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珞兒雙眼圓瞪，不明白父親話中‘曾經的寧夫人’是指什麽？

    是說父親曾經的妻子？不對啊，父親以前不是隻有自己母親一個夫人嗎？

    寧珞兒甩甩頭，打消自己腦海中的念頭。這個女人一身貴氣，便是穿著粗布麻衣也是遮擋不住的風采，一定不是一般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爹，進去看看哥哥吧，我們把哥哥帶回家。”

    寧正霖聲音悲沉的嗯了一聲，腳步珍重的走進了房間。

    閼氏一愣，不相信以前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寧正霖就這麽從自己的麵前走開，她不死心，跟著寧正霖進了房間。

    寧正霖看著躺在床上的寧景淩，不由得悲從中來，再也抑製不住的老淚縱橫。

    他猛的撲到床邊，看著臉色蒼白一片再也沒有知覺的寧景淩，隻覺得自己的心都無法呼吸了。

    自己的兒子，從小聰明懂事，又知道體諒人，從來不會以惡意來揣度別人，總是為別人著想。他從來沒有將過多的心思放在寧景淩身上，但是他自己爭氣，從小熟讀詩書，又通文墨，琴棋書畫都有涉獵，並且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績。

    寧正霖沒有過問過，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他雖然沒有表示，但是在心裏是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的，有這樣一個孩子，他很自豪。

    可是現在，在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馬上就能夠徹底的離開朝堂的是是非非的時候，景淩卻永遠躺在了這裏，再也離不開他痛恨的長安城，再也離不開這個如同染缸一般的地方。

    寧正霖揮袖擦去眼角的淚，抬頭看著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寧景淩的寧珞兒，聲音輕柔，仿佛用了此生最好的語氣，“珞兒，我們回家吧。”

    聽著父親這樣的話，寧珞兒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哽咽的點點頭，“爹，我們回家，我們帶哥哥回家。”

    好。”

    寧正霖應了，起身費力的將寧景淩抱在自己懷中，腳步蹣跚的朝著門外走去。

    這裏是時錚的將軍府，不是他們太尉府，他要將景淩帶回到太尉府，讓他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沉睡。

    站住！”閼氏大喊一聲攤開雙臂攔在寧正霖麵前，“你話還沒有說清楚，你想去哪裏？”

    寧正霖抬眼淡淡的看著閼氏，“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

    閼氏擰眉，“告訴我，為什麽背叛我？現在北胡到底是什麽樣的情勢？季煜怎麽樣？季朔怎麽樣？”

    寧正霖重重的歎了口氣，認真的看了自己懷中的寧景淩一眼，然後諷刺的一笑，“景淩死了，我現在要帶著他回家，你瞎是不是，看不到我的動作是不是？”

    閼氏臉色一寒，“你隻需回答我剛剛的問題，我就讓你走。”

    是嗎？”寧正霖冷笑一聲，“你親生兒子就在你麵前，你還惦記著另一個男人，另一個兒子。就你這樣的行為，你告訴我，可談的上是我背叛你？”

    寧珞兒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寧正霖，“爹，你說什麽呢？”

    寧正霖依舊看著閼氏，“溫青，我本來不想當著珞兒的麵戳破，是你自己執意如此。在她心中，母親是個神奇的存在，她總是會幻想她母親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本來不想讓孩子心裏的幻想破滅，但是我錯了，你根本就不配當孩子的母親。”

    寧正霖深深的看了閼氏一眼，“我為曾經娶過你後悔和不值。”

    你！”閼氏麵色一痛，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寧珞兒一眼，看到寧珞兒眼中的震驚和傷痛，突然心裏有點慌張，趕緊跟寧珞兒解釋，“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們，但是娘是有苦衷的。”

    什麽苦衷？”寧正霖不客氣的戳穿她，“是北胡單於的感情太深刻，我對你的好不值一提？還是北胡皇室的地位太尊貴，讓你再也看不上我河內郡寧府這樣一個小地方？還是說季朔是你的孩子，景淩和珞兒就是撿回來的？景淩已經死了，就在你麵前，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是季朔，是季辰，我是我，我是景淩，也不是珞兒。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麽臉麵覺得你有苦衷。”

    寧正霖看了眼淚流不止滿是悲痛的寧珞兒，心中一陣心痛，“珞兒，我們回家。”

