爐，就是馮武師對付起來，也不一定能贏。

    冬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問道：“秦長老，這……這是誰啊？”少女的前後轉變，令得他有些緩不過神來，是同一個人嗎？前一個凶神惡煞得就像隻母鞋子，後一個卻又那麽嬌俏可愛，誰見了都會喜歡。

    “誰？”秦長老眉毛一挑，拍了拍冬爐的腦袋，笑得極是玩味道：“馬長老的孫女啊，可愛吧？”冬爐嚇了一跳，頓時睜大了眼睛，心中一萬個“這下玩大了”呼嘯而過，咽了口唾沫道：“馬……馬長老的孫女？是……是挺可愛的，好可愛啊。”

    最後四個字的聲音，已是微不可聞。

    秦長老知道冬爐是言不由衷，大笑道：“可愛就好！”心下卻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是得罪了言綺，隻剩下了幾個月的性命的話，我本來還打算培養你的。可惜你運氣太不好了，惹下這樣的滅頂大禍。那丫頭本來任性，他爺爺又把她寵到了天上。”

    見莊丁們進來收拾房間，秦長老不願再多待，道：“走吧，去見馬長老。”負手出門而去。昨天一天，他和馬長老都沒閑著，躲在密室大行其樂，把那些沒戰完的紙妖繼續戰完。戰完興猶未盡，又眼睜睜地看著馬長老擺弄真人，急得大咽唾沫。

    急也沒用，“仙果”這樣的珍物，戰一個就少一個，馬長老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給人的。除非是立了什麽大功，否則，想也不用想。等至馬長老戰完九個，才陪著他一起煉製紙妖，那是非常賣力，各種不堪入耳的話，和馬長老交流個沒完，笑得合不攏嘴。

    煉製好後，看在他這麽殷勤的份上，馬長老便賞了他幾張陰力級別在天級的紙妖，把他喜的屁滾尿流。二人又胡扯一陣，直至馬言綺找來，才住口。等至確定出那人是冬爐後，使得他大皺眉頭，心下連連歎氣，還被馬長老給罵了一頓。

    見秦長老負手而去，冬爐隻好不安地跟上，得罪了馬長老的孫女，真不知道見到馬長老後，他的態度該是何等的惡劣，很是後悔昨天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