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的確是中毒。”常玄在一旁說道，“dú sù應該是從他臉部那道傷口進入的，這裏的空氣並沒有毒，毒蛇毒蟲也不可能不留下別的傷口，那麽隻能是在造成這道傷口的時候附帶的dú sù，也就是說，這是李若塵的對手wǔ qì上帶的dú sù。”

    炎焚的劇毒隻有一種，名為焚血，毒理是焚化中毒者的血液，產生高溫，從內破壞中毒者器官，從而使中毒者痛苦死亡。毒性並不算是十分地劇烈，但若是不及時解毒，致死率卻是百分之百。炎焚中的部分弟子修有秘法，可以將這種毒煉化到靈力中，從而使得靈力戰技和wǔ qì都會具有這種毒性，顯然，李若塵的對手就是這樣的。

    焚血屬於火毒，解毒之法便是用寒屬性的藥草製成解藥來服下，身體內的dú sù越純越多，需要藥草的寒性就要越強，如果隻是微量的焚血，甚至泡在冷水裏，喝下一些冰水就能解掉，不過眼見李若塵現在痛苦的樣子，顯然入體的焚血劇毒並不止是微量。

    想到寒屬性，淩凡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肩上的小冰。如果能像之前冰封刃爪熊一般，將李若塵包覆在冰層中的話，比泡冰水的效果肯定是好多了。淩凡急切之下甚至忘了小冰聽得懂人話，好在小冰很快領會了淩凡動作中的意思，輕盈飛下，落在李若塵腹部，冰色的喙部在李若塵身上輕輕一啄，冰層便是迅速蔓延開來。在小冰的控製之下，冰層並非整個的包覆住李若塵，而是留出了他的臉龐和胸膛，以免阻礙他的呼吸。

    眼見李若塵臉上的潮紅開始慢慢地褪去，淩凡心中的石頭也緩緩落地。數息之後，冰層碎裂消失，李若塵的臉色也恢複了正常，淩凡也終於是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很快，他發現情況並不容樂觀，因為，李若塵並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

    淩凡再次用手去試李若塵的鼻息，發現他的氣息依然微弱，而且呼出的氣息溫度比之前還有了明顯提升。很顯然，他體內dú sù過多，已經不是從外部降溫就能解除的了，冰層隻能略微降低流過李若塵皮膚的血液的溫度，卻無法進入他身體之中去清除dú sù，這樣的揚湯止沸完全無法解決問題，而眼下由於小冰的冰封必須恢複很長時間才能再次使用，連揚湯止沸淩凡都無法做到了。

    朝曦王國尚火，是因為領土內火元素相對其他元素更為豐富，這點在暉暘山脈內體現的更為明顯，而在這火元素富集的山脈中，冰寒屬性的藥草幾乎不可能存在，即使存在，也絕非現在淩凡在支脈之中就能迅速找到的。

    淩凡將李若塵胸前衣襟掀開，一邊扇著風盡可能地降著溫，一邊拚命在腦中想著辦法。想著想著，他突然一把抓下肩膀上的小冰。小冰眼睛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任由淩凡握在了手中。淩凡並未傷害小冰，隻是將它放在了李若塵的胸膛上心髒的位置。小冰的體溫較低，淩凡這是調用了所有能想到的降溫辦法，試圖拖延著時間。

    側躺在李若塵身上，小冰眼神轉為了釋然。輕輕呼出一口氣，毅然和決絕從它眼中浮現。它一個滾身站起，朝著李若塵的皮膚猛地啄下，頭顱一抖，一根翎毛飛下，插在皮膚被啄破留下的血洞中。接著它一躍飛起，在淩凡的手背上也是插上了一根翎毛。還未等淩凡開口詢問，它又是一抖頭顱，所有剩下的翎毛全部脫落下來，飄散在空中。翎毛一根接一根地開始發出強烈的冰藍色光芒，刺激得淩凡不禁閉上了眼睛，旋即他便是感到身體被一股力量猛地衝擊到，搖晃了一下還是坐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身來試著睜開眼睛，便立刻被看到的一切震驚了。他現在赫然已經不在之前的樹林中，而是站在一個大山洞內。從洞口看出去，淩凡完全看不到泥土和山壁的顏色，完全是一片銀白色，居然是雪。在火元素居多的暉暘山脈內看見這樣被冰雪覆蓋的山峰，淩凡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李若塵依然躺在地上，胸口的小冰的翎毛已經消失不見。小冰則飛在空中，見淩凡望來，迅速轉向朝著洞內飛去，似是在帶路。淩凡連忙抱起李若塵跟上。山洞曲折蜿蜒向內，越是深入就越狹窄，光線也越昏暗。因此，在拐彎後出現在前方的微弱藍光就顯得極為明顯。在下一個轉彎後，冰藍色光芒驟然強盛，在這光芒中，淩凡感到了一絲寒冷。