    寧珞兒訥訥的點點頭，“爹，我們回家。”

    珞兒你別走，”閼氏一把拉住寧珞兒的衣袖，“珞兒，你要相信，娘都是有苦衷的，娘也不願意將你丟下的。”

    可是最後還是丟下了不是嗎？”寧珞兒回頭冷冷的看著閼氏，“都過去了，不要跟我說了，我不想聽。”

    寧珞兒看著安靜的躺在父親懷中的哥哥，剛擦掉的淚又瞬間決堤，“哥哥，你還有父親，還有我，我們回家吧。”

    閼氏看著決絕的父女倆，不由得怒喝一聲，“寧正霖，你都教給了孩子什麽，就讓他們不認自己的親娘嗎？”

    寧正霖沒有回頭，隻抬頭看了看依舊下著淅瀝小雨的天空，這雨，還真是漫長，天色陰沉一片，看著好像又有了昨日瓢潑大雨的跡象，還真是沒有盡頭了。

    是在感知長安發生的一切，所以遲遲不願下完嗎？

    寧正霖側身看了眼寧珞兒，“珞兒，她是你娘，你從小以為她是因為生你難產死的，其實不是，是爹讓人編造了謊言騙了你。因為爹不想讓你和你哥哥知道你們有這樣的母親。”

    寧正霖停頓了下，回身看著閼氏，“你娘叫溫青，我們從小一處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到了年齡，我便迫不及待的將她娶進家門。後來，有了你哥哥，又有了你。爹很知足，對我而言，這樣的生活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想，就這樣下去吧，我會幸福一生的。”

    寧正霖哽咽了下，使勁擠回眼中的淚，“可是呢，上天嫉妒我啊，因為我太幸福了，他吃醋了，所以將我的幸福都剝奪了。”

    寧正霖突然笑了，但是在寧珞兒看來，那笑比哭都難看。

    你娘生下你之後，無意中碰到了微服進入晉國打探消息的北胡皇帝季煜，後來的事我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我隻知道你娘突然就消失了，在我找遍了河內郡大大小小所有地方的時候，卻收到了季煜的挑釁信，他說你娘與他情投意合，不會再回到河內也不會再回來我身邊了。”

    寧正霖搖搖頭，“我的夫人，你和景淩的娘，丟下了你們，去北胡當閼氏享福去了。”

    你胡說，我不是那樣的人！”閼氏怒吼了一聲。

    哦，是嗎，我哪一點說錯了？”

    當初不是我願意離開的，是季煜脅迫我的，”閼氏眼神閃爍了下，爭辯了一句。

    是嗎？”寧正霖笑了笑，“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我派人去了北胡調查，但是消息傳來，我寧願我從來沒有派人去過北胡。才不過兩個月，你就懷孕了，並且我派去的那人親眼看到你們恩恩愛愛的，旁若無人。”

    我那都是組樣子的。”閼氏臉色紅了一片。

    好吧，你這樣說我也不解釋了，我派去的人在北胡皇宮待了一個月，你就裝了一個月是嗎？你這麽說我真的無話可說了，隨你吧。”

    寧正霖回頭看著寧珞兒，“珞兒，你娘在北胡待了十九年了，她派人寄書信於我，說還顧念著舊情，希望我能幫他的兒子在北胡站穩腳跟，讓我在晉國做內應，助她一臂之力。你知道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裏的感覺嗎？我當時真的覺得生生被人扇了一掌啊，多諷刺。”

    既然你從來沒想過幫我，當初為什麽答應我，為什麽蒙騙了我這麽多年。”

    寧正霖歎息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閼氏，“我隻是沒想到，你還那麽蠢，和以前一樣，我愛你不假，可是你覺得，我會蠢到像你想的那樣，心甘情願為了一個背叛我的女人，和她與私奔的男人生的孩子效命嗎？我告訴你，我寧正霖沒有那麽賤。”

    閼氏一愣，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瞬間浮現心底，不由得怒吼出聲，“你不願意為什麽還要騙我？讓我以為你還顧念著舊情，還真的甘願為我們母子做事。”

    聽她這麽說，寧正霖突然就笑了，“我若是不這麽做，怎麽能看到你的季朔一敗塗地、永無翻身的可能呢？”