    一絲……寒冷？淩凡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現在是春末夏初時節，自己身上的衣衫很是單薄，怎麽可能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走了這麽長時間才感覺到有一絲寒冷？李若塵現在依然在昏迷當中，淩凡也無法去詢問他的感知，至於老師那種級別的強者，肯定不會受到氣溫的影響的吧……淩凡想著。

    等等，老師呢？淩凡再次感覺到不對。小冰先前應該是將插上了翎毛的他和李若塵傳送到了這裏，可是老師似乎留在那裏了啊？！他能順著靈力波動找來嗎？

    他正被這些混亂的思緒困擾的時候，小冰停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山洞已經到了盡頭。在麵前地下的泥土中，一株半米高的植物正紮根在那裏，強烈的藍色光芒正從它身上放出。

    這株植物通體現出一般植物沒有的藍色，莖稈直立，葉片大體輪廓呈卵狀，每片葉子卻並非一個整體，而是由若幹分支的小葉簇結合而成，每個葉簇又分成更多細小的針形葉片。莖稈頂部，如蒲公英一般的傘狀花朵朝著淩凡打開，純白色心形的花瓣鑲在淡藍色的傘杆上。淩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植物，常玄不在身邊，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稱呼它，不過，他很確切知道的一點是，這一定是一株冰屬性的藥草。

    阻止他伸出手去的是一道冰冷的女聲：“這麽弱的修為，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呢？”

    淩凡一驚，連忙四顧尋找聲音的來源，卻並未發現除了李若塵之外的其他人存在於這裏。

    “就算有苓子帶著你歸根可以跨越外麵的艱險，這洞內的溫度，也不該是你一個小小淬靈能夠承受住的呢。”女聲繼續說道，“你還在尋找什麽？連苓子都能聽懂你的話，難道作為成年體的我可以和你交流很奇怪嗎？”

    淩凡總算是反應過來，“苓子……是指小冰？而如你所說，小冰……和你是一個種族？”他盯著地下的這株輕輕搖曳著的植物。

    “小冰什麽的……是你給化形的苓子取的名字嗎？還真是和苓子一樣，不怎麽好聽呢。”女聲冷冷說道，“你們人類取名字，都這麽難聽的嗎？”

    淩凡又被說懵了：”人類取的名字……都？也就是說苓子也是人類取的名字？那你為什麽不用你覺得比人類取的好聽的本名叫它呢？“

    “因為我們本就沒有名字。”女聲淡淡地說著，“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讓我能夠獲取到你們人類的知識，我連人語都不可能會說。也正是從你們的知識裏，我才知道我被你們稱作芎藭，而我的子代被稱作芎苓子。”

    芎藭……芎苓子……淩凡小聲念著這幾個字，即使知道了麵前植物的名字，他在腦中也找不出任何相關的知識，隻能慨歎自己學識淺薄。

    小冰已經飛落在了芎藭根部，頭顱靠在莖稈上，似乎是在用意識傳輸著什麽。知道了芎藭是小冰的母親，而且還擁有這麽高的靈智，淩凡早已沒有了一開始把它直接刨出來搗碎給李若塵服下的心思了、小冰既然把他們帶到這裏，肯定是有解毒的辦法，淩凡相信著。

    片刻後，小冰挪開了頭顱，芎藭的聲音再次響起：“是希望我幫他解毒嗎，這個倒是十分容易，幾乎不用我付出什麽代價。但是這次苓子付出的代價，卻是要大許多了。”

    “你也不用懇求，我隻問你一個問題，或者說，讓你做一個選擇。”芎藭停頓了一下便是又繼續說道，“這個選擇我不確定你能否在選擇後存活下來，不過，如果你選擇了正確的選項，苓子付出的就會是完全值得的。”

    “你，願意苓子伴你一生嗎？無論是以什麽形式？”

    淩凡不假思索便是答道：“當然願意！”

    “你不需要再思考一下嗎？”芎藭問道，“我可是說過的，這個選擇題可能會危及你的性命。”

    “不需要。即使不需要您幫忙，我也是會這樣選的，更何況眼下我隻有這樣選您才可能出手相助。”淩凡答道。

    小冰輕輕低下頭去，眼中的神情十分複雜。

    “……那麽好，我會幫你的朋友解毒，在這之後希望你能遵守約定。”芎藭說道，“以及，對於隱瞞事實來誘使你選擇這件事，我先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了。”

    隱瞞事實？淩凡有些摸不著頭腦。

    芎藭卻是沒有再多說，而是輕搖了一下莖稈。莖稈頂端傘狀花中的一苞輕輕脫落，上麵的五片花瓣飄下，似是有意識一樣，落在李若塵胸膛上，然後微微亮起，接著便是沒入了他的皮膚。很快，白色的光網就從花瓣的落點蔓延開來，那是李若塵的血液，在芎藭花瓣的藥力下散發出的透體而出的光芒。在這光芒之下，焚血之毒被迅速冰凍成虛無。

    光網暗下去後，淩凡試探李若塵的鼻息，發現氣息裏的灼熱已經不複存在，呼吸也漸漸有了節律。不多時，李若塵便是睜開了眼睛，接著便是一個激靈，迅速裹住了衣服，聲音顫抖著向身邊的淩凡問道：“這是哪裏？怎麽這麽冷？”

    “小冰帶我們來的。”淩凡答道，“你沒事了嗎？身體內還有灼燒的感覺嗎？”

    李若塵搖搖頭，“完全沒有了，現在我能感受到的隻有透骨的寒冷。看你的樣子，你孤然不國得冷麽？”說道後麵他連正常發音都做不到了，顯然是嘴已經被凍僵了。

    “看來五片花瓣隻能抵消掉dú sù呢。”芎藭說道，旋即便又是三片花瓣飛出，飄入僵硬扭動脖子尋找聲源的李若塵體內。這次光網亮起並沒有消失，李若塵隻覺體內微微一涼，便是再也沒有感受到外界的冷意。“我的花瓣不止能解火毒，還能讓人暫時提高對寒冷的抗性。不過我也想要問你，你真的不覺得冷嗎？”

    “覺得有一些冷，但遠遠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淩凡如實答道。他也確認了自己剛才察覺到的異常，這裏的寒冷是確實的，隻是自己好像絲毫感覺不到。

    “這樣啊，那苓子選擇了你，或許還是有些原因的。”芎藭說道。

    “這……這株植物在說話？”李若塵有些搞不清狀況。

    “這是芎藭前輩，是小冰的母親……”淩凡把剛剛發生的事和芎藭的所說給李若塵大概描述了一下。出於對幫助的感謝，淩凡對芎藭的稱呼已經加了一個前輩。

    “十分感謝前輩！”李若塵深深俯下身去。他現在心中依然充滿了不可思議，但是無論如何芎藭幫了他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雖然不知道前輩需要什麽，但是隻要是能幫上您的，在下都願意去做！”

    “能幫到我的，你的朋友已經承諾了要做了，就當是他替你報恩了吧。”芎藭說道，“幫你隻是我和他的約定的一個附屬品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若塵愕然，救命這種事都隻是附屬品，那淩凡和芎藭達成的是怎樣的協議？

    “該遵守你的約定了吧。”芎藭說，“你選擇的，讓苓子永遠相伴。”

    “當然。”淩凡答道，“隻是不知前輩希望我做什麽？如果隻是帶著它的話，我很有自信能伴它一輩子。”

    “先讓我說完先前隱瞞了的事實吧。”芎藭歎了口氣，聲音有些疲弱地說道。

    “我看你的樣子，顯然是並不知道芎藭這種存在。芎藭被你們人類當做藥草來服用，在藥性上屬於溫性，而我和苓子顯然是寒性，是因為我們應該算是芎藭的一個變種。確切的說，你們的詞典裏，是沒有對我的稱呼的，按照你們的構詞習慣，也可以簡單地稱我為冰芎藭。我們的存在並沒有出現在我得到的對你們的認知裏，很可能我們是這帝域之上僅有的兩株冰芎藭。”

    “我並不知道我是為何會長在這裏的，因為我在周圍沒有發現我的上一代芎藭的枯體，因此很可能是被種在這裏，但是如果有人特地播種，又不應該存在我的存在毫無記述的情況。但是總歸我是生長在了這裏，並且通過根莖上的芽生長出了下一代，也就是被你們芎苓子的幼體，到這裏為止的一切，都還和正常的芎藭一般無二。”

    “但是，變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